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以瘦為的祁京,那徐家爺可謂是胖得實在。
人道徐家爺行過之皆是寸草不生,畢竟那一腳下去,這地面兒實的愣是蚯蚓費個半年勁兒也探不出腦袋來,而若是趕了巧,徐家爺心好喚他那胖丫鬟丑丫一塊兒出門溜溜,甭說別的,「二胖」是擱那祁京大街一站,得消個大半日整街的百姓才能疏通了。
然這不過是笑談,祁京上下誰人不知徐家富貴,單論財力乃祁京十大商戶之首,是以雖是暗地嚼舌,明面兒上卻是不敢招惹的,迎面瞧見了還得避讓三分。
雜七燴八的傳言不要錢般隔三差五地往丑丫的耳里鉆,丑丫早已是聞多不怪,蹲在爺旁賣力地打著扇,丑丫袖角胡了下額角自正午起就冒個沒完的汗珠,扭頭看了眼同樣狼狽的爺細聲問道:「爺,許小姐怎麼還不來啊?」
「急什麼!」一把奪過手中的折扇,徐景毅斜一眼,「把花兒給我捧好了,若是出了什麼差錯,小爺我唯你是問!」
忙將手中蔫了大半的花兒擺正,又蹲了一陣,丑丫看了看頭頂毒辣的日頭:「爺,你不累嗎?」
「小爺為獻,怕什麼累?!你要是累了就自己滾回去!」說罷卻是偏頭瞪了一眼,滿臉寫著「你要是敢答應你就死定了」的吃人表。
「那怎麼行啊爺!」
聽這樣說,徐景毅臉頓時得意般微了,正想說些什麼卻被丑丫一聲打斷:「丑丫要是真從這兒滾下去,就算滾到府前也停不下來的!爺和丑丫都是重中之重的人才,難道不知道這個道理嗎?」
說著,丑丫試探地往后的斜坡看了一眼,嚇得將圓潤的子往前了,沒有注意到徐景毅那張黑鍋底的臉。
一把掐上丑丫的后頸,徐景毅咬牙切齒:「丑丫,依小爺看,你離呆子不遠了!」
「爺!你已經夠胖了,還罵自己是呆子做什麼?!」
「……」說實在的現在他真的很想把從這里扔下去。
像是看穿了他的意圖,丑丫著脖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爺,你扔不的,祁京里的人都說你第一胖,丑丫和你并列第一……」
他恨不得現在就有一把刀把這人捅個心涼!
「爺!」丑丫忽然激地用那厚如熊掌的手謀殺般一把拍在他的背上,若非他厚,徐景毅毫不懷疑自己會把一條命待在這里!
忍無可忍,徐景毅怒喝一聲:「丑丫!」
「許小姐來了!」
「什麼!?」立馬站起,卻因蹲了太久,徐景毅頓一陣頭暈目眩,整個人不由向后倒去,然而下一瞬,他就到自己落了寬厚而溫暖的懷抱中。
「爺!你沒事吧!?」
抬頭見是丑丫,徐景毅頓時臉都黑了一層,一把掙開后就要往竹林外許小姐的方向走。
「爺!」
一下將他拽住,丑丫還沒說話就見徐景毅繃著張臉回頭怒瞪:「松手!」
「可……」
「住!」接著就頭也不回地大步往外走。
可你花兒還沒拿呢……
看著徐景毅偉岸中著三分別扭的背影,丑丫撇了撇,到底還是乖乖地蹲回去等著。
許小姐每月初一和十五都會來這古佛寺祈福,而每回,徐景毅都會讓丑丫陪在邊在這古佛寺門口的竹林角落里蹲守著,等時機一到就上去表白。
不過這都沒什麼,最讓丑丫期待的是爺每次表白失敗后,都會帶去下館子以表藉,也不知道這回又會去哪兒吃頓好的……
就在丑丫還在那兒遐想著味難耐地咽口水時,這廂帶著一肚子怒氣的徐景毅在踏出竹林的那刻方才清醒過來。
看了眼自己空無一的手,又看了看后頭不遠即便是一灌厚草叢也遮擋不住丑丫那壯的軀,徐景毅恨恨一咬牙,到底還是著頭皮往前頭許小姐的方向走。
回頭看了眼后逐漸接近的影,山茶低聲提醒許妍冰:「小姐,又是那徐公子……」
聞言,許妍冰淡淡朝后瞥了一眼,見又是徐景毅單獨一人,眸底立時便凍了層冰渣子:「別管他。」
等徐景毅出來的時候,丑丫果然瞧見他一副霜打茄子般無打采的模樣。
「爺!」丑丫立馬迎上前。
「嗯……走了。」看一眼,徐景毅忽然頓了腳步,隨后瞇著眼上下打量了一圈,聲涼涼道,「丑丫,你很高興?」
「當然——不是了爺!丑丫可難過了!對!丑丫現在難過死了!」
角了,徐景毅卻沒力再和爭辯,轉頭幽幽嘆了口氣:「許小姐說,不喜歡胖的……」
「對啊爺,這個丑丫不是早和你說過了嗎?」
「那你還說喜歡詩詞?結果本爺還沒背出幾句就被邊的丫鬟趕出來了!」
「那爺背了什麼?」
「
就那首『春眠不覺曉』……」
看了看被自己踩在腳下「嘎吱」一聲響的枯葉,丑丫沒吭聲。
徐景毅不屑地哼哼一聲,嘲諷道:「虧你還說你以前是許小姐的丫鬟,結果還不是不靠譜得很!想來是小爺我錯信了你!」
……哦。
「從明日起本爺要減!」察覺到丑丫不信任的目,徐景毅清了清嗓子,「今日小爺最后帶你下一次館子,日后可沒機會了!」
「哦,好的爺。」
「誒!你這是什麼表?」
……
二人一路拌著,大半個時辰后,終是到了祁京最好的飯館里坐下。
待徐景毅十分闊氣地將菜單上最貴的菜一一點過之后,丑丫忽然聽見隔壁桌傳來了一陣飽含惡意的嬉笑聲。
料想又有討厭的人在碎,丑丫悄悄瞥了眼桌對面的爺一眼,見他滿臉淡定,丑丫松了口氣的同時又有些敬佩起自家爺八風不的本事來。
爺不愧是整個祁京的輿論中心,臉皮果然不是一般的厚!
