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翌日。

 南煙是在自己的房間醒來的。

 疲的像是被車碾過，在心里罵了句臟話，罵完后，又意識到這是在房間，他又聽不到，所幸又罵了一遍，

 “——死變態！”

 好像罵人能讓被罵的人掉塊似的。

 罵完后，心滿意足了。

 手機正好在此時震了下。

 點開，看清消息容后，下意識往四周看，懷疑屋子里被他裝了監控。

 要不然怎麼會這麼湊巧？

 一罵他，他就給發來消息。

 齊聿禮:【你的睡落在變態的床上了。】

 南煙:“……”

 原來你也知道你自己是個變態。

 南煙低頭，才意識到自己藏在被子里的未著一。

 所以。

 昨晚。

 他是怎麼抱回屋的？

 與其自己苦惱，不如直接問他。

 南煙:【你昨晚怎麼把我抱回來的？】

 齊聿禮:【你覺得呢？】

 頭疼。

 大清早還要和他兜圈子。

 南煙求饒，按下語音錄制鍵，剛睡醒的嗓音裹著惺忪睡意，襯得本就綿的嗓音有種黏人心智的，“萬一被別人看到你抱著我，我還什麼都沒穿……嗯，齊聿禮，你有這麼大方嗎？”

 一墻之隔。

 南煙房間的樓上，是齊聿禮的房間。

 二人都靠坐在床頭。

 南煙說完話，語音發送。

 下一秒，的聲音在齊聿禮的房間響起。

 一遍。

 又一遍。

 他很喜歡剛醒的狀態，整個人不太清醒，沒有平常那般滿腦子壞點子，說話聲綿綿的。一句話說完，齊聿禮似冰封般的心臟，撕開了裂，有一塊地方，的塌了下去。

 于是，他又聽了一遍的語音。

 他有這麼大方嗎？

 讓別人看什麼都沒穿的樣子。

 沒有。

 當然沒有。

 齊聿禮恨不得把藏在自己那套別墅里，永遠不讓人看到。

 他回:【睡袍裹著抱回去的。】

 他給請了那麼多家庭教師，唯獨忘了給請一個專門教睡姿的老師。導致睡相尤為糟糕，夜里經常踢被子，被凍著了就扯他上的被子。好在家里常年開著冷氣或暖氣，要不然，他估計冒發燒八百回了。

 睡袍估計也在睡著時，無意中被扯開，不知掉到哪兒了。

 時間還早。

 六點十三分。

 齊聿禮還想躺在床上和南煙聊一會兒，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

 輕扣三聲，便停了下來。

 是管家:“三爺，你醒了嗎？”

 大清早的，管家找他，肯定有事。

 齊聿禮下床，走到門邊，拉開門:“什麼事？”

 管家:“老爺想找您和五爺聊聊。”

 齊聿禮:“等我幾分鐘。”

 管家:“好。”

 齊聿禮洗漱好，下樓時遇到了一同被去書房的齊云川。

 齊云川鼻梁上架著一副眼鏡，看上去有種獨屬于商人的明銳利。他們堂兄弟二人，均是喜怒不形于的類型。

 齊聿禮寡冷疏離。

 而齊云川如春風拂面。

 “三哥。”齊云川與他問好。

 齊聿禮微頷首，當做回應。

 齊云川問他:“你說爺爺我們兩個過去干什麼？”

 齊聿禮:“去了就知道了。”

 齊云川笑:“也是。”

 到了書房，齊老爺子正點著檀香。

 舉著點火的手，在空中，不控制地輕。人到了一定年齡，四肢有些許的不聽使喚了。現如今科技先進，仍舊無法阻止人走向衰老。

 齊聿禮接過他手里的點火，將檀香點燃。

 青煙彌漫，空氣里有甘甜的香氣。不太像是老爺子會買的檀香。

 “南煙買的小葉紫檀香，說有安神的功效，今兒個剛巧翻到，就點點看。”齊老爺子說。

 果不其然。

 這香氣聞起來，就是喜歡的味道。

 見他倆都來了。

 齊老爺子直接步正題:“我昨天和小五、小六都聊過，小六他倒是喜歡南煙的，只是他那副德，我不滿意。玩心太重，還沒收心，我不認為結婚之后他就會收心。沒有責任的人，不會因為結婚而變得。”

