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飯盒刷干凈, 耶律加央又用布巾把上面的水干，手輕飄飄的，一點重量都沒有, 其實不著他送。

可他都發話了金庭也沒辦法。

瑪吉婆婆的帳篷離容姝那里還有一段路，耶律加央算著容姝吃飯的時間，他到的時候, 容姝們剛吃完。

金庭玉階收拾碗筷, 容姝正在沏茶, 往茶壺里倒了果干，山楂干，野果干, 幾塊冰糖, 還有一捧茶葉。

燒開的熱水嘩啦啦倒進去，讓耶律加央到了片刻寧靜。

忽然間, 容姝抬起頭, 耶律加央把飯盒往前遞了遞，“你給瑪吉婆婆送了吃的, 我來還飯盒。”

耶律加央覺得自己不愧學了那麼多年的大楚話，就是和尼瑪烏音珠不一樣。

給瑪吉婆婆送, 是告訴容姝他知道沒給他送, 知道還在生氣。

他來還飯盒，是告訴, 他是來特意來見，哄的。

容姝:“放桌上吧。”

耶律加央攥拳頭，“哦，那本王放這兒了。”

容姝低下頭，泡的是果茶, 果味兒重，又因為加了冰糖，聞著甜甜的，茶的苦味淡，秋冬干燥，喝這個最能解生津。

每天中午都沏一壺。

容姝看得見，耶律加央還沒走。

耶律加央道:“在這兒住得還習慣嗎？”

“習慣。”

耶律加央撓撓頭，“那晚上冷嗎，烏邇比大楚冷，你晚上睡覺的時候多蓋點被子。”

“多謝王的好意。”容姝放下茶杯，靜靜看著耶律加央，他來這兒就是為了沒話找話嗎。

耶律加央輕輕吸了口氣，“那本王討杯茶喝，行嗎。”

容姝沒，道:“王有烏邇，要什麼沒有，還缺一杯茶呀。”

耶律加央著頭皮道:“缺。”

容姝矯脾氣大，還下他面子，耶律加央真想從帳篷里出去，可是出去之后他就回不來了，他比誰都清楚.

面子是什麼，又不能吃。

容姝:“……”

真不要臉，傾倒了一杯，挪到耶律加央面前，“喝完快走。”

耶律加央小心捧起來，一會兒抿一口一會兒抿一口，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喝完，“還好喝的，好甜。”

“還有點酸，有點苦，”耶律加央雙手捧著，“容姝，這個怎麼越喝越。”

皮相好的人就是這樣，仰著頭看你一眼，目清澈懵懂，眼睛像晴日里烏邇的天，小心翼翼地看你一眼，怕你生氣，非讓人心。

大抵天下子都這樣，容易心。

容姝抿了一下，“你沒吃飯嗎，怎麼還越喝越。”

耶律加央搖搖頭，“沒吃。”

他見容姝看過來，解釋道:“真沒吃，這次沒騙你。”

他哪兒還好意思吃飯，中午看金庭過來，一口烤都沒，婆婆說要低頭，那他向容姝低頭。

“你不用給我做吃的，我喝這個就行。”說完，耶律加央又抿了一小口。

那一口，喝了還不如不喝，真是喝給看得。

容姝別過頭，“你想吃什麼。”

耶律加央捧著茶杯，“真不用……”

“你再廢話，就回去，茶也別喝了。”容姝把杯子放桌上，響聲清脆。

耶律加央立刻道:“炒飯，就蘿卜咸菜吃就行。”

容姝看了他一眼，“等著。”

正巧金庭玉階刷碗回來，見耶律加央在帳篷里，就悄悄退了出去，兩人臉上俱帶了笑意，王能過來就好，再好不過了。

雖說不敢揣測公主的心意，但也能猜到一二，公主想王過來的。

金庭玉階相視一笑，們守在外面就行了。

中午飯做的多，還剩下一碗米飯，也許是想耶律加央過來，才故意做的多。

帶來的蛋已經吃完了，容姝切了點丁，白菜。

中午湯還有剩，里面還栗子仁兒呢，配菜就是這些。

容姝舀了半勺豬油在熱鍋里化開，蔥末，蒜片煸炒香，接著把丁和白菜炒，放了一會兒的米飯已經變變涼了，倒進鍋里，隨著鍋底熱氣聚集，米粒一慢慢變變小，每一粒裹上豬油，最后淋上一勺湯。

湯里有栗子仁兒，還有蘑菇，一勺湯正正好，等湯收干凈，這碗飯也炒好了。

容姝從腌菜缸里撿了小碟蘿卜，一轉差點撞到耶律加央。

那麼高的人站在面前像座山，容姝瞪了他一眼，“你在這兒干嘛。”

耶律加央:“過來端飯，碗燙，我來端，這個也給我。”

低著頭，能把容姝看全，耶律加央覺得好看極了，哪怕瞪他也是好看的，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耶律加央手欠了一下容姝的腦袋。

容姝把碟子給他，“吃完自己把碗筷刷了，鍋別忘了，我去睡午覺了。”

