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有見過自己嗎？

江亦川言又止。

許管家拍了拍他的肩，欣地道：“老奴一直盼著大人邊能有個知冷熱的人，能讓不再形單影隻，今日看見江大夫，老奴終於可以放心了，待死後下了九泉，也能對老爺有個代。”

他一怔：“寧大人的父親已經？”

“哦不是。”許管家擺手，“我說的老爺是大人的三姨父。”

“……”

了眉心，江亦川問：“您來是為了？”

終於說到重點了！

許管家站直了子，低頭想繼續看自己手裏的詞兒，結果手再打開，裏頭的紙條卻已經不見了蹤影。

他納悶地低頭四尋找，找著找著就聽得江大夫開始念：“老奴命不久矣，死前惟願大人能覓得良人，不知江大夫可願與大人托付終，舉案齊眉……”

倏地跳起來搶回紙條，許管家咳嗽不止。

江亦川哭笑不得：“還要提前寫下來？”

“年紀大了記不好，那話本子又這麽厚，我好不容易抄得幾句有用的。”許管家嘟囔說著，陡然一凜，正經了神道，“不知江大夫可明白老奴的意思？”

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

江亦川神複雜地道：“在下不過一介布，管家難道覺得堪與寧大人相配？”

“哎，我們大人說了，大盛有的是登雲梯，隻要有本事，誰都能做人上人，故而前朝那些高門聯姻的把戲在看來隻是庸者抱團，無甚作用。想要的人，合心意就好。”

看了一眼他手裏的紙條，確定不是照著念的，江亦川抿了抿。

兩人才相識不久，要說這麽快墜河死心塌地，那是不可能的。可要說他完全無於衷，那更是不合常理。

沒有人會不為那種坦炙熱的心意而容，再清心寡也不行。

袖口一，著了裏頭折好的藥箋，紙張攃，窸窣作響。

江亦川垂眼看著那方子，想了好一會兒，終於還是開口問：

“人呢？”

第17章你都可以說給我聽

寧朝一早就被召去了翎閣。

主殿裏氣氛嚴肅，皇長高坐位，眸含怒：“本宮半個月前就讓你徹查胡海，你查到哪裏去了？”

沈浮玉跪在下頭，一掃先前的囂張，子直：“微臣一直在查，那胡海詭計多端，不但將證據藏得死死的，還唆使左右鄰居哄騙暗探，這才讓微臣與手下走了岔路，耽誤了功夫。”

“人就在牢裏，你都問不出真話來？”

“殿下明鑒，胡海那骨頭真是比牢裏的鐵柵欄還。”

閉了閉眼，皇長寒聲道：“青雲臺的人可不會管你有多借口，他們已經知曉了此事，還揚言若本宮敢輕易結案，他們就去前告本宮一個匿人證誣陷手足之罪。”

此話落地，在場的員皆是一驚。

“怎會如此？”華年不解，“胡海去告狀的那個衙門，裏外全是咱們的人，消息絕不可能走。”

秦長舒也道：“暗探一直在花明村附近守著，胡海的居沒有任何人去過，也不見有誰去打聽什麽。”

一直都瞞得好好的，怎麽可能突然就被青雲臺的人知道了。

皇長心裏煩悶，抬眼看向旁側的人：“朝，你說呢？”

寧朝拱手：“事已至此，自然隻能快些找到胡海所說的證據在何、驗明真偽，才不至於讓青雲臺的人住把柄。微臣手裏那樁侍下毒案已經了結，願自請探查此事。”

“好。”皇長欣頷首，轉頭道，“有勞沈大人去將相關卷宗整理妥當，送去寧大人府上。”

沈浮玉撇了撇，有些不甘心，卻還是隻能叩首：“微臣遵命。”

議事結束之後，寧朝被單獨留在了大殿裏。

皇長看著，略有擔憂：“你父親今日一大早就往吏部參了一本，說你忤逆不孝，獨分府別居。”

寧朝垂眸頷首：“讓殿下心了。”

“本宮倒不是怪你。”皇長輕歎，“本宮就是沒想明白，天下哪有這樣的父親。”

自己兒功名就，不為高興，反而天想著怎麽把拉下馬。那折子也就是落到了手上，若真落去推崇孝道的聖人手裏，寧朝說什麽也得掉層皮。

朝是近兩年最看好的後輩，什麽都好，就是可惜攤上這麽個爹。

想了想，皇長道：“本宮賜你一名男侍可好？如此一來，你想分府別居也就名正言順了。”

“多謝殿下意。”提起這茬，寧朝愉悅地勾了勾，“但微臣那別院裏已經有一個了。”

“哦？”皇長意外了，子都往前傾了傾，“你是為他才分的府？”

低笑一聲，寧朝默認。

皇長霎時展，掌道：“本宮就說你這人行事從不衝，怎麽就給了寧肅遠上奏參本的機會，原來如此。”

頓了頓，又試探著問：“那吏部的折子？”