丑丫心慨一句,看著徐景毅低聲贊道:「爺,旁邊那桌沒長眼的正在說你壞話你都不生氣,果真是心寬胖啊!」
「什麼心寬胖?」皺眉略不滿地看一眼,隨后,徐景毅卻是舒展了眉目一臉輕松,「回頭我爹斷了他們布莊的料子,看他們還有沒有心在這里多。」
「……」哦,原來這仇不是不報,而是時候未到啊。
心中又是暗暗慨了一通,丑丫吃好后就朝對面的爺道:「爺你慢慢吃,丑丫先去樓下掌柜的那兒結個賬。」
「嗯,去吧。」
結完賬正要上樓,丑丫卻迎面撞上了剛才隔壁桌那幾個碎的人。
丑丫的小心臟頓覺不太妙,剛想裝作視而不見從他們邊經過,卻被為首那人一把攔下了。
然而,不知是那人是手太短還是什麼緣故,這一攔只攔住了丑丫的手臂。
見狀,丑丫就學著自家爺的模樣淡定地看了眼他的手,半點沒放在眼里地直接略過要走。
「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啊,一樣的目中無人。」
「……」嘿,說的沒錯。
被這般傲慢無禮的態度激怒了,為首那人便沖后的小廝使了個臉。那小廝見狀登時會意,沖上前狠推了丑丫一把!
——沒推。
為首那人當即怒瞪了小廝一眼,見自家小廝訕訕地收回手,只對著丑丫鼻孔朝天諷笑道:「倒是馬某小看了,以為只那姓徐的胖,沒想到養出來的一條狗還更勝一籌!」
吼喲!罵是狗可以,但罵家爺那可是找死!
無論如何,這話終于功引起了丑丫的注意。丑丫猛一回頭,盯著那『馬某』一陣打量,用爺平時最氣人的表沖他一哂:「爺是胖不錯,但他就算再胖也不是你這種眼睛小大除了長什麼都短還長得像竄天猴的小人配說的!」
「你!」馬棟天險些因這番話背過氣去,一咬牙,瞪著丑丫面上的那道疤痕,他只覺眼前這丑越發礙眼起來。
袖一揮,馬棟天一聲令下:「來人!給我打!都給我狠狠地打!」
二樓,徐景毅等了好一陣也沒見丑丫回來已有些奇怪,起走到門口時聽見樓下一陣大靜后不由皺起眉,可還沒等他邁步往下走,徐景毅就聽見了丑丫的吼聲:「打狗也要看主人!等我爺下來,信不信你們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聽到這里,徐景毅將剛要邁下的步子默默收了回來。
可就在徐景毅心天人戰之際,樓下突然傳來了一聲巨響,震得連帶二樓的地面都似乎了幾。
這才不敢耽擱,徐景毅連忙起袍往下趕,等到了樓下,一眼就瞧見了那坐在地上一臉迷蒙的丑丫,至于被結結實實坐在下的
——是已經暈過去的馬棟天。
(2)
大街上人頭攢,丑丫艱難地避開人群跟在徐景毅邊,看著他拿著各小吃吃好喝好的樣子,丑丫一時不知是什麼心。
好半晌,丑丫終是猶豫著開口:「爺,剛才……丑丫真的不是故意的……」
見他依舊沒什麼表地大吃大喝,丑丫不由進一步解釋道:「是他們先罵爺,丑丫氣不過回了一,那個姓馬的就讓人打我,之后又是他們當中有人絆了我一腳,一個沒留神我才……」
「你做得很好。」
「我……啊?」
「我說,你做得很好。」偏頭看一眼,徐景毅滿眼寫著肯定,還獎勵般往手里塞了糖葫蘆,「那個馬棟天小爺看不慣很久了,今個兒你坐斷了他一條和一只胳膊,就是幫小爺我出了口惡氣!回頭小爺不了要賞你的!」
「可丑丫害得爺你賠了銀子……」
「嘁!小爺我差那點兒銀子嗎?更何況,小爺的快樂可是千金難買!」
「這樣啊……」丑
丫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還真怪驚喜的。
待回了府中,丑丫還一度有些擔心那馬棟天找上門來,卻在苦等了幾日后都沒聽見靜,這才不由松了口氣。
而與此同時又到了十五,丑丫一早來尋爺卻發現爺竟還和前些日子一般在后院又跑又跳,半點沒有要出門的意思。
「爺,今兒不下館子了嗎?」
