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重逢

公寓走廊外的應燈壞了，沈亦歡黑將金屬鑰匙鎖孔關上門，電梯停電了，只好走樓梯。

白黑，腳步飛快，行時出點約的縴細腰，像極一隻夜行的大貓。

剛走下樓手機就響了。

「喂。」接起，聲音蔫蔫的。

手機裡立馬傳出一陣嘈雜的聲響，人聲鼎沸，激烈的搖滾樂，沈亦歡面無表地把手機拿遠了些，看了眼來電顯示。

——高爾基。

「……」沈亦歡撚了撚眉，調低音量，聲音細細，著和此時表完全不同的乖，「找我有事嗎？」

那位「高爾基」兄嚷著大嗓門︰」寶貝兒，快來Queens！」

「我就不……」

話還沒落，「高爾基」丟下一句「救命的急事兒」，就鬧鬧哄哄的罵了幾句，不知被誰拉去了，電話也隨即斷了。

八月的夜晚，溫度毫不減，大地正源源不斷釋放白天積攢下的暑氣，仿佛是夏天要燒灼夏天本，熱浪一波波翻湧過來。

沈亦歡輕輕「嘖」了一聲，似乎在思考那句「救命的急事兒」的可信度，最後還是攔了輛車報了Queens的名字。

高爾基，真名其實和名人沒毫關係，林開歌。

主業作死，副業模特。

沈亦歡前段時間負責過他的雜志版面拍攝，就算是認識了，林開歌非常自來，不就拉著沈亦歡出去玩。

高爾基，是沈亦歡給他取的綽號。

Queens是一家網紅酒吧，經常能踫見網紅、小明星、模特一類的俊男。

鐳聚燈破開濃重的煙霧，彌漫著濃重的煙酒味。

沈亦歡撥開人群，直直地朝林開歌等人朝聚的座位走去。

一路收獲了不打量的目與輕佻的口哨聲。

長得實在不像混跡於酒吧這種地方的模樣，白淨又懵懂，五漂亮青，看進眼睛裡時仿佛是遇到一隻森林深的小鹿，清淩淩的噙著一層霧氣，可再往裡看，就會覺眼底空得很，黑似的，整個人都著漫不經心的茫然。

