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賣”了自家相公的蘇細終于從這位“江湖人”手里把自個兒從火場里救了出去。

男人形雖瘦,但力大無比。即使背著李,手中提著蘇細,也照樣能飛檐走壁,把人帶出馬上就要遭大火蔓延的屋子。

青瓦屋脊，屋下多奴仆。男人行的極慢，蘇細被男人以一展臂半托抱在懷中,上只著單衫。

兩人離得極近,蘇細能聞到男人上淡淡的焦竹香。的視線順男人臉上的白面往下,看到他那截白皙脖頸上結滾，浸著薄汗，質如玉。

蘇細想,這個臉戴面的男人必然生得極好。只可惜看不到臉。而且一定不是什麼江湖人。

蘇細有意探他底細,“這位江湖人,你可知，如今朝臣,只分兩種人。”

子得近了，顧韞章能嗅到上淺淡的兒香。像三月暮的牡丹,初綻,便以攝人心魄。

顧韞章收回心神,聲音嘶啞的從面中漫出，“哪兩種？”

子的聲音綿俏，吞吐之時檀口含香，“一種是混蛋,一種是王八蛋。”小娘子因說話時帶些吳儂語的調子，所以即使是罵人，也像是小鳥兒在喚似得。

顧韞章忍不住輕笑出聲。蘇細聽到他笑，渾然不覺自個兒這罵人像撒，直道：“你也覺得我說的對？”

男子卻道：“不對。”

蘇細蹙眉，“哪里不對？”

“因為還有第三種朝臣。”

“哦？在哪？”

“我背上。”

蘇細目上移，落到李上，笑，“老先生已告老還鄉，一介布，談何朝臣？”

聽到蘇細的話，李“哈哈”大笑，然后道：“你這小娘子，確聰慧。”

說到這里，李臉上出回憶之，“我有一孫，與你一般年歲大小。子與我像極，執拗倔強的像頭牛犢子。方出生時便拽著我的一手指不放，我呀，是怎麼扯都扯不出來。我當時就說，這牛脾氣真是像極了我。”

說到這里，李一頓，微微嘆息，臉上出屬于老人的滄桑，“可惜，隨了我這個老頑固的脾氣。”

“老先生乃當世大儒，若非您這直脾氣，朝堂之上哪還有一方凈土。”蘇細知李之境，不忍勸道。

李卻搖頭，“這都是用命拼來的。我就只剩下這麼一個孫。我是盼著好的，可是這脾氣……唉。”李長長嘆息一聲，“若父母在世，也不至于跟著我一個老頭子。怪我，全怪我，將教養如今的子。”

蘇細明白李的意思。這位老先生的脾氣，在如今腐朽朝堂之上猶如被群蛇圍攻之弱兔。并非兔不勇，而是蛇太多。進了蛇窩的兔子，非皮吸骨不能出。

而這位蘇細素未謀面的李孫，必定也是一個嫉惡如仇的人。這樣的人，太過干凈，無法在如此濁世之中生存。他們不會拐彎，不會委曲求全，只會為了自己的道義，悶頭往前沖。

或許傻，或許癡。

可若是，沒有這些人，百姓該何如？有時候，總有人會為了心中道義而站，即使世人愚昧，不解，但終有一日，他們會知道，這些人為何會站出來。

突然，蘇細覺到托著自己的那力道猛地一松。下意識手抓取，一把抓住男子帶。

顧韞章被拽得一個踉蹌，覺得自個兒的子都要被扯下來了，“……到了，放手。”這小娘子不僅說話兒的時候像鳥兒，那雙手也跟鳥爪子似得鋒利。

蘇細左右細看，原是相府一僻靜院子。

“多謝這位江湖郎君。”蘇細立時松手，一瘸一拐地站起來，朝顧韞章行了一個歪歪扭扭的萬福禮。

月下，人青如瀑，段纖瘦，千百地站在那里，誰人不憐。

郎君卻道：“別忘了把你相公騙出來換錢。”

蘇細臉上笑意一僵，然后立時諂笑道：“不會忘的。郎君慢走。”

郎君背著上李翻墻而出，蘇細得意嗤笑。真笨，難道不知道這世上有四個字，“過河拆橋”嗎？

……

顧卿本在房看書，突聽到外頭人聲雜，便推門出去查看。

“何事？”他一把拽住旁路過的小廝。

那小廝一臉急，“不好了，二公子，南邊那里起火了。”

顧韞章的青竹園在南邊，顧服順的書房也在南邊。而平時，顧服順最常呆的地方就是書房。

“父親呢？”

“老爺還在書房里頭，火勢太大，沒人敢進去。”

顧卿面一變，立時推開那小廝往前奔去。等他趕到時，青竹園的火已被撲滅，只燒了小小一角，應是沒人傷到。但顧服順的書房卻被毀了。

顧卿一把拽住正提著水的小廝，“主君呢？”

“沒，沒看到，好，好像是沒出來。”