 “所以我在想，南煙和咱們齊家的婚約，要不直接變，小五和南煙的婚約？”

 “小五沒什麼意見，聿禮，你呢？”

 齊聿禮無聲一哂，“他倆的事，您問我做什麼？”

 “南煙的事兒，向來你做主。”

 “我和非親非故，我可做不了主。”

 “胡說！整個齊家，我看南煙和你，比和齊月，還要親近！”

 “是嗎？”齊聿禮慢條斯理的，冰冷的語調，說出尤為刻薄的字眼，“既然您覺得我和關系最親近，那爺爺，對于小五和南煙的婚事，我不贊同。”

 “齊家不管是誰，都可以和南煙訂婚。”

 他臉上也流出和齊云川同樣的笑意，只不過，笑里藏刀，一字一句，嗓音冷得駭人:“唯獨齊云川，不行。”

 -

 醒的太早，無所事事。

 南煙洗漱完后，給齊聿禮發了幾條消息。

 如石沉大海，沒有回復。

 倒是想去他房間找他，可這個時間點，樓上樓下，屋里屋外，都是人。家里人醒來準備吃早餐，傭人們在打掃衛生。

 最后，還是繞去書房，陪罰抄的齊月去了。

 結果一到書房，就看到齊月鬼鬼祟祟地站在臺上，上半都快跳出欄桿了。

 給南煙嚇了一大跳:“你要干什麼？”

 齊月才嚇了一大跳，眉弄眼地“噓——”了聲。

 然后，神兮兮地朝南煙招手，示意過去。

 南煙不明所以地走去臺，約能聽到隔壁書房里，傳來的對話聲。

 想來齊月昨天說，聽到齊老爺子和管家說話。應該

 也是以這種方式聽到的。

 怪不得老爺子老說，滿腦子歪門邪道。

 就聽這回事兒，齊家估計也就敢干了。

 “進屋去吧，別在這兒聽了。”南煙不齒做這種事兒，勸齊月回屋。

 “事關于你，你確定你對此不興趣？”齊月死拽著欄桿，不愿意走。

 “婚事？”

 “嗯。”

 “哦，不興趣。”

 “嗯？？？”

 齊月一臉問號。

 趁齊月發懵的時候，南煙把拉回屋，齊月不樂意，掙開的手還想出去聽。

 南煙淡聲道:“沒看到樓下院子里站著的管家伯伯嗎？你這時候回去，管家伯伯肯定會猜到你在干什麼，你確定你爺爺知道你聽他談事兒，他不會怒？”

 “……”

 齊月萎了。

 萎靡不過一秒。

 說:“可是，他們在聊你的婚事啊。”

 南煙恍若置事外的局外人，“聊就聊唄，多聊聊也好，說明了齊爺爺對我很重視，他也想選個最好、最適合我的孫子，和我結婚。”

 “我聽到爺爺說了，他想讓五哥和你結婚。”

 “齊聿禮也在吧。”南煙語氣肯定。

 給他發了那麼多條消息，他都沒回，肯定也在書房了。

 “啊，三哥也在。”

 “那不就行了。”

 “啊？”

 “昨晚的事，你忘了？”

 提到昨晚。

 齊月猛地一激靈。

 微屏呼吸，“沒忘，三哥說，結婚的事兒，不需要你心。”

 南煙:“那不就行了。”

 齊月又想到了什麼，茫然不安地說:“我剛聽到三哥說，齊家上下，不管是誰和你結婚都行，唯獨五哥不行。為什麼啊？”

 這倒讓南煙奇怪了。

 按理說，齊聿禮有的是法子讓老爺子贊同他倆在一起，可他為什麼要說這句話？

 “五哥最近發生什麼事兒了嗎？”

 “沒啊。”齊月一頭霧水，“……我也不太清楚，你知道的，我天天在外面玩。”

 “……”

 也是。

 問也沒什麼用。

 過半晌。

 南煙問:“你還聽到了什麼？”