「這！」林開歌一見就原地跳起來。

一桌其他人也都朝看過來，都是模特，沈亦歡經常拍雜志，也能認識個七七八八。

「都在啊。」沈亦歡噙著點笑和乖，一雙極迷的眼眸瞇一條。

其中一人哄笑道︰「林開歌你不是人啊！這不心帶壞我們攝影師妹妹嗎，哪兒還有你這種把好孩子往Queens帶的人！」

於是接著一陣聲討。

看到這，沈亦歡也知道那句「救命的急事兒」純屬瞎扯，也懶得生氣，挨著林開歌坐在一邊。

「知道這些都什麼酒嗎？」林開歌問。

「什麼？」

「失酒！」

「……」

沈亦歡面無表的扭頭，視線慢吞吞地落在他臉上。

「鎭，不是給你喝的，我自己喝！」林開歌勾著，「搞個直播玩玩。對了，你要喝點什麼？」

林開歌靠著他那副皮囊，還算個知名的模特，有一批，平常還能遇上接機，要合照要簽名的況。

「橙吧。」

旁邊有人聽到了沈亦歡的話，立馬笑道︰「妹妹你也太乖了吧！我還是第一回遇到有人來酒吧要橙喝的。」

「我不太會喝酒。」沈亦歡微微笑著說。

林開歌搗騰好了直播件，還沒進房，於是隨意的扔在一邊，湊近沈亦歡。

帶著笑意道︰「你可就裝吧。」

「嗯？」沈亦歡角還揚著。

林開歌撈起手機，隨便按了幾下，隨即沈亦歡的手機便也亮了，上面顯示著——高爾基。

「……」

林開歌笑起來，懶散地癱在沙發上，微微側向沈亦歡，顯得非常親昵。

「我就不信了，一個給我備注這綽號的人還真能是隻小貓？寶貝兒，你要不要給我解釋一下我這綽號的意思啊？」

「高、而、基。」一字一頓說，看過去的眼神非常真誠。

高190，並且，不像個直的。

高而基，高爾基。

完。

「噯，我真是直的。」林開歌簡直是被氣笑了。

沈亦歡點頭，喝了口橙，看起來興致缺缺。

「好吧。」

***

醫院。

「鎭，陸爺，你這才回來怎麼還傷了。」虞家誠看著男人背上的大塊跡，不由皺眉。

陸舟淡淡︰「舊傷了。」

「看著有點兒恐怖。」

「你是員警嗎？」一旁包紮的護士問。

陸舟一手摁著太，暫時沒有應聲。

於是虞家誠替他回答︰「不是，是軍人。」又奇怪地拿手肘撞了撞他，「看什麼呢這麼出神。」

「沒什麼。」

他收回目，低眸。

虞家誠從小就和他認識，當即扭頭尋著剛才他看的視線看過去，便見到了一個背對他們的姑娘，長髮飄飄，背影殺手。

？？？

這是要轉啊。

除了那誰，他還沒見過陸舟這麼盯著一個姑娘呢。

視線微頓，那個姑娘正拿著一個Pad看直播，畫面一掃而過，虞家誠掃見一個悉的面孔。

說悉其實也算不上悉，變了很多，沒了從前的頑劣氣質，即便畫面只在上停頓幾秒，也能看出的乖巧，氣質也有了一種說不上來的沉澱。

虞家誠微怔，看了陸舟一眼，後者非常平靜。

「……剛才，那是，沈亦歡嗎？」他輕聲問。

「嗯。」他淡聲，倒是沒否認剛才看的就是。

「怎麼覺跟以前不一樣了。」

陸舟沒回答。

虞家誠也不在意，又回想起剛才沈亦歡的樣子，還是漂亮到扎眼，皮白得發，兩彎柳葉眉，雙目漆黑，一件乾淨的白T，眼皮耷拉著有點倦。

他懷疑剛才是自己看走眼了才會在沈亦歡上看出「乖」來。

「知道你回來了嗎？」虞家誠問。

陸舟神漠然地看著他，虞家誠明白了他意思︰沈亦歡為什麼要知道。

虞家誠剛才沒看見，可陸舟看見也聽見了——

沈亦歡旁邊還坐著個男人，端著酒杯笑容輕佻，很像從前的沈亦歡，偶爾耳邊蹦幾個「失酒」、「一杯倒」的字眼。

他又想起縴細白皙的脖頸，以及流暢的線條。

陸舟垂下眼，非常煩。

***

作死喝失酒，勢必是會遭到天譴的。

大晚上的，救護車呼嘯而至，在一片笑鬧聲、調侃聲中把一個酒中毒的大壯個搬走了。

酒中毒的不是林開歌，而是另一個一塊兒玩的男人，沈亦歡不認識他，只不過大家都跟著去醫院，也就莫名其妙地跟去了。

到了醫院才發現這些人本不是來關心病人的，而是一群熱衷吃瓜的朝群眾。

林開歌帶著一張，叨叨叨地嘲笑他喝一杯就倒實在是太垃圾了，另一個舉著手機拍視頻還發到工作群裡供大家眾樂樂。

沈亦歡算是有良心的，沿路買了袋水果，可惜病患不能吃，只能分給大家，於是大家當著躺病床上面無的朋友，　　津津有味的給吃了。

氣得病患豎著食指大罵他們沒良心，又疼得嗷嗷著過去。

一群人七八舌熱熱鬧鬧的，就這麼完了一次愉快的醫院一日遊，很快也三三倆倆的走了。

「我送你回去。」林開歌拍了拍的肩。

「哦。」

沈亦歡點頭，抬腳跟著他走。

「鎭，等會兒。」林開歌笑著，手指衝下指了指，「我去唱個歌。」

「……」

沈亦歡站定，懶得理會。

穿了雙帶著點兒跟的小皮鞋，站久了就累，索挨著牆蹲下來。

醫院的走廊充斥著各種低分貝的喧嚷，刺的人耳生疼。

醫生護士低聲談的聲音，風扇的聲音，掛水的玻璃瓶踫撞的清脆聲，以及推車在地面推行的輕微金屬聲。

都讓沈亦歡想到那個非常不好的傍晚，也同樣是暑日。

突然，耳邊傳來一個與這些聲音完全不同的——

撥打火機的聲音。

沈亦歡眉間微蹙，看過去。

一個男人。

形頎長，黑黑，黑髮乾淨俐落，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著一個打火機，沒有點煙，解悶似的撥著開關，出一截冷白卻線條分明的手臂。

沈亦歡的手無意識地收。

男人神寡淡，垂著眼並未注意到，眉骨朗，一雙平靜就帶戾氣的眼，再往下是修長的脖頸，突出的結，弧線落拓。

燈將他的影子拉長，影延長至沈亦歡的腳邊。

不自覺地抿了抿，竟有點不敢看了。

這麼快就三年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