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和這一夜睡的極其狼狽。

 六罐啤酒仿佛落了深淵, 對他活躍的大腦神經沒有一丁點影響。他回到賓館反鎖上門拉上窗簾關掉燈在黑暗里躺了兩個小時，開燈吃了兩顆藥，藥讓大腦混沌, 太跳著疼。

 他產生了眩暈與嘔吐的癥狀, 起床去洗手間吐了半天什麼都沒吐出來, 回到床上躺著看天花板。

 從窗簾隙里進來，房間里所有的設施漸漸清晰。

 遙遙聽到, 天亮了。

 他沒有煙，他躺了很長時間，閉眼把手沉進被子里到了從中午被向嘉過心臟后就一直于興狀態的位置。

 他第一次做這種事, 他以前連這種都沒有。懶得手, 哪怕有生理反應也不想去管。他對男之事極其冷淡, 抑郁癥的其中一個表現, 極端的冷淡。

 寡, 淡薄，沒興趣。

 早起的鳥兒停在窗外的樹枝上, 林清和聽到自己的呼吸聲沉重急促，很陌生。沉睡的巨龍從土里蘇醒，了個懶腰, 卡住了。

 不上不下，要死不活。半截沉在黑暗的泥土中, 半截在鮮活的人世間, 到不了也停不下來。

 廉價賓館的窗簾遮不是很好，涌進來落到他揚起的結上。他抬起一只手搭在額頭上, 緩慢地呼出長氣，他出了手。

 覺得很沒意思。

 手機響了一聲，來自某人的短信, 他把的鈴聲和短信提示音都單獨設了。

 他拿起來看到向嘉的短信。

 向某人大海為什麼是藍因為有魚，魚每天吐泡泡bebebe

 早上六點四十，林清和的結，把手機蓋到臉上。

 無聊。

 手機又響了一聲，屏幕亮在他的眼睛上。他不想看，向嘉在外面穩重，私底下是個稚鬼，向三歲。

 林清和拿下手機打開短信。

 向某人努力的小嘉已經踏上了征程，今天依舊是時間任務重的一天。親的王子殿下，睡醒記得搬到城堡，門給你留著。服放在你的房間房門，洗過了，我手洗的，茉莉白茶味的洗。阿烏帶去市里看病，可能要住院，下周才能回來，不必擔心撞上。

 他又不是小三，怕撞上阿烏干什麼

 向某人早安。

 林清和看著手機屏幕，嗓子深突然涌出很深很深的。

 他站在無邊無際的黑暗里，他知道自己沒有希，他找不到生的可能。

 荒蕪之地哪怕種下一顆種子，沒有太沒有水沒有風沒有一點，這顆種子不會發芽，不會開出花。

 他是個沒有未來的人。

 為什麼還會奇跡呢一場雨，有太的清晨會在某一天突然地出現，芒萬丈。

 林清和沒有回向嘉的消息，他打開搜索引擎搜索嘉魚圖片。

 林清和隨意翻著，手再次沉了下去，著卡在中間不上不下的東西。的攝影師不太行，拍照技很拉，拍不到向嘉真正的。

 可能是為了符合白瘦的審，向嘉網上的照片眼神大多是的。

 噴薄的瞬間，他握著手機手指骨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仰起頭嚨與下頜繃出一條冷冽的線條，落在昏暗的里。他從嚨里溢出聲響，生出陌生又強烈到有毀滅的。

 喧囂被驅趕出大腦，大腦陷短暫地空白，他漸漸眩暈。猶如高度白酒，讓人沉溺，喝完便什麼也不想了。又如曾經剛接的新型抗焦慮藥，吃完很快便沉了安寧，昏昏睡、飄飄仙。

 現在不行，他對大部分藥產生了抗藥，普通抗焦慮藥安眠藥對他都沒作用。

 他聽到自己的呼吸間隔的很遠，隨即急促地了下。最后那一刻，他沒有看照片，只是想著向嘉他心臟時的。指尖很熱，上帶著香氣，很輕很輕地他。

 溫地問這里難

 他還有一些固定資產，價值兩億多，全部賣了送給向嘉什麼問題都解決了。不用對著唐安笑的一臉不值錢，也不用早起工作。

 讓拿錢走人，林清和不想跟糾纏了。

 手機蓋在眼睛上，他出了手。

 失去溫度的漸漸變得冰涼黏膩，許久，他冷靜紙手。

 重新拿起手機發信息給林安可。

 “做個選擇題，一、我死你來收我的尸。我姐死的時候，我就想死了，我想這一天很久很久很久了不要跟我打電話，不要詢問任何相關問題，不要去鬧我的心理醫生，不要去找別人推卸責任。我因為你才想死，我就是不想活了，很累，我不想聽見你的聲音，死對我來說是最容易的事。二、放我一年自由，不要管我在做什麼我跟誰在一起，不要來找我，不要調查我邊的人，不要干涉我做的事，忍住你的控制。結束后我回去按照你的意愿進公司跟你看好的孩結婚生孩子，生到你滿意為止。我不會再尋死，我會吃藥看病平靜地活著，給你養老送終，讓你得到一個完的兒子。”