顧卿一把奪過小廝手里提著的水桶，往上澆了一桶水，然后沖進尚帶火的書房。

書房的火已滅大半，只要小心些，便不會被傷到。顧卿一邊掩面往前行，一邊急喊，“父親？父親？”

前方游廊拐角行過一個影，顧卿立時追上去，一把拽住，“父親……是你？”

被顧卿拽住的小廝出那張不滿倉皇之的臉，白皙小巧，是李景穗。

“你怎麼會在這里？”顧卿垂眸，看到李景穗上顧府的小廝裳，復又看到手里拿著的匕首，面一沉，“是你放的火？”

“放開我！”李景穗抬腳朝顧卿踹過去。顧卿反將轄制在前，奪了的匕首抵在脖頸，“說，誰派你來的？”

李景穗掙扎不言。

“你……”顧卿咬牙，面沉的匕首。鋒利的匕首劃傷李景穗脖頸，嫣紅的漬淌了滿襟。

“二郎。”顧服順領著周林從之出來。

“父親，您沒事？”顧卿看到顧服順，大喜。

“嗯。”顧服順微點頭，“這位是李老先生的孫，李小娘子。二郎，不得無禮。”

“可是父親……”顧服順一個眼神，顧卿便不甘心的松開了李景穗。

李景穗未管脖頸的傷口，只惡狠狠地瞪著顧服順，雙眸赤紅，恍若泛。

“二郎，父親還有事，李小娘子就給你招待了。”顧服順雙眸深沉地看李景穗一眼，然后手拍了拍顧卿的肩膀，一臉和藹道：“天涼，你裳了，記得換。”

顧卿一愣，“……是，父親。”

……

周林隨顧服順出了已燒毀大半的院子，面疑，“老爺，您怎麼將這李景穗給二公子？”

顧服順負手于后，輕笑道：“你以為那衛國公為何會將李景穗放出來？”

周林搖頭表示不知。

“自然是想要與咱們搶李。”而按照李個，相府和衛國公府皆不是他會選擇之。李景穗不過一餌，然李景穗卻不知李未死，竟傻傻的相府來尋他報仇，暴了蹤跡。

“那老爺您為何不留下李景穗，以牽制李？”

“你不知李那頭老倔驢的脾氣，別說是他孫，就是他老娘都威脅不了他。若是有用，我早就去刨他老娘的坑了。”顧服順說到此，出咬牙切齒之相，顯然是對這老頑固沒法子。

顧服順在朝廷之上素來跟李不對付。那李每日一道奏折，都是在參顧服順。若是哪一日沒參，這圣人還要疑難不今日李老先生的奏折沒送來？

周林笑一聲，“老爺是想靠這李景穗抓住李？可您篤定二公子會放了這小娘子嗎？”

“二郎的脾氣我最清楚。他還太年輕，日后要教他的事多著呢。”

……

游廊，顧卿死死拽著李景穗不放，他雙眸微瞇，“你放了火，卻并不想傷人，只是想引起，趁機殺人，對不對？”

李景穗仰頭，面對顧卿，毫不示弱，“對。”

“你要殺我父親。”

“對。”

顧卿嗤笑，“我父親自來與你祖父在朝廷之上不對付，你祖父死了，你便將這仇怨放到我父親上。呵，如此小肚腸之人，還言什麼當世大儒。方才我父親可是什麼都沒責問你……”

李景穗雙眸瞬時凌厲，霍然近，“那是他的假慈悲！我祖父是被你父親害死的，我父親是被你父親害死的，我母親亦是被你父親害死的。你說我該不該殺他？”

顧卿下意識后退一步，他穩住形，“你當我會信你？”

李景穗嘲諷道：“你是不信我空口白牙，還是不信顧服順是個只知排除異己，殺害忠良的佞之臣。全天下百姓都知道的事，你卻掩耳盜鈴，自欺欺人……”

“他是我父親。”顧卿突然打斷李景穗的話，面狠地手一把掐住的脖子，“你再胡言，我就弄死你。”話罷，顧卿一把將人推開，“滾。”

李景穗跌撞著摔倒在游廊上，撐著子站起來，“今日就算你放我，但明日若你阻我，我也會殺你。”話罷，李景穗轉而走。

顧卿站在原，掌心沾著那蘊熱漬。他盯著李景穗的影消失不見，猛地抬腳，朝旁人靠踹去。原本就被火燒過的人靠不堪重負，轟然落水。

“嚇……”顧卿后傳來一道輕的聲音，男人轉，正看到拄著一樹枝，睜著一雙眸朝自己看來的蘇細。

顧韞章與蘇細親時，顧卿被顧服順關在屋子里。這是他自蘇細親后第一次看到。

蘇細上雖著單，但裹得嚴實，只顯了曲線。用力攥手中樹枝，想著怎麼如此倒霉，居然在這地兒遇到顧卿。而且方才他似乎是正在跟一個白面紅的小廝耍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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