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您喝點湯，廚師特意給您做的。”折月惦記著懷了孕，萬一生氣出個好歹可怎麼辦。

 程罪靠在搖椅中沒。

 不一會兒，折月心驚:“太太您怎麼……”

 人的眼睛安安靜靜的，里面映著窗外松柏叢林中的一層層紛雪，眼淚趁虛而，從中劃開了一道裂痕。

 溫暖的臥室中飄著緩而清淡的嗓音——

 “到今天我認識他整整十四年了。”

 睫下的淚滾燙滾燙，那溫度像是能把人的心都給灼爛。

 “重村一下雪路兩邊的里都是雪化的泥，他走那天同樣下著大雪，他事先沒有告訴我。我半夜急得著腳就從外公家里跑了出去，怕他沒有路費，我給他送去了我當時所有的零花錢，我跟他說啊……”

 程罪坐起來的作仿佛用盡了所有力氣:“要記得我在哪里，不能走丟了找不回來。”

 折月心痛不已，可又不知如何安，因為跟著太太時，他們兩人已經有了矛盾，眼下便只能安靜傾聽。

 “他一走就是一年，我們只是電話聯系，一次面沒有見過。再后來我就陪著他一步步往前走，遭過的罪比我遇到的福都多，但我仍然他。”

 最后一句，說得那樣堅定。

 “那幾年我跟著我外婆的時間多，天天學著怎麼持一個家，怎麼做好一個太太，連制香的天賦都被我廢棄了。我相信他的能力，他以后會是大老板，會回來找我的。”

 程罪笑了起來，可眼淚卻一顆比一顆兇:“可在我什麼都沒有的那天，周匪跟我的表妹喬阿染訂了婚。”

 當時因為母親的意外，半年之的外公外婆陸續離世，送走外公的那天夜里，緒過激摔倒在街邊，之后遇到了個醉鬼流氓居然想要把拖走。

 當時要不是周暮趕到救了，又把送去醫院，估計早就不在了。

 躺在醫院里的那一整天，在失去與周匪第一個孩子的同時，還看到了新聞上鋪天蓋地的都是周匪跟喬阿染訂婚的消息。

 他們訂婚現場的鮮紅花瓣，像極了半年前國外警方傳過來的母親暴尸街頭的畫面，一樣一樣的紅。

 那一刻，真的覺得天都塌了，就在抬手就能到的地方。

 只是曾經說幫頂天立地的年，已經不在了。

 怎麼能不恨呢。

 是一陣鈴聲打斷了程罪的回憶。

 恍如隔世般地看著震不停的電話，拿起來接聽:“喂？”

 周匪說:“我。”

 程罪忍住聲音帶出來的抖:“說事兒。”

 “喬阿染在醫院要做手，需要家屬簽字。”

 -

 燕京城，第一附屬醫院。

 寒冬臘月，人獨自一人出現在醫院里。

 徑直走進了外科，誰也沒看一眼，拿起護士站臺子上的一支筆，在紙上簽署下了自己的名字。

 看似隨意的寥寥幾筆，只有程罪自己知道，有多努力的拿穩。

 怕扔了摔了，或者抖一下，就讓人看破了的故作堅強。

 “程罪。”

 在簽完字轉的那一刻，他到底是住了。

 程罪好像很累了，不想再嗆聲:“嗯？”

 走廊里漸漸沒了人，醫生護士都在努力搶救著喬阿染的命。

 可這個表姐，卻一點都不在意。

 喬阿染的母親是程罪的姑姑。

 那年家中遷祖墳，古老的棺材砸了下來，當場死了程罪的父親，還傷了喬阿染的父母。

 后來病嚴重，不過一個月兩人相繼離世，而那厚的家產竟都了喬阿染的。

 原來程罪的父親早早地就立了醫囑，竟然一分都沒給程罪與的母親留，從那以后程罪的母親就帶著一小部分的財產和回了外公外婆家里，回去后就把的名字改了如今的程罪。

 月再一次艱難地灑進醫院的走廊里。

 “謝了。”

