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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神春花》 [財神春花] - 第25章 韞櫝藏珠

四海齋的大掌櫃陳葛原來是個“五郎”,還是個結了珠的狐仙,這倒是教人始料未及。難怪四海齋的生意好, 不論是達貴人還是小戶百姓都爭相前去, 其中又有一多半是客,顯然是陳葛略施了的緣故。

聞桑對陳葛恨得咬牙切齒,用無定乾坤網將他捆個線團, 只出個腦袋,扔在冰涼的地板上。他拿出一條如兒臂的打魂鞭, 在地上了兩鞭, 把個陳葛嚇得魂飛魄散, 哭爹喊娘。

“快說, 你今夜到褚家來幹什麼?”

陳葛吞吞吐吐,半天說不出一句囫圇話。

嚴衍坐在椅上,淡淡地看著聞桑狐假虎威的樣子:“給了褚先生兩千兩白銀的人,是你?”

陳葛不敢否認,怯怯地低下頭。

聞桑恍然大悟:“你與長孫家不和,所以挖角了褚先生,讓他去長孫家的賬本。但你既是個'五郎'也有法力, 自己去不是更快?”

陳葛蔫蔫道:“長孫春花邊的護衛是個茬, 我不敢。”

嚴衍道:“你知道是什麼?”

“不知道。我一見, 汗就豎起來了,肯定是個大型食的猛。”能把自己拆骨吞吃腹的那種。

陳葛想了想,又補充一句,“氣味不純。”

“那你今日潛褚家,又是為何?”聞桑追問。

陳葛恨恨地啐了一口:“老褚把答應我的事辦砸了,銀子卻不還我,真是豈有此理。我聽說他家裡出了事,便索自己來拿。”

聞桑冷笑:“你倒是會趁火打劫。”

“哎哎,這位爺!”陳葛不樂意了,“我只是取回自己的東西,怎麼就趁火打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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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敢頂?”

聞桑看他是橫豎不順眼,將鞭子在手裡捲了,不輕不重地敲他的腦袋:

“你個'老五',到汴陵這麼久,登記了嗎?知道爺爺是誰嗎?爺爺是斷妄司汴陵棧的棧長!”

陳葛被他敲得頭昏腦漲,扯著嗓子:“來人啊,斷妄司惱怒,公報私仇,嚴刑供啊!”

果然嚴衍是個講道理的,喝止了聞桑。

“褚大娘子被害,可與你有關?”

陳葛頭搖得撥浪鼓一般。

“那你知道多?”

陳葛道:“肯定是他那個外室幹的呀。那娘們儿我見過,一看就不是人。”

第一次遇上褚先生,就是在尋家的當舖。

陳葛與尋家大當家尋仁瑞算是生意夥伴,尋家當舖有些難以理的死當押品會托陳葛放在四海齋代為展賣。故此陳葛與尋記當舖的大朝奉相

那日褚先生遮遮掩掩地到尋記當舖當了一塊兩寸長的碧玉算盤,青青翠翠地煞是可。陳葛看見,多問了兩句,大朝奉便將褚先生的份家底與陳葛細細說了。按理說長孫家名下也有春花當舖,給褚先生的典當價格更加實惠。他特地來到對家的當舖,肯定是為了避開人耳目。

可見是十分缺錢了。

大朝奉說,褚先生是出了名的老實人,吃喝嫖賭樣樣不沾,除了埋頭算賬,只有一樣癖好,就是收集各式各樣的算盤。這本來就是他吃飯的玩意兒,趁手不趁手一便知。東家長孫春花也知道他有這樣的癖好,但凡遇到什麼奇形怪狀的算盤,就會給褚先生捎回一把來。這些年下來,他收藏的算盤至有幾百把。人人都說,褚先生掙了那麼多的銀子,除了捎回老家供養父母兒,其餘的都花在算盤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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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也有許多商人將算盤當做招財的吉祥,供做擺設,是以市面上也有專為賞玩所製的算盤,有除了名貴的紫檀、花梨做的木算盤,還有金銀玉石、瓷燒的算盤,大到一丈,小到兩三寸,都是圖個好意頭罷了。

可不知為何,大約半年前,褚先生開始挨個地將手上的算盤典當,湊了錢,置辦了一座不小的宅院。有認識他的人見他常常出胭脂鋪、綢緞鋪、首飾舖等,便暗暗地傳聞他是養了個外室。

陳葛第一次和褚先生約在家裡的時候,褚大娘子已經從鄉下搬進來了。

陳葛趁著夜深進了褚宅,掏出銀票的時候,褚大娘子的眼睛都要從眼眶子裡瞪出來了。長久住在鄉下,不知道自己丈夫在城裡靠打算盤就能掙到這樣多的錢。

陳葛打的主意是這樣的。長孫家在汴陵生意做的開,有一半是和吳王府好的原因。吳王府的資產許多也是給春花錢莊在打理,但侯府對於銀錢往來上的私要求極高,倘若賬外洩,第一個便要責問長孫春花。從此以後,春花也就再難得到侯府信任了。

故此他計劃著讓褚先生將涉及吳王府的賬本出來,再外洩出去,自然能讓長孫春花吃不了兜著走。

褚大娘子見錢眼看,滿口答應替他賬本,還與陳葛商量設了個局,故意噁心長孫春花。

褚先生則是不大願的樣子,不過為了順利和離,也只好順著

聞桑張大了:“和離?褚先生要和離?”

