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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暴雪時分》 7|第六章 雪下的世界(3)

兩旁的行人有些撐著傘,有些走得腳步急,只有林亦揚和走得不不慢的。林亦揚很這里的街區,左轉,走到一條小路的人行道上,將殷果拉到了自己的右側。

兩人左側有一串公寓,每個公寓底下有一個個斜向下的樓梯,通往地下室。在雪天,臺階被皚皚白雪覆蓋,看不清。稍有不慎離得近了,很容易摔下去。

所以還是他走在左側,比較安全。

當然,他的用意,殷果完全沒懂。

只是覺得林亦揚走路肯定有一定的強迫癥,一會左邊,一會右邊的,怪人……

再過一個轉彎,看到了地鐵口的狹窄樓梯。

跺了跺腳底的雪,跟著林亦揚走下去。

臺階上,有一排漉漉的腳印,是林亦揚留下的,接著添了一排。林亦揚特意停在在最下一級臺階前,等著。地鐵站里躺著三個流浪漢,各自為政找了個避風的角落睡覺,其中一個就睡在售票機旁。

殷果把信用卡從錢包里拿出來,想去自售貨機卡買票,禮貌地繞開兩步。

“跟我走,”林亦揚在后說,“車來了。”

,地鐵伴著碾軌道的噪音,呼嘯站。

紐約地鐵任,大雪天更是能趕上一趟算一趟,已經來不及買票了。他把殷果從售票機前拉走,送進檢票通道,刷了自己的地鐵卡。

跟著,他再刷了一次,自己也進了站。

殷果還沒看清站臺長什麼樣,人早被推進了車廂。

車門在后關上。

環顧四周,又是最破的那種車廂。

沒空調,沒電子顯示屏,也不知道車廂喇叭好不好……

還沒有人?

整節車廂竟然只有和林亦揚,兩排橙的空座椅在等著他們,隨便坐哪里都可以。殷果指了指一個位子,看林亦揚沒反對,挨著門口坐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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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亦揚坐到了旁,把球桿桶摘下來,立在自己邊。

這是他唯一拿著的東西,還是屬于的。說起來這個男人除了手機和錢包,真是什麼都沒帶,就如此去法拉盛賭了一場球,真是隨

兩人的鞋底都還有殘留的碎雪,在車廂地板上踩了一灘水。

地鐵車廂沒有信號,不能上網,沒有消磨時間的東西。車廂外也沒風景,一片黑,只有行駛的聲音,充斥著整個空的車廂。

林亦揚不說話的脾氣,差不多適應了,只好充當兩人之間的潤劑。

“我們——”冒出兩個字。

林亦揚的視線轉過來,停在臉上。

說:“還沒正式認識過。”

的臉白里紅,鼻子很小,眼大,但不是圓溜溜的,偏長,雙眼皮很明顯。因為扎高了頭發,整張臉的廓都出來,圓圓的,下也不尖,是一張顯年紀小的長相,得毫無攻擊,很甜。

“你想怎麼認識?”林亦揚對上的雙眸。

“我殷果。”

“你發的第一條微信,說過。”他提醒

……好吧,全忘了。

只好著頭皮,接著說:“我和我弟是一屆的,大四。其它的,他應該都告訴你了。”

兩人都在大四下半年,沒有課,是學院要求的“實習期”,想要轉戰職業九球,表弟想留學,所以自然就把實習的時間放到紐約了。

林亦揚點頭。

說完,到他了。

林亦揚默了會兒,反問:“你看過我的全部有效證件,還有什麼想要知道的?”

他問這話時,帶著七分笑,三分促狹。

國籍,出生年月日,出生地,全在那些證件上寫得明明白白,連學校磁卡也都給看了。除了所學專業,他想不出還能代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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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天沒有認真看,沒看你的私。”解釋著。

只是知道他二十七歲,比自己大了六歲而已。

林亦揚一笑。

“我本科是在國讀的,畢業賺了兩年錢,覺得沒什麼意思就過來了,”他靠在座椅靠背上,簡單地告訴這個孩,“在這里學的是傳播,part-time,三年,今年是最后一年。”

說完,他想了想,又道:“大部分時間住在dc,偶爾來紐約。”

他停了一下,殷果還在等。

“沒了,”他最后說,“你有什麼想知道,隨時問。”