 “謝我什麼啊？”程罪問:“謝我作為你的太太卻寧可丟臉，也要大半夜來給你的小人簽字保命？”

 轉:“周匪，下次做這種事的時候能不能稍微考慮一下我的想法？”

 “周先生！”醫生滿手是地匆匆跑出來。

 程罪目睹周匪毫不猶豫地轉，朝著醫生跑了去。

 他驚的背影，并沒有刺痛程罪的心。

 但還是扶了一把墻壁，微微著氣，暗紅的眼眸里只剩下平靜。

 不難過，不絕，更不想哭。

 只是在好奇。

 好奇他們的那十幾年的時，到底跑去了哪里。

 “太太！”折月呼哧帶地找了過來。

 真的被嚇到了。

 剛剛太太下車居然跑得那樣的快，明明喬阿染要死了太太應該開心才對。

 -

 醫院之外。

 漫天的鵝大雪飛得能把人的眼睛晃暈，折月撐起傘遮在的頭頂。

 “太太，喬阿染死了不是更好嗎？您干嘛那麼著急過來給簽字啊。”折月心疼得眼睛都紅了。

 大雪中，程罪頂風前行。

 那凜冽霜雪的盡頭，灌滿了帶笑的啞音:“我賤啊。”

 “您……”折月言又止。

 程罪點點頭:“所有跟犯賤挨邊兒的詞兒放我上都萬分合適，可我就是在犯賤跟拎得清之間，猶猶豫豫地走了這麼多年。”

 “折月，你見過周匪狼狽不堪的樣子嗎？”

 “我見過，他是為了哄我開心去抓蝴蝶。”

 “你見過周匪發燒癡語，滿喊著的是我的名字嗎？”

 “我也見過，他是為了去車站接我淋了雨。”

 眼底藏著清晰的苦楚:“那時候我們都沒有錢，也沒有地位，什麼都沒有，可我們的很好。”

 惋惜嗎？

 也還好，不過是《氓》詩經中寫的那句‘昔日濃今已變’罷了。

 雖是常態，可每個人都自命不凡，覺得這種事不應該發生在自己上。

 程罪，亦是。

 -

 等了六個多小時，喬阿染總算離了生命危險。

 南振第一時間去告訴了坐在車里了幾個小時煙的男人。

 他低垂著眉眼，掌心握著一部手機，而屏保上的人……

 南振仔細看了看。

 是太太沒錯，并不是喬阿染。

 不過喬阿染跟程罪是真的像，尤其十幾歲的時候，像得跟雙胞胎似的。

 “我很多年沒見過跑得那樣急了。”周匪突然呢喃。

 南振心里干著急，“你們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有不會說嗎？”

 他們的事這兩個人只字不提，卻劍拔弩張地嚇人。

 只是南振不知道，這個世界上就是存在一些絕對不能說出口的事。

 周匪忽然抬頭，那雙眼暗淡的嚇人:“我為了實現娶的愿，去跟周家的各路妖魔鬼怪爭家產。我擋住了那麼多荊棘，卻沒擋住程罪會背叛我。”

 “不可能！”南振震驚:“不是那種人。”

 “明明在那之前的兩月我們還見過一次，結果就跟周暮去了醫院，掛的還是婦科。”周匪聲音都碎了。

 周暮是周匪的親弟弟。

 他像是在自言自語:“我過后讓大姨去把流掉的胎兒做了個對比，的確是周暮的。”

 那一刻，當時遭遇人與親弟弟背叛的周匪，覺得所做的一切都失去了意義，可又不甘心。

 周匪這會兒笑得如同天邊那冬季的暖，重新低下頭時，他的眼睛卻紅了——

 “怎麼可以背叛我呢，我明明求過灶王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