“可不是麼。褚大娘子要兩千兩銀子方肯與他和離。我對褚先生說,他肯照我說的做,這銀子我來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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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葛趴在地上,地,沾了滿灰,吹了半天,都吹到了裡,又呸呸呸地在吐灰。

嚴衍與聞桑對視一眼。

“你說你見過那個外室?又是何時?”

陳葛眼珠一轉,出個賊兮兮的笑:“我這麼聰明的人,怎麼能不留個後手?我給了他們兩千兩銀票,出了門,又翻牆回來。”

褚大娘子和褚先生已分居許久,褚大娘子跋扈,自己霸占了正房,把褚先生攆到廂房去住。生怕褚先生在睡著了進來,將門反鎖了,把那兩千兩銀票在臥房裡各個地方都藏過一遍,最後終於定下主意,塞在書架裡的一個擺設花盆裡頭。陳葛在窗外挑破了窗紙看著,覺得實在好笑。

從正房走出來,經過中院,陳葛聽到廂房裡褚先生低低說著什麼。

他最聽人壁角,於是湊到窗邊,順著開著的窗扇,見裡頭褚先生背對他坐著,語呢喃地說:

“絳珠,你再忍忍,很快就只剩我們兩個人了。”

褚先生面前分明沒有其他人,只有他一個人在房中!

陳葛以為自己看錯了,眼睛,赫然看見褚先生對面坐著個絳紫子,眼眸瑩亮低垂,似有淚

“褚郎!”喚了聲。

姿婀娜,雙肩十分削薄,影甚至有些明之。陳葛一下子覺得十分眼,卻不知在哪見過。

子若有所,眸子驀地和陳葛對了一對。陳葛一驚後退,到窗格發出細碎聲響。

褚先生聞聲而起,那子立時油燈芯盡一樣如煙散無端,消失了。

說到這裡,陳葛雙肩一,打了個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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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衍皺眉深思。

天生萬,各有異能,其異能多半與原有關。比如陳葛的異能是,於拳腳功夫擅長些,卻並不妙。世間“老五”多種多樣,還沒聽過哪一種是能隨意形現形的。

“你可聽過避役麼?”嚴衍道。

聞桑懵然搖頭。

“十二時蟲,一名避役,生人家籬壁、樹木間,大小如指,狀同守宮,而腦上連背有鬣如冠幘,長頸長足,,大者長尺許,尾與等,嚙人不可療[ 《本草綱目》]。避役善變,能與所在融為一,如化無形。”

聞桑一臉崇拜地著他,心道,師伯真是博學。

“這麼說來,是個避役?”

嚴衍搖頭:“我只是猜想。”

聞桑:“……”

嚴衍轉向陳葛:“你可能將的模樣畫出來?”

陳葛忙不迭地點頭。

聞桑收了打魂鞭,解開無定乾坤網,將陳葛拎起來。陳葛在書案上翻找了半天,找出紙筆,畫了個雛形出來。無奈他畫技實在太差,畫個口歪眼斜的妖怪形狀。聞桑奪過來看了一眼,又掏出沙包大的拳頭要揍他。

陳葛抱頭:“別別……我盡力了,確實畫不好哇……我是個狐狸,又不是個!”

嚴衍嘆氣:“你說,我畫。”

陳葛畫畫不行,皮子卻是強項,與嚴衍還算配合無間。一會兒嚷嚷:“眉拉長一些,飽滿些。”一會兒又道:“眼睛大一些,下尖一些。”

嚴衍畫著畫著,忽然頓住,放下了筆。

聞桑與陳葛一左一右頭過來看那畫像。

陳葛先起來:“對,就是!簡直一模一樣!”

聞桑撓了撓頭:“怎麼……看著有些眼?”