「下什麼館子?」愣了一瞬后徐景毅立時反應過來,瞪著丑丫的那雙眼睛好似要噴出火來,「丑丫!」
院中又是一如既往的飛狗跳,幾圈下來,二人皆是累得腳步虛浮氣吁吁。
見自家爺一掃帚就要到背上,丑丫連忙抬手一擋:「爺忘了今日是什麼日子了嗎?!」
高高揚起的掃帚頓時卸了力,徐景毅沮喪得像只斗敗的公:「這我自然記得。」
見他那乎乎卻又灑滿汗珠的側臉,丑丫心中一:「爺,你都好幾天沒好好吃過東西了,丑丫去給你做份豬腦花兒吧?」
想到那豬腦花兒的滋味,徐景毅頓覺腹中如火燒火燎般襲來。抿咽了咽口水,徐景毅到底還是搖了搖頭,拖著腳下笨重的鐵球轉回到后院去了。
看來小姐一定是對爺說了什麼難聽的話,要不然怎麼會連他最的豬腦花兒都哄不好了呢?
垂頭看了眼孤零零躺在地上的那支掃帚后,丑丫不長長嘆了口氣。
可就在這樣高強度吃喝的訓練狀態下,雖說是功瘦了一小圈,但沒過多久,徐景毅就不住暈倒在了后院里。
徐景毅自小就沒了生母,又是徐家獨子,打小就被徐家上下捧在手心里細心呵護著長大。等聽說了兒子減昏倒的消息,徐家老爺急得快馬加鞭自商行那兒趕了回來,而一回來,徐老爺頭一個就找丑丫上堂問話。
「能把爺這樣,你這個婢是怎麼伺候的爺?!」
「回老爺,一日三頓,一頓三大碗,九菜一湯。」
「……當真?若真是如此,爺怎會暈過去?!若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你要我徐家怎麼辦!?」
「老爺放心,爺得您真傳,沒那麼容易死的。」
「……」
一頓審問下來,丑丫便心俱疲地回了住,換了裳后才慢條斯理地往爺的院子里走。
待進了徐景毅的屋子,丑丫就瞧見仍躺在床上面蒼白的自家爺。
哪有什麼一日三頓九菜一湯?這段日子爺吃了多苦是最清楚的,那些不過是爺讓對老爺打的幌子罷了。
苦笑一聲,丑丫幫徐景毅掖好被角,就這麼靜靜伏在他枕邊守了一整夜。
次日徐景毅醒時,乍一瞧見側多了個人不免嚇了一跳,等反應過來是丑丫時,徐景毅頓時起了捉弄的心思,一拍的后背大唬了一聲。
后背一陣鈍痛,丑丫皺眉「嘶」了聲,一睜眼就瞧見自家爺正目沉沉地盯著。
丑丫一驚,正要起手腕卻被徐景毅一把抓住,袖被他一把揭開,大大小小的青紫傷痕一時間盡數暴在外,險些刺痛了徐景毅的眼。
面驟然沉,徐景毅黑眸中閃爍著怒意,開口時嗓音卻是嘶啞至極:「我爹人打的?」
見不吭聲,徐景毅心中怒意翻滾間夾雜著不可抑制的煩躁,他將上蓋著的薄被一掀:「我去和他說。」
剛一下床,徐景毅就到還蹲在地上的丑丫急忙手一把將他拽住。抿一條直線,徐景毅面略有些不耐地低下頭,卻在看清丑丫面上神的那一瞬,他的作霎時僵住了。
其實生了副不錯的容貌,卻因比同齡面上多了些而添了幾分笨拙的意味,右側面龐上雖因早些年的傷留下了細細長長的淺疤痕,但因此刻瞪著那雙黑白分明的杏眼,那顆顆飽滿卻晶瑩的淚珠接連順著白皙的頰邊滾落,好似將那疤痕淡化和了不,神無助又哀求地將他著,貓兒似的,直人心頭得一塌糊涂。
不得已繳械投降,徐景毅抬手輕拍了拍的頭頂:「好好好,我不去說,你先起來,地上涼。」
哽咽一聲,丑丫吸了吸鼻子,噎噎地道:「那,那爺先答應丑丫一件事。」
無奈一笑,徐景毅聲道:「你說。」
「以后爺不能再不吃飯!」輕,丑丫聲音又帶了哭腔,「不能,不能再像昨天那樣嚇唬丑丫了!」
對上倔強又委屈的視線,徐景毅心臟不知為何跳得有些快,頭微微發,徐景毅終是俯蹲到面前,屈指輕輕刮了下微微泛紅的小鼻子:「好,爺都依丑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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