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本紅妝

朱門上銅環叩，噹噹作響。

好半天，纔有人應聲，嗓音尖細，略顯蒼邁：“是誰？”

秦驚羽微怔一下，想起那皇帝老子對此地所下的旨意，朗聲道：“陛下派我等前來探蕭皇子，快快開門！”

腳步聲沉沉響起，似乎是過了有一刻鐘那麼久，大門咯吱一聲打開。

一名鬚髮花白的老者立在面前，面容清瘦，中無，頭戴墨黑高冠，著一同的寬袍，黑白相間，生生煞人。

他目在兩人上打了個轉，臉上微有驚疑：“你……你們是誰？”

秦驚羽細看那老者著服飾，以前並不曾在宮中見過，心頭閃過一詫異。

他，不是這大夏皇宮之人！

一仰頭，牛氣沖天，傲然道：“我秦驚羽。”

老者斂容行禮：“原來是三殿下。在下孟堯，是隨焰殿下從南越而來，司職侍候，不知三殿下今日前來，所爲何事？”

原來這老頭的份和燕兒一樣，都是侍太監。

哈哈，年PK糟老頭，自己的待遇比起那位蕭皇子，真是天上人間！

秦驚羽大爲得意，一步踏進門檻：“我專程來看看你家主子，關心下他的生活起居。俗話說得好，遠親不如近鄰，明華宮離這也就半里地，平日要經常走，纔不會覺得生疏……”

“三殿下，且慢！”

一隻枯瘦的手掌了過來，擋在面前，孟堯長眉蹙，沉聲道：“令尊當年曾有詔令，未經許可擅闖南苑者，殺無赦！”

“我是大夏皇子，這皇宮沒有我不能去的地方！”

孟堯作依舊：“請三殿下遵守規矩，不要爲難在下。”

呵，也是個忠心護主的義僕！

秦驚羽笑容不變，眼珠定住，突然指向他背後，驚喜道：“咦，那不是蕭皇子麼，驚羽無才無德，怎敢勞你親自出門迎接——”

“殿下？”

孟堯愕然轉頭，下一瞬，秦驚羽拔就從他邊的空隙衝了進去。

“蕭皇子！蕭皇子！還不出來接客！哦，錯了，是迎客！迎接客人！”

聽裡七八糟嚷著，孟堯急得袖一拂，就要手，手臂剛一擡起，就被人攔了下來，一側頭，對上一雙清清淡淡的黑眸：“這可是我大夏王朝的三皇子，你算個什麼東西，膽敢對他無理？”

孟堯一愣，隨即長嘆放手。寄人籬下，膽氣自然弱了三分，嚇唬一下便是，他確也不敢真的手。

燕兒微微一笑：“你莫要張，我家殿下對你主子沒有惡意，就是過來玩玩的。”

孟堯哼了一聲，並不理他，疾步跟上前方的年皇子。

這南苑地方不大，環境卻是十分清幽，翠竹婆娑，林木深深，也許是平日疏於修剪，連牆邊的野草也是竄得老高。

秦驚羽瞅準那虛掩的房門，正要去叩，門卻從裡面打開了。

屋裡沒有點燈，線幽暗，一名俊秀年立在門裡，似一團月白的沉浸在影中，有如碧海升明月，暗夜生波，清雅出塵。

呃，男！

秦驚羽花癡般張大了，舌底淌津：“你就是蕭焰？”

沒讓失，名，人也……

那年看著，忽然扯開一個孩子氣的笑容：“你們是來聽我彈琴的嗎？”

“彈琴？”

秦驚羽訕笑，尚未回神，手臂一，整個人都被他拽了進去。

“跟我來！”

“喂，你帶我去哪裡？燕兒！燕兒……”

秦驚羽一路被他拉扯前行，掙不得，眼見兩人行到一間僻靜廂房，那蕭焰有推進屋的趨勢，形勢不明，只好轉頭求救。

“殿下，我在的。”