 向嘉早上六點多被起床匆匆洗漱抹上厚厚的防曬霜換了套寬松長袖休閑服，拿著車鑰匙直奔縣城。

 唐安四點去爬山了，他去仙山頂看日出，被困半山腰。

 向嘉微笑著安他們，讓他們等在原地，馬上就過去。其實在短短半分鐘里罵了十個媽，最討厭陪這種熱各種野外探險活的客戶。

 簡直了，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四點去爬山，江上的日出不好看嗎非要去山頂仙山那個高度，向嘉小時候力最好的時候都爬不那座山。

 凌晨四點，天還沒亮，也不怕野豬把他叼走了。

 在等紅燈的時候空給林清和發了信息，林清和昨晚說那麼多話估計是沖，當時氣氛正好，烘托到那里了。

 話說完可能他就后悔了，畢竟他沒跟向嘉握手，之后他更是一句話都沒說，沉默著吃燒烤喝酒看月亮。一直到他們在街上分開，他徑直走了。

 向嘉怕他反悔，現在很需要林清和。倒也不是希林清和能給做出什麼事，林清和在邊很踏實。

 知道林清和再想死，只要說我不想死，你托著我。

 他一定會拼盡一切托住向嘉。

 他們認識的時間不久，但向嘉就是這麼篤定。

 向嘉活了二十七年，只遇到過兩個不求回報對好的人，一個是外婆一個是林清和。

 外婆還有緣關系，是的親人，好的還有緣由。林清和只是單純地對好，他毫無目的。不跟上床，不指賺錢，不對做什麼。

 向嘉說胃病不能煙，不想聞煙味，他真能做到在向嘉面前一煙不。

 他煙癮大，但他忍得住。

 外婆溺死在半米高的水塘里，不希林清和也如此。

 雖然人生來孤獨，大部分時間都得一個人走漫長的路，但自私地想多留林清和一段時間。

 向嘉在九點半找到唐安和小胖子，唐安一點被困的窘迫都沒有，他端著相機蹲在地上專注地拍一只落到花上的蝴蝶。

 小胖子手臂上全是道子，汗流浹背氣吁吁，狼狽的像個夏天跑了幾公里的沙皮狗。

 “唐老師，李先生。”向嘉踏上臺階，累的想吐。小時候生活辛苦，稍微大一點就瘋狂卷，卷學習卷打工卷創業，卷天卷地卷空氣。

 收穩定后立刻就不想了，在最近兩年去健房都得三催四請，確到秒，一到時間瞬移出去。不干力活，如果可以，連健房都不想去。

 早晨就應該睡覺睡到自然醒，坐在太底下看云看天看山水。

 而不是爬那麼高的山，曬著滾燙的太，累的像狗一樣呼哧呼哧氣。

 “我小李，向總。”小胖子兩眼含淚看著向嘉，仿佛看到了救世主，“這里的指示牌坑死人了，我看著這里是上山路，越走越不對。我們就困到這里，找不到出路了。連一個工作人員都沒有，天天不靈。”

 “水，吃的。”向嘉把水和蛋餅遞給小胖子，看唐安拍攝的蝴蝶飛走了，取了一瓶水遞過去說道，“這里很多本地人來了都出不去，指示牌是上一個開發商做的，上一個開發商放棄這里到現在已經很多年了。指示牌年久失修，螺松了，指的方向也就偏了。”

 唐安接過水還在看相機，說道，“剛才那是梁祝蝶，很難得，這里居然有。”

 向嘉很怕蝴蝶，長著翅膀的蟲。哪怕翅膀再漂亮，它也是蟲。

 “還要上去嗎”

 “能上去嗎”唐安仰頭看遙遠的山頂，躍躍試，“山頂有什麼”

 “有個道觀，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香火，我很多年沒上去過了。”向嘉看小胖子狼吞虎咽吃餅，小胖子絕對不想走了，說道，“現在才走了仙山的五分之一，要爬上去估計得幾個小時。”

 “你知道路對吧”唐安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鏡，滿眼期待，他興的過于明顯了，“要不試試去山頂”