誰許耶律加央頭的。

一面屏風把帳篷分了兩，耶律加央這頓飯吃的膽戰心驚，他不知道容姝睡沒睡著，所以一點聲音都不敢出。

吃完飯，他把碗筷鍋端外面，金庭想上手，耶律加央搖了搖頭，“讓我刷的，我刷。”

誰都別搶。

冬日的水冷得刺骨，但耶律加央覺得正正好，容姝留他吃飯了，還給他做飯了，至于是不是剩菜，耶律加央已經記不清了。

因為他全給吃完了。

把碗送回去，耶律加央是悄悄的，出來也是悄悄的。

回到王帳，耶律加央喝了一大碗青稞酒。

尼瑪眼看著王比之前高興，眼可見的高興。

興許是喝了酒的緣故，耶律加央話特別多，“這次是本王做錯了，不該騙，幸好晉沒和本王計較。你不知道，還給本王做飯了，特別好吃，那個蘿卜條，脆脆的辣辣的，小會兒就吃完了，但本王沒敢再要。”

在尼瑪看來，耶律加央這個人，面子大于天，讓他認錯，比登天還難，就算去王妃帳篷，他也不會說本王錯了這種話。

耶律加央臉上寫著你又不懂，“錯了就是錯了，低頭認錯晉就高興。”

晉高興了他也高興，再說了他喜歡晉，就算他一點錯沒有，只要晉能高興一點，認個錯又有什麼關系。

耶律加央捧著酒碗笑了笑，這酒好像沒容姝那兒的茶好喝。

再說容姝，中午這一覺睡得極不安穩，沒見過容譽，更沒見過陳洺之，就連徐景行也只有幾面之緣。

可這幾個人卻一直在夢里。

夢見七年后，大楚的鐵騎踏平烏邇，徐景行的劍尖沾著，盡管容姝沒看見他殺人的樣子，心里卻知道，劍尖上有耶律加央的。

徐景行朝著出手，說:“容姝，我來接你回家。”

草原染上戰火，到都是硝煙。

手上還有，角也沾著。

夢里的不知為何，手搭上了徐景行的手，從帳篷往外走的一路，看見瑪吉婆婆，還看見了烏音珠，草原上最明的姑娘，倒在地上，從口冒出來，眼睛還沒閉上。

烏音珠下護著一個孩子。

尼瑪達娃擋在們前面，模糊。

那孩子雙眼閉，臉上不見一，容姝心口驀地一疼，陡然驚醒。

玉階從屏風外面進來，“公主醒啦……怎麼一頭汗，可是做噩夢了……”

玉階轉去拿帕子和水，容姝心有余悸。

人醒來都會忘記夢里夢到什麼，但容姝卻記得清清楚楚，那不是，是《朱》里的容姝。

景和七年，徐景行奉旨征討烏邇，大楚鐵騎踏草原，屠戮烏邇老。

耶律加央，烏音珠……全都死了，草地被染褐紅，到都是焦土，火燒了很久。

容姝能覺到原的無助和心痛，七年的相，烏音珠這些人都是真的。

原為什麼還要回大楚。

容姝喝了水了汗，“玉階，我夢見回大楚了。”

玉階作一頓，大楚可是故鄉，夢見回大楚應該是好事，公主怎麼會做噩夢呢。

“公主都夢見什麼了，出了這麼多汗。”

容姝沒說話，夢見的這應該是《朱》里的容，景和七年，大軍征討西北大勝而歸，長公主回京。

《朱》寫了許多長公主回京之后的事，卻沒寫烏邇戰敗的慘狀，烏邇的很多子民都死在了大楚士兵的刀劍下。

耶律加央，尼瑪達娃，烏音珠，連孩子都不放過。

孩子都沒放過。

容姝心口難的厲害，原以為在烏邇待上七年就可以回大楚，做長公主，只要不摻乎趙兮和容譽的事，依著為平息戰火和親的功勞，就能安穩度日。

那烏邇呢。

烏邇的百姓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承這種后果。

如果回到大楚要烏邇百姓的命，容姝寧愿永遠不回去。

為了平息戰火和親，結果又挑起戰火，容譽等人對白月的偏執，憑什麼要烏邇子民承擔。

容姝:“夢見了徐景行接我回大楚，大楚烏邇戰，烏邇戰敗，死傷無數。”

玉階臉變得煞白，一直想回盛京，可公主都嫁過來了，怎麼才能回去。

和親公主要想回大楚，只能是滅了烏邇。

這里的人善良可，玉階不想他們死去。

公主是為了兩國和平才和親的，怎麼會忍心讓烏邇人陷囹圄。

“公主……”

容姝道:“剛來的時候我的確想過回去，可在這兒這麼多日子，早就習慣了，玉階，我不想回大楚了。”

如果烏邇能種白菜，蘿卜，豆子，日子越過越好，是不是就不會被大楚打敗。

容姝想護著這片土地。

玉階輕聲道:“公主想在哪里就在哪里，奴婢和金庭永遠陪著公主。”

容姝點了點頭，以前給種子給法子只是順手為之，現在想讓烏邇人的日子好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啾咪~

我真的好傷心啊

我也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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