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莫衡從慈濟村回來,便一直將自己關在書房中,哪兒也不肯去,也不讓人進去打擾。
沈映月回府之后,也開始和廖先生一起,籌備流閣的事。
“夫人,鋪子已經收回來了,依小人看,這鋪子需要重新修繕一番,所以找了些工頭報價,您看看哪家好?”
廖先生最近干勁滿滿,連說起話來,也是中氣十足。
沈映月接過他的手札一看,只見廖先生給準備了三種不同的方案。
價格的檔位也是由高到低,可以自由選擇。
沈映月微微一笑:“廖先生辦事,果然妥帖。”
廖先生角微揚。
沈映月看過之后,道:“這流閣,既然是造給城中貴婦千金們的,理應用最好的工匠,就第一個方案罷。”
廖先生微微頷首,道:“小人也是這麼想,但第一個方案造價高昂,只怕要請示一下老夫人。”
“放心,銀子的事我來想辦法。”沈映月淡聲道:“還請廖先生同步招人,工錢可以適當提高,我們要招,就要招市面上最好的人。”
廖先生認真記下,道:“是,小人明白。”
-
一日之后,老夫人親自批復了這筆銀子。
沈映月便親自到了賬房提錢,同廖先生商量了后續的事宜。
離開賬房的時候,已經接近午時,沈映月上了長廊,徑直向竹苑走去。
“巧霜,最近廖先生辛苦,記得讓廚房給他送些新鮮的蔬果去。”
沈映月低聲囑咐道。
巧霜點頭應聲,卻又有些疑:“夫人,為何要送蔬果,而不是補湯呢?”
沈映月笑了下,道:“送東西也是一門學問。”
沈映月清楚,廖先生一貫清高,若以錢財贈之,他反倒不喜。
所以,日常給予關心和尊重,就顯得尤為重要。
補湯適用于送給親近之人,若由派人送給廖先生,被好事者知道了,容易嚼舌;而蔬果人人拿得,們挑些好的送去,反倒更能顯出朋友之誼。
沈映月一貫做事周全,能顧慮到所有人的心思。
兩人繼續往前走,路過長廊花窗之時,卻聽見有人的墻面的另外一邊說話。
“我說呀,這母親真是偏心……前些日子,我家二爺子不適,想去賬房支點兒銀子,買些補品都不讓,誰料今日,批了一大筆銀子給大房!”
這自然是二夫人的聲音。
過花窗,沈映月見到自己的婆婆,以及三位夫人都坐在涼亭里飲茶。
大夫人面不悅,道:“二弟妹這說的是什麼話?這銀子哪里是給大房的?明明是映月為了增加家中進項而想的法子!這府中諸事,你不幫忙就算了,卻還要在這里造謠?”
“我造謠?”二夫人輕笑一聲,道:“大嫂,這做買賣有賺有賠,若是賺了,咱們看不見銀子,若是虧了……還不是咱們跟著一起填窟窿?”
大夫人面一僵:“你!”
三夫人一見兩邊又僵持起來,連忙安道:“二嫂莫急,這買賣還沒開始做呢,也不一定會虧的……”
二夫人不依不饒:“你懂什麼?母親這般偏心,就算是虧了,也不會斥責大房的……只是可憐了咱們,要被拖累!”
大夫人怒道:“拖累?到底是誰拖累誰?若是你們二房花些冤枉錢,如今府中也不至于這般拮據!”
二夫人一聽,頓時暴跳如雷:“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自己拿了一大筆銀子,居然跳出來說我們二房花銷高?我就說嘛,大房拿了銀子不認人……你們還不信?”
大夫人氣結,道:“好好好……你厲害!我懶得與你爭,若這筆錢賺了,是府上的,人人都可查賬;若是虧了,我大房一力承擔,行了吧?”
四夫人蹙眉:“大嫂,你這樣又是何必,我們都清楚是怎麼回事……”
四夫人一貫不喜摻和這些事,但眼見大夫人又中了二夫人的套,實在有些無奈。
花窗之后。
巧霜一臉怒意,道:“這二夫人也太過分了,您在這兒忙里忙外,卻站著說話不腰疼!”
沈映月面容淡漠,道:“無妨。”
沈映月前世閱人無數,諸如二夫人此類,自然是市井小民做派,趨利避害,錢財比臉面重要,沈映月并不把放在眼里。
原本,是一個掌拍不響,沒人理會也蹦跶不起來。
但大夫人偏偏是個耿直的子,被二夫人這麼一激,就把風險都背到了自己上來。
待幾位夫人走后,沈映月繞過長廊,來到了涼亭之中。
“母親。”
沈映月沖大夫人微微福了福子。
大夫人一見沈映月來了,有些意外,道:“你怎麼在這兒?流閣的事,還順利麼?”
沈映月默默看了一眼,沒有直接回答,卻道:“母親,方才你們的話,我都聽見了。”
大夫人微怔,忙道:“老二的媳婦一貫如此,你千萬別放在心上。”
沈映月笑了下,道:“母親,這正好是映月想對您說的……二嬸的為人我清楚,母親莫要理會。”
大夫人見如此直接,便也不藏著掖著了,淡笑道:“我不過是想讓閉了,不要煩你,你本就事多勞累,再聽到這些話,豈不是更鬧心了?”
