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沈明通夫婦就起了。

“去把小姐過來。”周氏坐在梳妝臺前，由丫鬟幫忙梳妝。

“是。”小丫鬟答應一聲，領命而去。

沈明通低聲問妻子：“我們是直接去向魯王拜壽，還是先去拜訪晉王殿下，一同前往？”

周氏輕輕著頭上金銜珠發簪，對鏡自照：“跟晉王殿下一起去吧，也好顯得咱們親近不是？”

“言之有理。”沈明通拈著稀疏的胡須，頗為自得。可不就是親近嗎？不然晉王殿下來兗州祝壽，會住在沈家？

可惜晉王封地不在這裏，不然憑這，他們還需要費盡心思攀附魯王嗎？

夫妻二人低語幾句，接過仆婦遞來的燕窩粥，才剛吃得幾口，就聽得一陣喧鬧聲。

“不好了，出事了！”

周氏放下碗筷：“何事驚慌？”

沈明通則皺眉喝問：“大呼小的，什麽樣子？不知道家裏有貴客嗎？”

——雖然貴客住的遠，未必能聽見。

說話間，劉媽媽一臉狼狽快步走：“小姐半夜把老奴和大勇打暈了綁起來，自己跑了！。”

“跑了？”周氏大驚失，“你們兩個人看著，竟然讓給跑了！”

“夫人饒命，老奴也不知道這樣刁……”

沈明通霍地站起，怒罵出聲：“賤人安敢如此？我好吃好喝養三年，竟然敢逃？”

在場下人盡皆不敢出聲。

沈明通心煩意：“還愣著幹什麽，趕去找啊！”他不由地埋怨夫人：“我早說過，須得捆綁起來，以防有異心。你就是不聽！現在可怎麽辦？”

周氏定一定心神：“別慌，說不定還在家裏某一躲著，多派些丫鬟小廝，一定能把找到！”

下達命令後，府中上下忙碌起來。

時間一點點過去，仍不見沈纖纖蹤影。

周氏建議：“不如，先去拜見晉王殿下？至於魯王那邊，先從庫房取些貴重品暫時頂替一下。等找到沈纖纖以後，再獻過去也不遲，別誤了今日大事。”

沈明通深以為然。

晉王雖住在沈家，但他住之初，就聲稱喜靜，不希有人打擾。

是以雖然沈家花園角門直通玉京園，沈家夫婦也不敢直接開門進去，而是恭恭敬敬在烏頭門外叩門等候。

開門的是個圓臉小夥子，郭明。一看見他們夫婦，他的神立馬古怪起來。

沈明通拱一拱手，笑問：“王爺可否醒了？我們夫婦……”

郭明打斷他的話：“王爺正等著你們呢。”

聽得後半句，沈明通心中一喜，整理了一下衫，與妻子大步走進玉京園。

這是沈家最清靜雅致的院落，且是當年老太爺榮養之所。因此當晉王提出不希被打擾後，沈夫人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這裏。

沈明通甫一踏進玉京園，就看見一個影，他高聲怒喝：“誰給你的膽子，讓你躲到這裏來的？”

他竟然在這兒看見了沈纖纖！

周氏悄聲提醒丈夫：“王爺跟前，當心一下。”

沈明通暗自一驚，注意到晉王殿下正靜靜地看著他，目沉沉，慢悠悠道：“沈先生好大的氣，一大早的，到本王這裏耍威風。”

聲音不大，不怒自威。

沈明通心中畏懼，不敢造次。他指了一指沈纖纖：“王爺有所不知，此半夜潛逃，險些誤了大事。所以老夫一時失態，請王爺見諒。”

被他指了一下，沈纖纖像是被嚇到一樣，半個子躲在晉王後，蔥白的手指輕輕扯一扯他的袖，含脈脈，人：“王爺，我怕。”

本就聲音婉，刻意放之後，甜細膩，聽得人骨頭都要了。

周氏眼皮一跳，好像有哪裏不對。

沈明通冷笑一聲，心想，真是不要命了。誰不知道晉王最厭惡那些投懷送抱的人？要是王爺也喜歡人，他早就想辦法安排了。

他帶著濃濃的惡意，想看晉王下令把沈纖纖這小賤人給丟出去。最好能留一命在，他還打算獻給魯王呢，不能浪費了。

然而接下來的一幕，卻讓他瞪大了眼睛。

一向冷清的晉王抬手輕拍沈纖纖的肩膀，作極輕，他清雋的眉眼此刻看上去溫極了：“卿卿莫怕，有本王在呢。”

沈纖纖重重點一點頭，臉上盡是信賴：“嗯，有王爺在，我就不怕。”

