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明，滿室寂靜。

明明覺昨日才過除夕，何以今晨一睜眼就是上元節了。

裴筠庭思來想去，頗為鬱悶，在床上賴了許久都不願起。

且自溫璟煦回京複命後，聖上特允他婚之前無須打理公務，故他行事愈發放肆起來，幾乎每日都要進出一趟鎮安侯府，賴在裴瑤笙十步以，是如何趕都不肯走，牛皮糖一般。

偏他名正言順，府裏長輩對此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時辰晚了，還會留下他一塊用膳。

這便使他更為有恃無恐。

裴筠庭心知此人一肚子壞水，平日看著半分不顯，甚至與他不識的人甚至會覺得此人溫文爾雅，然真切領會過溫璟煦的可怕，自是能避則避。恰好這段時間的晨昏定省免了，整日待在房中，這會兒子看看書，那會兒子又跑到院裏舞劍，幾日下來，氣瞧著紅潤不，整個人愈發白裏紅。

不過令沒想到的是，某日淩軒竟往琉璃院遞了封來自徐婉窈的信。

話說自從那夜將侍郎府上子們救出後，燕懷瑾與周思年順理章接手了一切後事，不肯再讓手半分。裴筠庭明白這是兩人對的另類保護，反正事解決得都差不多，由他們接手反倒能替自己省去不麻煩，於是欣然同意。

否則若以一介小子的份，真被怡親王一黨查出，怕是如何都招架不住的，說不住還會連累父親在朝堂上製，這並非想看到的局麵。

拆開信，就能瞧見徐婉窈一手秀氣的小楷。信上說，已功與外祖一家相認，外祖母聽過的打算，希能再多留些時日，畢竟無法相認的這些年盡苦難，話自然說不盡。

這是在世間唯一的親人了，裴筠庭不忍拒絕，當即回了信，讓徐婉窈放寬心，總歸這邊的事才起了頭，不必急於一時，若有需要，自會提前傳信喚回來。

周思年嘛，按著規矩，自是來拜過年的。兩家人依舊是老樣子，一塊熱熱鬧鬧吃了頓飯。

值得一提的是，裴筠庭終於想起自己前些日子琢磨許久的那件事，趁著人不注意，拉著周思年嘀咕許久，終於功拉到的第一位盟友。

為這此事，一連高興了好些天，仿佛勝利在，連帶著對溫璟煦也和悅不。

……

一夜過去，又落下不銀塵，醒來後推開窗，四遭皆陷白茫茫的雪景中。

裴筠庭在窗前的小桌上，鋪著信紙，正一筆一劃地寫給徐婉窈的回信。窗外偶有雪花隨呼嘯的風舞，拂過的臉頰，掀起一細微的寒。

一朵本應在院角淩寒傲放的紅梅，不合時宜地平躺在某個人的掌心，沒過一會，又別在了鬢角上。

裴筠庭著近在咫尺，一襲靛青裳的年，輕歎口氣道：“我說三殿下，過了年，您也該是十八的人了，就不能守些規矩，正大明的進侯府，再從正前進我房門？”

燕懷瑾在這，自小就沒守過規矩，平日麵對長輩和夫子時分明規規矩矩，該有的禮數一個不落，待到這，就變了徹頭徹尾的小無賴。

燕懷瑾聞言掀了掀，挑起眉頭，朝微揚下道：“我這不是圖個方便？再說，先前那麽多次我都翻進來了，也沒見有人阻止，我當侯府上下都默許了，不想裴二小姐對此頗為不滿？”

“……”裴筠庭並不想在這個話題上與他過多糾纏，撇撇道，“你讓開些，擋著我的了。”

燕懷瑾不退反進，幾乎是著的子，俯下來看寫的什麽。

裴筠庭一愣，不著痕跡地避開一寸。

雖說大齊並不對男間來往過多苛責，但該守的男大防卻是必不可，世家子弟自小學習禮數，深諳“男授不親”這一道理，偏生最該守禮的三皇子殿下，私下對著小青梅總是一副從不循規蹈矩的模樣。

要說青梅竹馬就屬這點最特別，因自相識，肢接已是家常便飯，不似尋常男那般，一手便方寸大。

燕懷瑾察覺細微的小作，微微睜大眼睛，一臉不可置信，心思也不在那封信上了，偏頭看：“裴綰綰，什麽意思？你躲我？你從前可不是這樣的。”那副盡委屈的模樣，令人瞧著分外可憐，故而連裴筠庭都愣了愣神。

片刻，想起燕懷瑾控訴的緣由，忙解釋道：“不是……我這是因為、因為與你近幾日都未見，又常與外男接，一時未曾反應過來罷了。再說，男授不親，從前你與我那般本就是越界了，現如今我守起禮數來，何以還要被你訓斥？天底下沒有這般道理。”

如此一大段話下來，燕懷瑾聰明地抓住了其中要點：“你說溫璟煦？他為你未來姐夫，竟與你湊這般近，我——”我宰了他去。

話音未落，裴筠庭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

“沒有沒有，我就打個比方，至於這麽激嗎？”

燕懷瑾眨眨眼，直視的雙目，不出三秒，眼神便飄忽起來。

倒不是他有意如此，隻是眼下兩人的距離實在太近，的眼睫手可及，瞬間將他拉回屋頂擁吻的那個夜晚。

垂下眼眸，瞧見皓齒朱，憶及那片的，燕懷瑾再抵不住，慌忙後退一步，捂住心口，仿佛下一刻心口就要有什麽破開來一般。

心中警聲大作，腦中囂的皆是落荒而逃的信號。

他看著一頭霧水的裴筠庭，語速極快：“上元過後，你便隨我去姑蘇吧。早些收拾行囊，明日午時，我來接你。”說完頭也不回地奪門而出。

三皇子可謂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揮揮袖，未帶走一片雪花。

唯餘一人在屋子中央呆立，低頭，著空無一的手掌，良久後，蜷了蜷手指。

……

聽聞要隨燕懷瑾去姑蘇，裴長楓明麵上雖未說什麽，可瞧臉便知，心中到底還是不大同意的。裴仲寒則更為直接一些，拉著裴筠庭抱怨良久，又是告誡不要被外麵的花花世界騙了去，又是勸莫要太相信男人，更不要為男人影響了出劍的速度，凡事保命要。

裴筠庭停下來，雖仍二和尚不著頭腦，卻還是一一答應下來，允諾他們定會照顧好自己，讓兩位哥哥放心了去。

裴瑤笙近來被溫璟煦煩得分乏，了解此事後，張口言，最終隻道：“該如何做，你自有分寸，早些回來就好。”

正巧一旁溫璟煦走上前來，頷首莞爾：“如此甚好，幾月後你歸來，恰能趕上你姐姐與我的婚禮。”

裴筠庭：……

裴筠庭：你離我遠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