 齊月睨了一眼，嘚瑟又吐槽:“你看，你剛還不讓我聽！現在又求著我說。”頓了頓，頗為憾地開口，“沒了，就聽到三哥說的那句話，你就來了。”

 鬼靈地眨眨眼:“要不我現在再去聽一下？”

 話音落下，還未等南煙說話，齊月就跑了出去。

 不到一秒，又悻悻然地回來。

 “管家伯伯兩只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太過分了。”齊月無打采地趴在書桌上，聽不了八卦的人生索然無味。

 南煙笑。

 齊月:“你還笑得出來。”

 南煙:“為什麼笑不出來？”

 齊月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事確實是往南煙和齊月期待的方向進行著，但齊月心。

 過一會兒，發現。

 是八卦之心熊熊燃燒。

 “三哥和五哥是不是鬧矛盾了，為什麼三哥這麼反對五哥啊？”

 “不清楚，但應該不是鬧矛盾。”

 “咦？”

 “齊聿禮一般看一個人不順眼，通常會讓那個人消失在他的視野里。所以他不會有和人鬧矛盾的時候，沒有人敢招惹他，招惹他的人也沒有好下場。”南煙說。

 齊月發現，還真是。

 然后南煙就注意到，齊月看向自己的眼神，有點兒……怎麼說呢……

 有點兒曖昧，有點兒打趣，又摻雜點兒起哄的調笑。

 “還是你了解三哥。”

 南煙對的調笑，嗤然地扯了扯角，“也不算很了解，只是他表現出來的東西，我都知道。”至于不表現出來的，那些深埋于他皮囊之下的心思，南煙不知道，也猜不到。

 “算了。”

 齊月忽然揚長聲。

 南煙瞥一眼。

 齊月:“管三哥和五哥之間有什麼事兒，反正，你是我三嫂的事兒，鐵板上釘釘了。”

 齊月是事稍有眉目便會大肆宣揚的人。

 南煙和不一樣，事還沒定局，還是無法安心。

 即便齊聿禮已經給肯定答復了，也相信他，言而有信。

 說話間，傭人敲門，提醒二人可以下樓用早餐。

 ……

 落座后，眾人發現，了三個人。

 齊云川，齊聿禮，以及齊老爺子。

 眾人低聲談，四問話，嘈雜聲錯，兀的一靜。

 所有人看向餐廳口，齊云川姍姍來遲。

 對此，齊云川解釋:“爺爺和三哥還在書房談事兒，他讓咱們先吃飯，不用管他們。”

 大家伙點點頭，食不言寢不語地用餐。

 吃過飯后，仍然不見齊聿禮和齊老爺子下來，大家倒是習以為常，因為每每齊聿禮回老宅，都會被老爺子抓進書房。他們爺孫二人，有說不完的事兒。

 南煙吃完飯后在書房陪了會兒齊月，手機突然沒電關機了，隨即回屋拿充電充電。

 書房和住所不在同一棟樓。

 南煙是在兩棟樓的廊道接被齊云川攔住的。

 其實堂兄弟里，齊云川是最歡迎的，他溫又純良，臉上時時刻刻掛著笑。大家伙誰有事兒，都會找齊云川幫忙。

 但南煙最不喜歡的，就是齊云川。

 他給人一種好相的覺，然而背地里，不知干了多見不得人的齷齪事兒。

 “——聊聊？”他問 。

 南煙眼皮輕抬，剛準備說話。

 就看到拐角，又來了一人。

 齊聿禮繞過齊云川，走到南煙邊，一把拉住南煙的手腕，往他后一拽。

 遠的朝穿過長廊的玉蘭花窗，將他的背影分割幾個部分，每個部分都將裹得嚴嚴實實。站在他的背后，站在他的背影里，鼻尖嗅到他上的味道，清冽的，冷淡的，卻令安心的味道。

 南煙看不見他臉上的表，只能聽到他說的話。

 齊聿禮說:“誰給你的膽子，敢主去和老爺子說，要和南煙結婚？”字字淬冰。

 一陣風吹過，草葉飄，朝拂散于空中。

 春天已過一半，氣溫仍舊冷得砭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