“可繼續往上呈。”平靜地拱手，背脊直，無懼無畏。

皇長看得萬分滿意。就喜歡這種清醒的姑娘，知道自己要什麽，也知道該怎麽去要。果斷幹脆狠得下心，實乃大事不可之臂膀。

於是寧朝回去的時候，車上就多了一盆華四溢的寶石樹。

這不是殿下第一次賞，以往更貴重的東西也是有的，但這一次，寧朝覺得自己的心境有所不同。

擋了車夫的手，自己將寶石樹抱起來，下車往東院走。

因顧忌著沈浮玉，江亦川今日沒有出診，隻在院子裏熬了藥給母親和兄長，便ᴶˢᴳᴮᴮ在簷下靜心抄著藥經。

聽見腳步聲，他眼睫一。

餘裏進來一片絳角，上頭繡著繁複的四品梅花，威嚴又莊重。站在他桌邊，一時沒有出聲。

心裏有些張，江亦川結滾了滾，然後才慢慢抬頭。

他以為會看見一張嚴肅亦或是疲憊萬分的臉。

然而，視線往上，映眼簾的卻是寧朝那明至極的笑。

“江大夫好呀。”彎著眼道。

江亦川怔了怔，不自覺地就跟著揚起了角：“這是有什麽好事？”

“也沒什麽。”輕巧地將懷裏的寶石樹放在他桌上，滿不在乎地道，“殿下隨手賞的小玩意兒。”

五十的寶石被累鑲嵌在金枝之間，華四溢，貴氣人。金纏繞，做得枝頭彎曲自然，巧奪天工。風一吹，整棵寶石樹還沉甸甸地跟著晃，折的彩落在幹淨的牆壁上，如夢似幻。

“好生貴重的賞賜。”江亦川站起了，左右細看兩圈之後，抬眼看，眼眸微微睜大，“你得立多大的功勞？”

寧朝擺擺手：“隻是得了殿下偏罷了。”

“殿下的偏又豈會是平白來的。”他搖頭，認真地道，“大人一定做了很多努力。”

沒貶低這件，也沒說隻是運氣好，江亦川很真誠地誇獎著，清澈的眼眸裏滿是替高興的彩。

寧朝有些不適應：“你怎麽也學外頭奉承的那套？”

江亦川莫名：“這為何奉承？不是實話嗎。”

是實話嗎？

朝有些迷茫。

在九歲時寫了一篇詩文，機緣巧合了名家之眼，人家就贈了一方寶硯。當時高興壞了，立馬拿去給寧肅遠看。

結果寧肅遠隻瞥了一眼，就笑拿個不值錢的玩意兒當寶。

“一個垂髫稚子，能有什麽驚世駭俗的文采，人家心慈罷了。”

“就這麽個破爛也值得你得意忘形？”

寶硯當時就被揮在地上摔了個碎，喜悅的心也跟著被摔了個碎。

得了獎賞是不值得高興的，高興隻會挨罵——這是寧朝在這麽多年裏逐漸深固的認知。

但現在，江亦川在替高興。

他說寶石樹很貴重，說殿下的偏不是白來的。

還說一定做了很多的努力。

寧朝了手，隻覺得嚨幹得。

“還有什麽其他高興的事嗎？”江亦川道，“我現在有空，你都可以說給我聽。”

第18章開心的事

“有啊。”開口，聲音沙啞。

江亦川一聽就皺了眉，想看怎麽了，這人卻低著頭。

兀自道：“我得了一樁很重要的任務，一旦做好，明年升遷有。”

“毒害我的人也有了報應。”

“回來的路上還看見了很好看的景致，這些都是能讓我高興的事。”

“但最重要的是——”

寧朝抬頭，漂亮的桃花眼微微泛紅，眼尾卻是一揚，朝他笑起來：“最重要的是，我遇見了江大夫你~”

後頭這一件，比前頭那幾件加起來都更讓人高興。

目相接，江亦川心口驀地一。

這人總是與他裝哭，騙他安之後臉上一點淚水也無，可惡極了。但此時當真看見眼裏的水，他又覺得這東西不該在這裏。

方才自己的話哪句說得不對了嗎？

他皺眉想道歉，麵前這人卻很快就恢複了常態。

將那寶石樹往他麵前一捧，笑瞇瞇地問：“我若用它作禮，可否求得江大夫長留此？”

空寂的別院，雖然時常有奴仆打掃，卻也冷清又幽靜，也就是他搬進了東院，這一方院落才沾上了點人味兒。

江亦川想起那管家說的話，又看了看麵前這棵華貴萬千的樹，沉默片刻，還是手將自己袖袋裏的藥箋拿了出來。

“這是什麽？”

薄薄的紙張對折了兩下，打開一看，是一張治疲憊乏力高熱不退的藥方。

“是回答。”他說。

寧朝的腦袋上冒出了一個又一個的問號。

這算哪門子的回答？

豎著看了看每種藥材的首字，拚不一句話。又橫著數了數藥材的數量，還是沒頭沒腦。好笑地問他：“直接回答犯大盛律法嗎？”

“不犯。”他斂眸轉，“但多無趣些。”

手指剛要往前晃，卻被人倏地勾住。

寧朝勾著他的指節，嘟囔道：“與我在一起，才不會你覺得無趣。”

江亦川沒有躲，隻任由抓著，白皙修長的手指起初冰涼，慢慢地就溫熱起來。

他道：“那就希大人說到做到。”

如同萬裏晴空之上突然炸開一簇煙火，朝整個眼眸都亮了起來。

這不還是答應了嗎！

角控製不住地咧向耳，腳下一個小跳，又克製地穩住袍角，勉強清了清嗓子道：“那晚上我讓許管家多準備些菜，你我小酌一杯。”

這麽快就要？

江亦川一怔，耳跟著就紅了。

他沒敢回頭，隻直背脊裝作冷靜，心下卻是如麻縷，連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