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朝宗沒有回包廂，繞過門口下樓離開。

這場生日聚會對他而言為了一種煎熬，多呆一秒鐘他的理智就流失一分。實際年齡三十多歲的他，可以輕易地分辨他此刻黯然的心是因為誰，跟坐在包廂里那個一無所知的十八歲孟聽雨無關。

曾經孟聽雨抱著手機盤坐在地毯上，語氣天真，「徐朝宗，網上說，我們的每七年就會完全替換每一個細胞，大概意思就是七年後的我跟現在的我，可能不是同一個我。那個時候你還會我嗎？」

那會兒他在床上補眠，眼睛都沒睜開，懶洋洋地回，「那七年後的我也不是現在的我。七年後的我應該還是會對七年後的你一見鍾。」

他這求生滿滿的回答，顯然答到了的心坎上。

滿足地笑了。

實際上，他心深對這種無厘頭的事嗤之以鼻。可現在再回想起從前的種種，三十七歲的徐朝宗，跟十九歲的徐朝宗，徹底不再是同一個人了，他的腦子裏逐漸被工作佔滿，原本該有的空間也一點點。

那個回答，似乎也是出自於他本心。

彼時，七年後的他還是喜歡七年後的。然而現在的況是，他遇到了十八年前的。

他喜歡這個嗎？

當然不。他已經不再是十九歲的他，自然也無法喜歡上現在的。

不過是可笑的佔有慾在作祟。

徐朝宗一步一步走下樓梯，沒有再回頭，走出百味軒，冷空氣撲面而來，他低頭給王遠博發了消息：【臨時有事我先走了。】

……

包廂里，王遠博收到消息，第一反應就是看向正跟盛韜咬耳朵說悄悄話的孟聽雨。

他有一種不祥的預。

徐朝宗太反常了，反常到了，他甚至覺得這廝以後絕對會挖牆角。

男生宿舍的友也就那麼一回事，他們宿舍就更一般了，說白了就只是同住一寢室的普通同學，不管是殷明盛韜還是他跟徐朝宗，都不是能為室友兩肋刀的人。真喜歡上一個孩，即便對方是室友的朋友，好像也不會有任何的心理障礙。

王遠博不在心裏搖頭。

太沒節了他們。

盛韜才注意到只有王遠博回來，環顧一圈，問道：「徐朝宗呢？」

王遠博拉長音調，「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大忙人，有事先走了。」

盛韜嗯了聲，「那我們去唱歌？」

徐朝宗的離場，三個男生包括同班同學葉思思都沒訝異。在他們印象中，徐朝宗大部分時間都獨來獨往，且來去匆匆，他好像有做不完的事，一年多下來，他好像也沒跟什麼同學為好友。他幾乎不參加同學聚會，今天能來，他們已經很詫異了，這會兒沒打招呼就離開，好像也很符合他的行事作風。

孟聽雨不由得長吁一口氣。

還好走了。

不過徐朝宗如果繼續待下去並且跟他們一起唱歌，才會驚掉下呢。

他總是這樣，不懂得生活，就像一匹永不知疲倦的駿馬，他們剛談那會兒，他本不出什麼時間陪逛街看電影，一個月能一起去餐廳吃兩頓飯，那都特別罕見。後來相久了，也有脾氣，不願意將他跟別人比較，可上重要的節日總是一個人，這談了跟沒談一樣時，也會抱怨，的初可不像這樣，天的神龍見首不見尾。

從小就生得好，不管到哪都被人捧著，跟徐朝宗的讓委屈壞了，積攢夠了，發出來，沒能免俗的以分手威脅他。

從那以後，他慢慢改變。

會出時間陪看電影，但他太忙，一個月可能就只能看一次，並且看電影的時候還不專心，一場下來總會出去兩三次接電話打電話。

不過，已經很滿意了。

那時候是真的他，到願意諒包容。

走出包廂，盛韜買單時，站在大廳的大魚缸前，悄悄地出手，手掌心多了幾個指甲掐出來的印子。

*

百味軒附近就有KTV，一行人跟著盛韜過去，他定了中包，葉思思跟邵靈湊錢給他買了生日蛋糕作為禮。氣氛很好，可孟聽雨還是無法集中神，盛韜一顆心都在上，自然看出了的心不在焉，在他們唱歌時，他坐在旁，湊在耳畔問道：「怎麼覺你不開心？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

孟聽雨搖了搖頭，「有一點不舒服。」

說得含糊。

盛韜卻不是全沒經驗的愣頭小子，一聽這話，便以為是生理期來了不適。包廂線較暗，他的臉紅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的前友每次生理期時都會跟他撒，畢竟別不同，他本沒辦法會所謂「一把刀在肚子裏攪來攪去」的可怕驗是什麼覺，每次也只會說，多喝熱水。