沈映月微怔。
沒想到,大夫人這般做,居然是為了自己。
沈映月沉片刻,道:“母親放心,我一定會把流閣好好經營起來,不母親失。”
大夫人卻道:“若能經營得好,那固然是好事……要是實在不行,大不了咱們賠點錢,你莫要勉強,累壞了子。”
沈映月抬眸,看了大夫人一眼。
只見面容慈祥,笑意溫和,仿佛全然不在意流閣的功與否。
沈映月面卻頓了頓。
不由自主退了一步,道:“多謝母親,我還有事,先告退了。”
說罷,沈映月便轉,離開了涼亭。
大夫人看著的背影,微微發怔。
-
沈映月疾步穿過長廊,往竹苑走去。
微風吹起的裾,發紛揚。
巧霜一路小跑跟著,有些不明所以。
關切地問:“夫人,您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沈映月回過神來,終于放慢了步子。
“我沒事。”
巧霜小心翼翼地看了沈映月一眼,沈映月依舊面容平靜,看不出什麼異常。
巧霜低聲道:“夫人,流閣雖然還沒開起來,但奴婢見大夫人的態度,似乎并不強求,您也別太張了,大夫人還是心疼您的……”
沈映月輕輕應了一聲。
只是這被人心疼的覺,不太習慣罷了。
在前世,除了之外,幾乎沒有人關心過。
在大學里,只要不上課,便要出去打零工,賺取學費,早就習慣了獨立做選擇,自己承擔后果。
初職場后,一往無前,慢慢嶄頭角,逐漸為獨當一面的職場英。
商場如戰場,要功,需要的是敏銳的嗅覺,冷靜的頭腦,果決的手腕。
被人心疼?
沈映月沒有嘗過這種滋味。
-
京城主街之上,最大的一家客棧,說關就關了。
但奇怪的是,這客棧外圍掛了一副字,上面寫著:“十一月初八。”
就算站在街口,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路過的百姓們,見到這條幅,都有些好奇。
“十一月初八是什麼日子?”
“不知道啊,也許是新鋪子開業罷!”
“之前這客棧已經夠冷清的,還有誰會盤下這里的鋪子?”
“聽說這是鎮國將軍府的鋪子,如今被收回去了,也不知道要開什麼店……”
“嘖嘖,鎮國大將軍去世之后,鎮國將軍府都淪落到要開店維持營生了嗎?”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不到咱們心,哈哈哈……”
吳小刀也站在人群之中,他聽到眾人如此議論,不由得皺了皺眉。
遂轉過,上馬背,回家去了。
待吳小刀回到吳宅之時,白燃已經到了。
白燃道:“你今日怎麼回來得這麼早?”
吳小刀輕嘆一聲:“如今永安侯的人在軍中耀武揚威,看到他們便煩得很,所以下了值,我見了探子,就回來了。”
白燃點了點頭,道:“罷了,別理他們。探子怎麼說?”
一說起這事,吳小刀便笑了聲,立即坐下來,道:“探子一直關注著鎮國將軍府的靜,近期的消息,真是一個比一個彩。”
白燃:“有話快說,別賣關子!”
吳小刀嘿嘿兩聲,道:“你可記得將軍府上的莫二爺?”
“好賭的那位?”
“不錯!”吳小刀挑了挑眉,道:“他前些日子去長樂賭坊,聽說欠下了十萬兩銀子!”
“十萬兩?”連白燃都瞪大了眼:“那后來呢?”
“萬萬沒想到,是嫂夫人去撈的人,聽說現場要剁莫二爺的手指頭,把那長樂賭坊的朱七爺都嚇壞了,銀子也不敢要了!于是,直接放莫二爺回去了。”
“還有這等事?”白燃驚訝不已:“當真是奇了!”
就在這時,隔壁房中的男子,緩緩睜開了眼。
他剛剛運功調息完,便聽見了吳小刀和白燃的聲音。
莫衡長眉微蹙……剁手指頭!?
莫寒想起沈映月……送葬路上,明明子弱,卻努力保護大夫人的模樣,還有在書房之中,閑適地依著矮榻,沉靜悠然看書的樣子……
如今這探子的消息,真是越來越不靠譜了。
不過,二叔居然還敢賭坊,若真砍了手,也是一勞永逸。
白燃道:“如今,嫂夫人一個人支撐鎮國將軍府也是不容易……”
“是啊,嫂夫人前腳把莫二爺救了回去,后腳又去醉心樓抓莫衡了……莫衡那小子,上次吃了虧,居然還不記事……”吳小刀也忍不住嘆了口氣。
莫寒濃眉攏得更了……莫衡這小子,日日流連花叢,無所事事,就是欠收拾。
待他回去了,定要胖揍一頓。
白燃飲了口茶,悠悠道:“之前我也聽探子說,鎮國將軍府如今有些不敷出,所以連一些鋪子都收了回來,打算自己經營了,畢竟離了將軍,不進項就沒了。”
吳小刀似乎突然響起了什麼,一拍腦門:“難怪!”
“我路過主街之時,便見到了鎮國將軍府的招募令,似乎要招一批小廝,工錢給得還不低呢!需得讀過幾年書,能識文斷字,對了!還一定要量高大,相貌堂堂,由夫人親自過目才可……”
白燃眼皮跳了跳:“還有這事?”
話音未落,吳小刀后,一個涼颼颼的聲音響起來——
“你方才說,夫人要招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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