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金靈猜得沒錯。宋益善坐在墳堆邊上，簡短講述宋璟的往事，和孫慧芳講得沒多大出。

“你明白為什麼那樣說話了嗎？”

宋益善盯著喬金靈的眼睛。他的眼睛里翻淚花，很多事他不懂，可他見過大姑的眼淚。多個夜深人靜的晚上，總是能聽到大姑忍啜泣。第二天早上再看，又了那副正經冷冰的樣子。

“你大姑也真是不容易。不過人都得朝前走，走不了回頭路。”

喬金靈心有慨。如果逝者有靈，一定不希看到親人如此自苦。

“你一個小姑娘，能懂什麼呢？至親至的人走了，再也見不到了，你是會不到那種痛苦的。我都快忘了媽媽長什麼樣了……”

宋益善猛然站起來，臉上帶著慍，一直在眼眶中打轉的眼淚，終于盛不住，落腮邊，洇了口罩邊。

“我怎麼不知道！我沒了爸爸三十年！每天我都想他！那種痛苦，我比任何人會都深，可我得活著，得掙錢，不能再讓我媽辛苦！”

“每次我撐不下去的時候，就假裝給爸爸寫信，我什麼話都給他說，好像他還活著一樣。”

喬金靈不管不顧，什麼話都直接說。反正在宋益善眼里，自己就是個怪胎，打人、會撒謊、沒同心的小丫頭！再多一條罪名又如何？

“三十年？你爸爸？”

宋益善有些懵了。喬金靈在說什麼？他完全聽不懂，喬向前不是還好好活著嗎？也就六歲，哪來的三十年？

“你不用管這些。你以為看著嘻嘻哈哈的人，是真的沒心沒肺嗎？們得努力活著，才能不掉下去。”

喬金靈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對宋益善說這些。

“對不起。喬金靈，我不該這麼說你。”

宋益善手足無措。

“哼！早知道來了被你訓，還不如不來了。”

喬金靈說完，一甩小辮，扭頭就走。

“不準走。”

宋益善跑過來，出兩條長胳膊，擋住喬金靈的去路。

“怎麼的？還想對我？你可不一定能打得過我哦。”

喬金靈用手指了下自己的額頭，示意宋益善想想他頭上的疤是怎麼來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我…”

冷靜自持、口齒清晰的宋益善竟然結了。

“噗嗤！”

喬金靈忍不住笑了，不知道是宋益善單純還是這個時代的孩子單純？

“算啦，我才懶得和你一般見識，我可是仙，肚量大著呢，我接你的道歉，沒什麼事我就走啦？”

喬金靈嗓音糯糯，乎乎，說出這一本正經的話，更覺得稽。

“我…”

宋益善想說什麼，臉漲得紅撲撲，嗓子像堵著棉花，說不出口。

“哎！對啦，不如幫你個忙吧。”

喬金靈都走出好幾步了，又倒退回來，狡黠笑道:“宋益善，你可又欠我一個人哦。”

……

到了七月初五這天。

宋璟每個月的初五都會來墳前，拔拔草，灑幾杯清酒，帶幾個小玩，自言自語，聊著家常話，好似他們還在這個世界上，從未離遠去。

今天有些奇怪。

兒墳頭上，石頭下著一堆信件。

拿過來一看，每個信封上都寫著“宋璟（收）”。

誰寫的呢？

大約有二十多封信，厚厚一沓。拆開第一封信，剛掃一眼，眼淚就涌上來。信里扭扭歪歪畫著一個人手拉著一個小孩，還有五個碩大的字:念念媽媽。

第二封信多了很多字:“媽媽，念念想您，我您，親親，我的好媽媽”，還畫著一個紅紅的心。

宋璟的眼淚撲簌簌掉落，“噗通”跪倒在地，把信在口，這是的兒，這是的念念啊。

第三封用鉛筆寫，夾雜著很多拼音。

“親的媽媽，今天我上一年級啦，念念要努力加先隊，等戴上紅領巾，再給媽媽看。”

……

一封封看下去，字跡越來越工整，

“媽媽，我小學畢業了，語文考得不錯，可數學有些差，該怎麼辦呢？”

……

“媽媽，告訴您一個小，我喜歡上了一個男生，他可是所有初中生的夢中人，他今天看我，還約我去場，您說我應該去嗎？”

……

“媽媽，高考終于結束啦！不管考得怎麼樣了！我和同學約好去看大海，放心，我會注意安全噠。念念已經是大姑娘了呢。”

……

“媽媽，今天我特別傷心，因為我失了，大學畢業，他更愿意回家鄉，您說為什麼相的人想在一起就那麼難呢？”

……

“媽媽，您的小姑娘今天結婚了，婚紗很長很。他對我特別好，如果您能親眼看看就好了。放心吧，媽媽，我會好好幸福下去的，永遠你…”

……

“媽媽，我生了一個兒，很可，和我小時候一樣嗎？您說生命從什麼時候開始呢？我覺得不是一歲，也不是十八歲，只要愿意發自心好好生活，就是生命的開始。好起來的從來不是生活，而是你自己。媽媽，我和爸爸現在很幸福，您也一定要幸福生活下去呀，我們在夢里相見，永遠您的兒。”

宋璟已經哭得不能控制，頭滾，眼淚決堤，任由它流淌。

那句“好起來的從來不是生活，而是你自己。”宋璟放在心頭咀嚼了一遍又一遍，嚼得稀爛再咽到肚子里。

也許的念念真的在另外一個世界，在看不到的地方，上學考試，結婚生子，幸福滿。

遠的喬金靈和宋益善默默看著，兩個人也都慨萬千。救贖別人，未嘗不是在勸自己。

“喬金靈，謝謝你。”

宋益善輕聲說道。

“小意思，就當我寫文練筆了。”

喬金靈渾輕松，只聽宋益善幽幽傳來一句話:“喬金靈，我不能繼續當你同桌了，我要回北京讀小學了。”

愣了一下，隨即掛上甜甜笑容，說道:“回北京讀書好呀，以后你會有新同桌，我也會有新同桌，我們都好好學習，以后去北京找你玩兒呀。”

“我不會有新同桌的！”

宋益善丟下這句話，一個人跑走了，留下喬金靈站在原地，每個人都只陪你走一段時間，再好的朋友，走著走著就走丟了，走散了。

咱們有緣再見！宋益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