一滴冷汗順著姜玉溫熱的頸窩下，脊背僵住，過往關于衛燕所有的恐懼回憶，在這一刻全部翻涌上心頭。

背后傳來衛燕的命令聲：“過來。”

姜玉鎮定下來，轉過，將頭埋得低低的。

視線所及，一雙男人繡金線黑靴停在了自己面前。

男人高大的軀對來說幾乎是天蔽日，強大的氣場從上而下地罩下來，咄咄人。

姜玉雙膝微彎，行了個禮：“見過君侯。”

許是因為懼怕，聲線與過往的音極為不同。

衛燕注意力沒落在上，觀察著周圍的花叢，隨口問道：“你很怕我？”

姜玉低聲道：“您是君侯，奴婢敬畏您是應該的。”

衛燕沒什麼心思聽這話，開門見山問：“你在東宮，這幾日有沒有瞧見可疑的人？”

“未曾。”

“當真沒有？”

姜玉搖搖頭，緘默不語。

衛燕問了幾遍，都沒得到想要的答案，便知從里套不出話。

從前他也送過不細作來東宮，只是東宮的防范看似松散，實則滴水不，半點消息也探不出來。

他沒再開口，仔細查看著四周。

四下花叢樹木繁茂，海棠和芍藥的花香浮現，暗香流。

姜玉見投在前的影子遲遲沒有移開，害怕他聞到自己上的氣味，不聲地往后退了幾步。

其實也和衛燕私下里相過幾回。

衛燕贈珠寶、贈華服，毫不掩飾地向表心跡，訴說慕，甚至帶去他的私人場所，要帶參觀他引以為傲的“豹房”。

然而那些獵犬爭食，自相殘殺的場面，姜玉看了只覺遍生寒。

外人說的對，與其說衛燕喜養惡犬，不如說他自己就是一只惡犬。

一旦被腥味勾著，就會想盡辦法要將你拆吃腹，咬得骨頭都不剩。

姜玉手臂無意識地收，懷中貓兒被樓得不舒服，發出了一聲“喵。”

衛燕眉頭鎖，目這才從遠方收回，落到姜玉上。

眼前奴婢膝，腰彎得低低的，一副上不得臺面的姿態，唯獨微微凌的鬢發下出來一只小巧的耳垂，比珍珠還要雪白，泛著細膩的澤，像那含苞放有著雪白花瓣的玉蘭花。

此刻，眼前人與記憶中姜玉的側有一瞬間重疊。

衛燕遲疑了一刻，薄輕啟：“將頭抬起來些。”

姜玉低著頭，仿佛置若罔聞。

他灼灼的目，如懸著的一把刀停在的臉上，似要將的發穿。

“讓你將頭抬起來些，聽不懂？”

衛燕笑了笑，聲音上揚，快要失去了耐心。

姜玉張得手心冒汗，見一只男人的手出來，要拉胳膊。

正當時，一串腳步聲在長廊上響起。

“君侯！”

一行人奔來，在衛燕面前停下。

羽林軍統領劉照，抱拳做了一個禮，“君侯原來在這里，卑職見您遲遲不出來，還以為出什麼況了。”

衛燕握著姜玉胳膊的手一下松開，轉道：“本侯無事，前夜你來搜查東宮，可有發現貞公主的蹤跡？”

劉照頓了頓，不經意投來一眼，恰逢姜玉抬起頭。

四目相對，姜玉呼吸微，劉照則很自然地移開目，像是完全沒有認出。

他聲音鏗鏘有力：“未曾。”

衛燕好像極其信任他，聽到這話，問都沒再追問，直接道：“那便再去別搜搜。”

一行人遠去后，姜玉背后已是冷汗沾。

連怎麼走回東宮的都記不得了。

回去后，吳懷迎上來，見到臉上沒有半點，愣了一愣，道：“公主怎麼了？還把自己打扮這個樣子？”

姜玉抬起手背，了臉上的鉛，道：“我看東宮里還是有別的侍，怕被們瞧見就不好了，便用鉛掩飾了一下面容。”

吳懷若有所悟地點點頭。

得虧姜玉樣貌出塵，否則尋常人臉蛋抹這個樣子，怕是有礙觀賞了，不得不說，這副容貌真是老天爺的賞賜，怎麼折騰都不會糟蹋。

不過吳懷這會可沒功夫去欣賞，手指著屏風，低聲音，道：“公主快進去請安，殿下神不好，本來都準備歇息了，見您遲遲不回來，一直在等您。”

姜玉聞趕點點頭，快步走向屏風。

進去后，先將小貓放到姜曜膝蓋上，行了個禮：“哥哥。”

姜曜對這只貓倒是極其有耐心，即便小貓在他上爬咬，也沒流出半點不喜，手漫不經心了幾下，像住了貓的七寸一樣，讓它一下安分下來。

姜玉看著他的作出神，沒注意他和自己說話，被吳懷推了一下胳膊，才反應過來，問：“哥哥說什麼？”

姜曜了一會，問：“怎麼出去了這麼久？”

姜玉目游離移到一旁：“我在外面遇上了衛燕，被他問了幾句話，所以耽擱了。”