 向嘉不太想上，喜歡這里的風景，但不喜歡太累，“你想去”

 “當地的風景我得提前看一遍，這是我的習慣，我拍攝一個地方一定是我想拍的。能不能出片，旅游驗如何。夠不夠有特，能不能一鳴驚人，都在我的考慮范疇。”

 仙山海拔一千六百米，之前的開發商原本打算做纜車，好想法，這山只適合纜車。建起了橋梁拉上了鋼纜，卻沒做起來，全廢棄了。

 步行得半天。

 小胖子在半山腰徹底不走了，誰勸都沒用，癱在地上擺爛。向嘉給他留了一瓶水一個面包，讓他在原地等著，陪著唐安繼續爬山。

 整整四個小時，才到山頂。

 向嘉只覺得兩個都不是自己的了，的在發抖，扶著山頂的欄桿深吸一口氣，吸到香火味。唐安也累的夠嗆，但架不住這里風景太好，他扛著相機拍攝云海與溧江了。

 林清和說的對，唐安對這里很興趣，他上船了。

 向嘉看向香火的地方，蓋了一半的道觀廢棄了大半。但主道觀開著門冒著煙有人生活在這里，道觀沒廢棄。

 “唐老師，你先拍著，我去里面拜一拜。”

 唐安沉浸在拍攝里，估計沒有聽見說什麼。

 向嘉活肩頸與手腕，站直快步走進了道觀。

 當地人不怎麼信道教，這麼大個地方只有這一個道觀，據說是戰爭時期上山避難的道士建立，香火不旺。

 向嘉邁過門檻看到主殿一個道士打扮的在上香，燭火味道就是從這里飄出去的，向嘉環顧四周。

 “上香去里面拿，二維碼在桌子上。”

 先進。

 向嘉進主殿找到擺著香燭的臺子，價格不貴，五塊一把。旁邊還有個灰撲撲的柜臺擺著許愿牌和一些串珠木牌，向嘉走了過去。

 唐安的相機下午就沒電了，山上沒有充電的地方。但唐安還是堅持把日落看完，才意猶未盡的回歸。

 有一起爬山的經歷，他沒之前那麼裝了，話也多了很多。晚飯期間滔滔不絕，末了他邀請向嘉明天一起去走山底下的森林公園環線。

 向嘉微笑著拿水了下他的酒杯，欣然同意。

 唐安很興，他很喜歡這里，也喜歡跟向嘉做朋友。向嘉很會照顧人，聊天也很快樂，什麼都懂，不管聊什麼都能搭上話，沒有普通孩的氣。

 不矯，做事有分寸，知進退，很。

 把唐安送回酒店，向嘉在車上灌了半瓶水，了僵的臉。不用微笑了，不用跟人聊不興趣的話題了，不用裝了。靠在座位里腦子嗡嗡的，很累，但還有很多事要做。

 靠了很長時間，把所有事想了一遍，發信息給林清和。

 “一天，麋鹿迷路了，然后他跟長頸鹿打電話喂，我迷路了。長頸鹿說喂，我長頸鹿了。”

 短信發出去不到十秒，林清和的短信過來了。

 林老板發個定位。

 向嘉“短信能發地址”

 林清和“你加我微信，搜電話號碼。”

 向嘉“你有微信”

 林清和“”

 林清和“我的手機從水里撈出來了，現在有微信。”

 向嘉忍不住笑了起來，不是白天那種職業微笑，就是開心就是樂。笑了半天，復制林清和的號碼打開微信添加好友。

 林清和的微信名是itario，頭像是一盆枯萎的仙人掌。

 向嘉加好友發了定位過去，問道“吃晚飯了嗎”

 itario正在輸

 itario輸了兩分鐘，發來消息“開車門。”

 向嘉愣了下，抬頭猝不及防跟主駕車窗外站著的林清和對上視線。他穿著白短袖襯敞開著，里面是黑t恤，藍牛仔顯出修長筆直的，此刻閑散微敞。他戴著漁夫帽，深邃丹眼一半在影里，出來的鼻梁高陡直，薄抿著，下頜是上揚的。

 向嘉眨眨眼，他怎麼在這里

 林清和仰了下頭，出了兜的手，曲著手指關節一叩車窗。一雙眼徹底出來，極深的雙眼皮，纖長稠的睫。

 向嘉按著車窗玻璃控制緩緩降下車窗，心跳的有些快。

 墜在塑料袋里的牛盒子呈拋線被他扔進了車廂，落到了向嘉懷里，牛是熱的。

 袋子的主人傾而至，清瘦修長的手指搭在車窗上，眼皮的很深，指尖一抬，“去，換副駕，我來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