“我也沒了。”笑得很無奈。

很好。干的聊天容,還不如不說話。

他們繼續肩并肩坐著。

地鐵站,讓想到了一件更要的事,剛剛上地鐵太著急,寫好的微信還沒發出去。

趁著地鐵停,要快找信號。

舉著手機,左右晃了半天,也不知是因為下雪,還是這站臺的網絡格外差,不管是移,還是站臺wifi,全都連不上,只好眼看著車再次啟,繼續等一下站。

“沒發出去?”邊人看到了的窘況。

“一直這樣,半點信號都沒有。”殷果氣餒,給他看自己手機。

林亦揚掃了眼。

屏幕上,有發送失敗的微信——

小果:我要死了,房間里有泡面沒有?要沒有,你幫我出去買個披薩,趁著現在還能買到。等我回去就關門了。

真是想不通,問林亦揚:“是不是因為我用得國手機號?會比較難連?”

“會有點影響,你可以等著換乘,下了車再發。”

也只好這樣了。

呼出一口氣,收妥手機。

不料,林亦揚反倒掏出了手機,趁著車剛離站,不知在和誰聊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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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完全進隧道,他把手機揣進子口袋,出了聲:“?”

殷果懵了一瞬,想到自己的微信,明白了。

“還可以,能堅持。”

堅持到旅店,應該問題不大。

“堅持什麼?回去啃披薩?”他好笑。

那怎麼辦?

也不想吃那個:“我們旅店位置太偏了,這麼晚,只有加油站超市里有披薩賣。”

“吳魏,就是那天戴眼鏡的那個人。他我吃拉面,”林亦揚隨口問,“想去嗎?”

現在?

“會不會太晚了?”猶豫著。

“這站直接坐下去,三站就到,”他靠在那,看了看腕表,給了一個友善的建議,“我們可以先去,再繼續坐地鐵走。”

說完,又道:“我也沒吃。”

在這樣的雪天,著肚皮,聽到“拉面”兩個字,眼前浮現的全是——滾燙的濃湯,加上豬骨,海帶,泡菜,玉米……剛剛的猶豫全沒了。

自己著就算了,讓人家著肚皮送自

己,多不仁道。反正自己也沒吃,還不如下車一起解決,也省得去吃干的披薩。

這麼一想,更該去了,不為自己,也要為他。

殷果當即答應。

結果本來要去換乘另一條線路的兩人,為了吃拉面,直接坐到了三站之后。

兩人到拉面館門外,竟看到還有幾個人冒雪,在面館門口等著位。林亦揚帶著殷果,撥開人群,走下去,進了一間地下室改建而的拉面館。

在玻璃門被推開的剎那,香味撲面而來。

每桌上,每個大拉面碗上都蒸騰著白霧,狹窄過道兩側,每桌滿員,熱烘烘的室,熱烘烘的面,這真是今天做的最好選擇。

吳魏早占了里面的一張四人桌,見兩人,笑著招手:“這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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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果和他第二次見面,友好地招呼完,放下包,先去了洗手間。

吳魏見殷果一走,馬上低聲音:“你太夠意思了,我服都了,頭發都抹上泡沫了,被你揪出來占位?就為了吃一碗拉面?”

“來了就別廢話。”

林亦揚把防寒服下來,搭在椅背上,招手,和老板打了個招呼,兩人熱絡地用日語聊了兩句后,他先要了清酒。

老板問是否點單,被他否了,要等殷果出來再說。

吳魏一頭霧水:“你不是去法拉盛賭球了嗎?怎麼到小的?”

“球房上的。”他說。

兩人說了兩句,將來龍去脈講清楚,殷果恰好返回。

吳魏當即收起“看好戲”的臉,笑地問:“聽他說,你也是來參加公開賽的?”

“對,是子組。”笑著,坐在兩個男人的對面。

“我也是名單上的一員,”吳魏出右手,“來,這麼有緣,握一個。”

“好有緣。”殷果和他握手。

“那天我進門,你弟和我搭話,我還以為是騙子。后來一看球桿在箱子上放著,就放心了,”吳魏笑著講起了暴雪那夜,“開始以為球桿是你弟的,也沒想到是你。”

難怪,會這麼輕易地為朋友,還特地請喝酒。

終于想通了。

兩人聊了會兒,殷果從吳魏這里,反倒多收獲不林亦揚的信息。

吳魏是在紐約大學讀書的,當初是林亦揚幫忙準備的資料,過來讀了碩士。兩人專業不同,林亦揚早來一年,要學三年,吳魏只要讀一年。他畢業沒走,就是想等林亦揚完學業,一起回國。

“其實我九球一般,年輕時候練的。就是國九球盛行,鄉隨俗了。”吳魏笑著說。

他倒是說的沒錯。

國很多人會把九球當家庭娛樂,家里有球桌,但玩斯諾克的就很。今天遇到林亦揚的球房,還有平時訓練的球房里都只有一個斯諾克臺子,不見有人玩。

職業賽上,這里人也不熱衷斯諾克。

對殷果來說,是打式臺球的,國的九球公開賽很重要。

但從吳魏的話里,能聽出對方是主打英式臺球的,是斯諾克選手。

倒是和表哥一樣。

他的朋友都是職業選手,為什麼他不是?