可現在，多喝熱水這句話，他說不出口。

包廂里也沒熱水，下意識地，他也不想說。其實他心裏都明白，很多時候，多喝熱水就是一種「知道了知道了別來煩我」的敷衍式回答。

「我出去一會兒。」

盛韜看了會兒手機后，離開了包廂。

在寒風中奔跑，終於找到了便利店，買了的保溫杯，在店裏借了熱水沖洗杯子，又買了紅糖，裝了滿滿一杯滾燙的紅糖水，他將保溫杯揣在羽絨服服里包著回了KTV包廂。

盛韜見孟聽雨對唱歌也沒什麼興趣，提前跟王遠博他們說了聲后，便帶著孟聽雨離開。

等在門口等車時，盛韜才像是獻寶一樣，將保溫杯遞給，「聽說喝這個會舒服很多。」

……因為孟聽雨的「不太舒服」，盛韜猶豫了很久，還是決定將告白計劃往後挪一挪，他總覺得，告白應該放在他跟心都很好的時候。

孟聽雨擰開保溫杯蓋子，垂眸一看，也愣住了，再抬起頭看向他，心裏有異樣的緒流淌著。

大概是很久很久沒被人這樣關心了。

很久沒有人會因為隨口的一句話，而努力地想讓開心一點。

與其說不徐朝宗，更不如說，沒了養分。

養分可以是的，也可以是他的。

他的消失時，還可以堅持，因為還在，可當也不了，曾經甜的婚姻便為了墓，人呆在其中總有一天會窒息。

也許應該對盛韜好一點，再好一點。

畢竟他是離婚後，第一個喜歡的人。

熱氣直衝的眼睛，笑得溫，想了想，從包里拿出小盒子遞給他，聲道：「盛韜，生日快樂。」

這是今天最為真心，也最為放鬆時說的一句話。

到抱歉。

明明今天是他的生日，卻讓另一個「陌生人」佔據了的心思，影響了心，甚至差點忘記了眼前這個男生。

盛韜驚喜不已，沒想到還會有禮，他很興，想要馬上拆開看看是什麼，卻意識到這是很不禮貌的行為，耳微紅的看。

「沒事，拆吧。」孟聽雨笑，「我也不知道送什麼禮才好，你看看喜不喜歡，先說好，不是什麼貴重的禮。」

盛韜迫不及待地拆開，盒子裏躺著的是鑰匙扣。

這是孟聽雨送的生日禮他自然很喜歡，但他端量著，有些不確定地問道：「這是一隻手，一個地球儀嗎？」

「是，這是老闆自己設計自己做的，算得上是獨一無二吧。」

「有什麼意義嗎？」盛韜問。

這個問題可難倒孟聽雨了，剛想口而出「世界將在你手中轉」，又咽了回去。

之前這個鑰匙扣是送給徐朝宗的，現在送給盛韜……意義是不是應該變一變呢？

腦子轉得也快，竟然說道：「嗯，我在你手中轉……大概是這個意思，嗯，我也不知道，這話是老闆說的！」

當然，說完后，孟聽雨被自己麻到了==

盛韜相當吃這一套，眼睛迸發出彩，激得語無倫次，如果現在他手裏有戒指的話，只怕是要單膝下跪求婚了。

如果這是一個遊戲，盛韜這個人的好度，也是從這一刻飆升至90.

孟聽雨看著盛韜的眼睛，心裏直念罪過罪過。

還不如說世界將在你手中轉，總比冒出尬出天際的土味話要強太多。

盛韜當時就將自己宿舍還有家裏的鑰匙都掛了上去，就差拍脯保證從現在開始，他會用這個鑰匙扣到他斷氣閉眼掛牆上的那一天。

孟聽雨：「……」

不必如此。

*

盛韜飄飄然回了寢室。

還想大力炫耀孟聽雨送的寶貴禮時，卻發現寢室里只有他跟王遠博。

盛韜問：「人呢？」

王遠博正在玩電腦，頭都沒回，「殷明在網吧，徐朝宗不知道，反正還沒回。」

盛韜也沒在意，一邊去刷牙一邊喜滋滋的第一百次欣賞他的新鑰匙扣。

與此同時，徐朝宗去網吧前臺買了幾瓶啤酒後回到座位，網吧里煙霧繚繞，熏得人眼睛疼。

那一排顯示屏，其他的都在遊戲廝殺，只有徐朝宗開了機，卻一直停留在桌面，他出神地看著，偶爾喝一口冰涼的啤酒。

這些年，他有個習慣，想事的時候會下意識地去轉自己無名指上的婚戒。

低頭一看，左手無名指禿禿的，什麼痕跡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