“對啊對啊,我也覺得很,卻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嚴衍端詳著手中畫像,有些無語。

畫中的子明眸皓齒,竟與長孫春花有七八分像。

春花一大早便派了羅子言去府衙提人。

羅子言是汴陵排名第一的訟師,天生一副訟師像,彎鉤鼻,薄尖,兩隻渾圓的眼睛,時常拎一把無字紙扇,不地搧著。他是長孫家的舌,許多生意契約都由他擬定,商場上的司有他一張錦繡妙口,黑的也能說白的。

更何況,他和知府曲廉還是時私塾的同窗。

春花將案與他簡單說了,他拍著脯打包票,午膳前定將長孫石渠帶回來。

誰知才不過半個時辰,羅子言便灰頭土臉地鎩羽而歸,不僅沒有帶回長孫石渠,反而帶了個不速之客回來。

春花著書房裡好整以暇站著的人,實在是頭痛裂。

“聞捕快,又有何貴幹啊?”

聞桑沖抱拳一禮:“春花老闆,有個小忙,想請你幫上一幫。”

春花瞥了羅子言一眼,見他戰戰兢兢,不敢與對視。他向來牙尖利,字字刁鑽飛快,偏偏曾經在聞桑手上犯過事,被他打了十幾板子,幸好春花替他了三倍罰金充庫,才將他撈出來。從此他見著聞桑便像沒的葫蘆,只剩瑟瑟發抖。

不由得更加不耐,瞪著聞桑道:“聞捕快這是上門打秋風來了?若要幫忙,先放了我哥哥。”

聞桑輕咳一聲:“案子還未審結,不能放人。”

“福喜客棧的伙計與褚家門口的餛飩攤主都能證明,我大哥當時剛到褚家,此前並無作案時間,依律已可排除嫌疑,該當放人。”

“也不一定是他親自犯案。或許是□□也未可知。案子尚未審結,人不能放。”

春花近來日日看賬本到深夜,昨夜又只睡了一個時辰,心中極端暴躁。此刻聽到這番言語,大怒:“聞捕快,這是訛上我們了?”

聞桑連忙擺手:“此案有玄機,確實需要春花老闆幫個忙,也好為長孫爺洗冤屈。”他從懷裡掏出一張紙畫。

“這是有人親眼見過的,褚先生的外室。”

春花劈手奪過來,眼珠子險些掉出來:“這是……我?”

聞桑生怕不信,連忙將褚先生與褚大娘子的計算,以及褚大娘子的死因詳細解說一遍。為免節外生枝,對陳葛的干系隻字未提。

春花不說話了,思忖半晌,抬眸細細端詳著聞桑,似在琢磨他的話有幾分可信。

“此事蹊蹺,恐有怪作祟。春花老闆與褚先生共事多年,對他的脾十分了解,若肯配合查案,必能發現我發現不了的線索。”

春花冷冷一笑:“常聽羅訟師說,聞捕快專辦些旁人辦不了的古怪案子,今日才知所言非虛。不知聞捕快希我怎麼配合?”

聞桑嘿嘿一笑,低聲音,飛快地說了幾句。

春花臉一青,道:“我要是不從呢?聞捕快還打算把我哥哥一輩子押在獄中?”

聞桑脖子:“您與吳王府的,誰都知道,我一個小小捕快,自不敢和吳王府作對。只不過……此事關係長孫家的名聲,盡快破案,對您也有好不是?”

春花將子慢慢靠進椅背,將聞桑由上到下重新審視一遍。

“聞捕快調來汴陵的時間不長吧?家住哪裡?家鄉何?家中還有何人?”

聞桑被看得後背發冷,著頭皮嚷:“春花老闆,要藉吳王府的勢來欺我這小捕快?”

他這麼一說,春花反而笑了。

“聞捕快要是覺得,欺負我長孫家,就能博一個不畏權貴,嚴正執法的名,那可就打錯算盤了。我……”

自己說著說著,卻忽然一愣,彷彿想起了什麼,有一剎那的失神。

聞桑:“春花老闆?可是想到什麼線索?”

他也覺得拘著長孫石渠沒什麼用,本打算直接放人的。是尊貴的天大人定了這條計策,讓他來長孫春花協助查案。

別說長孫春花不肯吃這悶虧,就算肯配合,焉知不會心裡記恨,以後藉吳王府的手整治他?到時清正廉明的天大人拍拍屁走人了,他在汴陵可就不好混了。

他心裡七上八下,表面上還做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但看春花還是沉不語,又喚了一聲:

“春花老闆?”

春花倏然拉回心神,著手中畫卷上盈盈若泣的紫子。

“這個忙,我幫了。”

轉暗,府衙大牢中,從天窗進的一隙日也漸漸昏黃,隨後變了墨藍的幽,將的囚室映照得分外冷。

褚先生在大牢里關了一日一夜,也不見有來問案,心中暗暗急迫。他掛念著家裡,生怕生出什麼事來,轉念又一想,自己的經歷太過離奇,旁人如何能猜得到?心裡又篤定下來。

獄卒們都出去外間用晚膳了,許久也不回來。偌大的牢中彷彿只有褚先生一個人,秋意已深,空氣中水氣鬱結,更覺寒涼,他沒由來地打了個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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