殷果看向他。

林亦揚一直坐在那,喝著先送上來的清酒。小玻璃瓶,掌大,藍明的,被他握在手心里,抿了兩口,大半瓶已經沒了。

他看似沒認真聽他們對話,在殷果看他時,順手,把餐單推到面前:“先點,再聊。”

“對,先點,先點。”吳魏附和。

那張餐單上,是一張張照片。

拉面這種東西,在全世界開店都是一個門道,只要看著圖片選面和加菜就好。殷果很快看好菜單,還給林亦揚。林亦揚招手,直接人來點單,對這兒太,他和吳魏本不用看單子也能盲點了。

吳魏則話鋒一轉,聊起了在紐約的日常生活,關心起殷果接下來的住所安排。

“應該還是旅店吧,”殷果說,“現在那個。”

“沒考慮租房子?短租?”

“是想過,可覺得三個月不長不短,怕麻煩,也找不到好的。”

吳魏馬上熱地邀請,說自己租住的公寓是三居室,其中兩間是一對姐妹,這個月都要搬走。他可以幫著問問房東,能不能讓殷果先短租一段時間。這樣呢,有兩個好,第一是現階段省錢,第二是,倘若殷果表弟拿到紐約大學的offer,直接租下來也不錯。

地段好,通方便,現的房子。

吳魏的話確實打

當初來,好友也建議短期租房,只是因為好友在國,不方便給找房子,就此作罷。既然有信得過的房源,租房當然合算。

殷果開心道謝,加了吳魏的微信。

“等我先問問房東,明天給你確切消息。”吳魏最后說。

因為他們還要趕路,沒再多聊,很快吃完面。

宵夜散伙后,林亦揚和殷果再次坐上地鐵,到殷果旅店時,已經是十一點。

住的旅店算比較偏僻的街區,四周都是修理工廠,唯一熱鬧的是一個小加油站。從地鐵口走到旅店,要經過一條漆黑的路。除了加油站的亮,沒多余的燈,三五分鐘路程。

半夜起了風,將吹了個心涼。

他把殷果送到旅店門口,那里有兩個酒吧招待在煙。兩人走近時,們正好把煙頭掐滅了,兩人幫忙著,拉開旅店厚重的黑漆鐵門,進去了。

停在臺階前:“你回去還有地鐵坐嗎?”

“地鐵是二十四小時的。”林亦揚把肩上的球桿桶摘下來,勾著繩子,不像要遞出來的樣子,好像在等著什麼。

他勾著繩子的手,在外頭,殷果看到,聯想到他握球桿時的右手。

臺球這種運,需要漫長、不間斷的歲月打磨和苦練,和任何育項目一樣,一天不能懈怠。外行人看不出來,行人不可能看不出。他這樣的水準,是常年練出來的,不太像業余好者……

后玻璃門被敲響,打斷的思路。

回頭,看到表弟在磨砂玻璃后,在對著他們揮手。

林亦揚的手臂同時從肩上越過,替拽開了鐵門。他把殷果推進了溫暖的室,球桿桶遞給了孟曉天。

“謝了啊,揚哥,送我姐回來。”表弟笑呵呵地道謝。

他點了下頭,算是道別。

隨即兩手兜,掉頭,沿著加油站旁、沒有路燈的小路原路折返。

殷果耳朵,剛剛林亦揚拽門,袖口拉鏈把耳朵刮了一下:“你這麼巧下來?”

“揚哥給我微信啊,說你要到了,讓我接一趟,”表弟說,“估計我提過咱旅店下有酒吧,他不放心吧,怕你撞上醉鬼?”

出乎意料的答案。

殷果再回頭看外頭。

林亦揚正拉高帽子,擋去冷風。他的遠是加油站燈,左側是路旁的墻壁,漸漸地,人影消失在漫天風雪里,應該是下地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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