下，白玉般的臉頰微微出些紅暈，比牡丹更明豔幾分。與清冷俊的晉王站在一，儼然是一對璧人。

沈明通夫婦瞠目結舌，一臉的不可置信。

晉王對側佳人無奈而寵溺：“昨晚不是同你說過了嗎？本王排行第九，我九郎就行。”

沈纖纖腹誹，你昨夜何曾說過？但麵上卻是無限，從善如流，滴滴喚上一聲“九郎”。

安了人後，晉王好像才想起沈家夫婦。方才的溫仿佛隻是眾人的錯覺，他依然是那個驕矜清冷的晉王殿下：“沈先生和沈夫人，剛才說什麽來著？”

“王爺……”沈明通懵了。

晉王大概隻是隨口詢問，不等他們回答，就自行說道：“唔，有件事忘了告訴賢夫婦，昨晚纖纖誤玉京園，與本王一見鍾。本王想帶回京去，不知兩位意下如何？”

“這，這……”沈明通雙目圓睜，覺自己可能還沒醒，不然怎麽能大白天的遇見這等怪事？“可是，是要獻給……”

他話剛說一半，就被妻子周氏用手肘狠狠捅了一下。沈明通心中一凜，立刻噤聲。

周氏強笑道：“王爺看上，乃是的福氣。咱們能有什麽意見？自然是恭喜王爺賀喜王爺了。我們夫婦一直拿纖纖當親兒看，如今有好歸宿，也替歡喜。”

麵上笑意融融，夫妻倆心裏幾乎要滴了。這是心培養三年，要送給魯王的禮啊！被晉王殿下橫一腳算怎麽回事？可借給他們夫妻十個膽子，他們也不敢說“不”。

這是晉王，當今皇上的親弟弟，民間甚至還有傳言，說皇帝之所以不立儲，不讓晉王就藩，就是想立皇太弟。沈家費盡心思攀附魯王，難道就敢得罪晉王了嗎？

沈明通隻能打碎牙齒和吞，從牙中出一句：“很好。”

“九郎，太曬得我有點頭暈，不是說要去給魯王賀壽麽？”沈纖纖虛扶眉心，大有楚楚之態。

沈明通心裏暗罵，這不到巳時，太能有多毒辣？

可素來冷清的晉王渾然沒有平時的英明神武。他麵擔憂之，還出袖幫擋住：“好些了沒有？”

“好多了。”沈纖纖，眼底劃過笑意，見養父母麵如鍋底，心中莫名暢快許多。

晉王輕咳一聲：“沈先生，沈夫人，本王今日還要去給皇叔賀壽，就不多留二位了。”

王爺開口下了逐客令，沈明通夫婦隻得告辭。

剛一走出玉京園，沈明通就眼前一黑，還好有夫人扶了一把才不致跌倒。他深吸一口氣：“這小賤人到底使了什麽手段，竟勾搭上晉王！”

周氏出言安：“晉王份尊崇，搭上他，雖不及魯王好多，可也不差。怕隻怕……”

“什麽？”

“昨夜威利，說要把纖纖獻給魯王。隻怕心中記恨，會在晉王麵前進咱們讒言。”

沈明通“哎呦”一聲，倒忘了這一點：“那怎麽辦？”

方才場景曆曆在目，晉王明顯就是被那小賤人給迷住了。曆來枕邊風最為厲害。要真說沈家壞話，焉知晉王不會相信？晉王和沈家的關係，細究起來，其實也沒多親近。

殺掉？不行，沒這個膽量，也沒這個能力。

周氏略一思忖：“我想，隻有一個法子了。是孤，無依無靠。不如多給些銀錢，就說是沈家給養的嫁妝。一則有娘家依靠，麵上有，二則拿人手短，也不好為難咱們。”

“也是。”沈明通緩緩點頭，繼而又覺得心痛。

都是錢啊！

千方百計留下，心調/教三年，就為了攀附上魯王，可惜功虧一簣，還要再賠上一筆銀錢。

沈明通隻能安自己，攀附上晉王也不錯，好歹是皇上親弟弟。雖說“強龍不地頭蛇”，可那到底也是強龍不是？

可惜要命的是，還得給魯王再準備禮。

玉京園。

沈明通夫婦告辭離去後，晉王就輕輕鬆開沈纖纖，喚心腹章從上前，眉眼冷然，淡淡地問：“給魯王的壽禮，準備得如何了？”

方才的場景，章從看在眼中，還以為王爺得到佳人，沉浸在溫鄉，忘了大事。此時見他與平常無異，神一震，恭敬回答：“一切準備就緒，隻等王爺一聲令下。”

恰逢一縷穿雲層落在晉王臉上，給他的眉眼染上淡淡金。他角微微勾起：“很好，咱們這就去給皇叔送上一份大禮。”

沈纖纖聽他們對話，心念微，約覺事好像並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