大概是察覺到上不妙的緒，姜曜聲音輕了許多：“他沒發現。”

姜玉纖長的眼睫低垂，乖乖道了一句：“沒有。”

說話聲哽咽，鼻音濃重弱，可見確實是了不的驚嚇。

一旁吳懷瞧著姜玉眼角發紅，似要落下幾滴清淚，心都跟著了一下。

人梨花帶雨，總是格外惹人憐惜，此刻眼角垂淚，就像是那的海棠花吐出幾滴花。

可惜此此景，姜曜顯然是看不見。

吳懷思忖了一下，對著太子道：“殿下，公主好似被嚇得不輕，您要不說幾句話安安？”

姜玉聞言，抬起一雙盈盈妙目，聲道：“無事，我只是一時驚著了，等會緩緩就好了。”

害怕皇兄覺得自己多事，更不同意留下。

或許是從見了衛燕后，整個人便不對勁，姜曜開口道：“你若實在不想今日離開東宮，可以再多留一夜。”

不過，也只是一夜。

姜玉一愣，趕道謝。

卻說姜玉進了配殿后，在榻邊坐下，

過了會，吳懷拎著食盒進來，從琉璃匣里拿出一碟一碟的點心。

他將一疊海棠形狀的花糕放到桌上，一邊觀察姜玉的神：“公主，這海棠糕是奴婢做的，您將就地吃一點。”

姜玉角出淺笑：“多謝你的好意。”

吳懷笑著道：“哪里哪里？”

這也不是吳懷自謙，實則這些點心就是太子讓他準備的。公主委屈，太子聽在心里，作為兄長，總得寬上一二，便讓吳懷送了點東西來。

吳懷這麼想著，又噓寒問暖說幾句話，退出殿去。

床榻邊，姜玉緩了許久，腦中仍一片混沌。

方才與衛燕見面的場景一幕幕在眼前閃過，只覺心臟被一只大手攥著，快要不上氣來。

自己都不知道，對衛燕的恐懼，已經到如此深的地步。

衛燕大概真的恨極了，那日才會不管不顧，放獵狗上山，要置于死地。

姜玉起，去桌案上倒了一杯山棗花茶，幾口清茶下肚，緩過來了一點。

低頭張開掌心，那里躺著一張字條。

方才侍衛們走時，有一人趁機塞進袖子里塞了這麼張字條。姜玉沒來得及看清那人的樣子，只依稀覺到那人掌側有一條糲的疤痕。

此刻才有心思細看。

字條上話不多，寥寥的幾句——

“蘭昭儀早逝，其中另有，事關重大，今晚花園子時相見，可悉數告之。”

字跡力紙背，可見書寫者的力量。

姜玉眼睫了一下，？

心中先是浮起一疑，隨后覺得匪夷所思，輕輕搖了搖頭。

父皇告訴過，母妃早逝，是因為產后思鄉過度，郁結于心，最后心病難醫，早早香消玉殞。

這會有什麼？

更古怪的是，都已經躲到東宮，誰還會約見面？誰發現了？

剛剛隨著劉照一同進來的人里的嗎？

姜玉百思不得其解，看著字條，更覺得骨悚然，像握著一個燙手山芋，趕將它一團，點燃了油燈，將字條燒得一干二凈。

從逃婚后，一直東躲西躲，本就淋了不雨，整個人如強弩之末，這會又被衛燕又那麼一嚇，神都恍惚起來。

天還沒完全暗下來，姜玉就上了榻。

姜玉躺了一夜，夢里惡鬼纏，時而夢到衛燕，時而又夢到去世的母妃，最后發了一汗才睜開眼睛。

醒來已經是翌日清晨，過窗戶細灑進來。

昨夜子時，沒有前去赴約。

姜玉搖搖頭，讓自己別再糾結那張字條，下榻梳洗，之后坐在大殿里，百無聊賴地逗著小貓。

貓兒從地上爬起來，姜玉跟在它后。

一人一貓出了大殿，不知不覺，走到一側殿的后方。

四草木萋萋，荒草叢生，連一只鳥雀聲都聽不見。

姜玉擔心在這里會遇上宮，蹲下抱起貓兒，準備回去，沒注意到背后傳來足踏樹葉聲。

緩緩的，有人一步一步靠近。

姜玉方要站起，一只大掌一下從后捂住了的。

男人量比高，膛卻如同一面銅墻，直接封堵了發后路，糲的手掌捂住的口鼻，任由如何掙扎也不放過。

姜玉去掰他的手臂，口中發出：“嗚嗚——”

男人的聲音，極辨識。

“昨夜奴婢約公主出來詳談蘭昭儀一事，您未能如期赴約，是不想知道自己的世了嗎？”

姜玉到他捂著自己的掌側，有一道道猙獰的疤痕，子一下僵住。

那人松開，姜玉趁機從他懷里掙，回過頭來，映眼簾的是一張從未見過的面龐。

男子一宦青的袍，面容白凈，對著姜玉恭敬一拜，直起腰來，角似笑非笑，讓人看了背后發寒。

他深邃的雙眸寒，聲音極其。

“奴婢是蘭昭儀的故人，公主想出宮，奴婢可以助您一臂之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