旁人影一晃，也不見什麼作，臂上錮立時瓦解，被擁進一溫暖舒適的懷抱，悉的味嗅鼻間，頓時安心下來。

擡眼一看，屋寬敞，佈置得很是潔淨，窗戶閉，下方鋪著厚厚的葦蓆榻，一幕綴滿珠玉的竹簾低垂，將其與外間隔開。

那葦蓆正中是一張低矮的案幾，案幾上方放著一架古琴，斑駁。

眼前一亮，那孟堯手持油燈走了進來，朝向蕭焰，容行禮道：“是老奴不好，驚擾了殿下。”

火照在蕭焰的臉上，不住閃，映出一張失落且無辜的容，看著空空的雙手，低喃：“沒人聽我彈琴，嗚，你們都不理我……”

沒說兩句，竟然嚶嚶哭了起來，哭聲初時細微，到了後來竟是坐地嚎啕大哭，狀若三歲孩。

秦驚羽看傻了，口而出：“他幾歲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孟堯瞪一眼，面容顯出幾分猙獰來，似是深惡痛絕，抿脣不語。

“不說是嗎——”

秦驚羽冷笑：“我這就告訴我父皇去，說你待主子，天謾罵毆打，惡劣之極，父皇會治你的罪，那南越皇帝也饒不了你！”

“你！”

孟堯氣得渾發抖，恨恨道：“好，你聽著，焰殿下今年十五歲，在我南越那是出了名的年天才，琴棋書畫無一不。都是你們大夏，欺人太甚，非要我們派送質子囚於此，每日食不保，生病也不給看診，好端端的一個人，了這副模樣……”

秦驚羽挑眉：“此話怎講？”

“我記得，那年元日夜裡，焰殿下病得渾渾噩噩，周高熱，滿口胡話，我眼看形越來越糟，著急想去求醫，都不知給那看守的侍衛磕了多個頭，他們也不肯放我出門，說是大夏皇帝在宴請羣臣，舉行重大祭祀，怕我出去生事！我一個老頭子，手無縛之力，能生什麼事！不過是草菅人命，藉口而已！”

孟堯扶著嗚嗚直哭的蕭焰，悲從中來，一時老淚縱橫：“焰殿下兩日兩夜高熱才退，大病一場之後，腦子就不好使了，天稀裡糊塗的，誰都不認識，也就是你們現在看到的這般……”

哭聲悲苦，在屋裡迴盪不去。

“嗯，那個，我很抱歉……”

秦驚羽尷尬一笑，心裡懊悔，逢林莫，見屋別闖，真理啊！

直接回明華宮多好，偏生要來招惹這場催人淚下的人間慘劇，而且明明跟自己沒有關係的事，怎麼就心裡發，難得慌？

“抱歉？哼，你們皇帝也是這樣說的，還假惺惺下詔，命人不予打擾，呵呵，是怕殿下被迫害的事實敗，令天下人憤然指責吧……”

秦驚羽聽得蹙眉，這可不是小事，搞不好要引起民族矛盾的。

“後來太醫來看過沒？怎麼說？有辦法治不？”

孟堯罵得累了，肩膀無力垂下，面黯淡：“大夫說燒壞了腦子，一輩子就只能這樣了，我這一把歲數了，也沒甚指，就好好守著焰殿下，等到回國之日，自絕謝罪……”

發高燒，燒了白癡？

秦驚羽心頭一，本能對著那淚飛如雨的年出手去：“走吧，我聽你彈琴去。”

蕭焰淚眼擡起，眼淚未收，笑容先起：“真的？你真的要聽我彈琴？”

秦驚羽點頭：“當然是真的，你會彈些什麼曲子？”

“殿下，我們該回去了，娘娘會著急的……”

燕兒直覺阻攔，被輕輕按住：“沒事，我聽一會就回去。”

年破涕爲笑，琴聲響起，彈得那麼專注，那麼滿足。

衆人跪坐在案幾前，聽得雜音紛紛，高低起落，一如羣魔舞，不堪耳。

燕兒皺起眉頭，這哪裡是彈琴，簡直是摧殘耳朵！

瞥了一眼秦驚羽，見神悠閒自若，登時心生佩服，他卻不知，這位主子本就不懂音律，好壞都是不知所謂。

秦驚羽漫不經心聆聽著，暗生疑。

這個蕭焰，他真的是傻子？

騙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