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姨娘長得好，打眼一看就是個大家閨秀的樣子，眉眼間都著溫的書卷氣，讓人瞧著就舒服。

鶴葶藶骨子里的溫婉弱，是隨了傅姨娘。

“還不是怕擾了姨娘的活計。”阿柴識趣地蹲下，省的被姨娘發現，只留著鶴葶藶在前頭沖鋒陷陣。往前走了幾步上擺在紅木桌上的四季花，討巧地笑，“姨娘真是厲害。”

那是大的一盆，枝葉繁茂。明明是普通的花，可經了傅姨娘的巧手一琢磨，形狀竟是出奇的好看。

“葶葶的姨娘當然厲害。”傅姨娘也是笑，“別藏著了，把擺掀起來些，讓我看看你到底在藏著什麼？”

鶴葶藶咬著立在那里，不愿彈。直到傅姨娘要親自手去掀，才著了急。匆匆提了下子，又快速地放下，絞著手指抵賴，“弄完了，事不過二。”

“歪理邪說。”傅姨娘瞪一眼，往門口走了兩步去尋阿柴，“我記得今天陪你去上課的是阿柴，人呢？”

鶴葶藶作確實快，但抵不住傅姨娘眼睛尖。白的繡鞋邊沿上沾了泥，黑的一點，遮住了上面盛放著桃花的花蕊。

一看就又是去野了。今個不乖。

阿柴不敢抵賴，只得低著頭湊過來。長得又高又壯，明明從小到大都做著丫鬟的活兒，卻偏偏給吃出了使丫鬟的板。那胳膊的，一看就有使不完的力氣。

比起鶴葶藶來就狼狽多了。前面還好，腰背卻有著一大塊污漬，有黑還有黃。

“干什麼去了？”傅姨娘坐在小凳子上，看著眼前的兩個丫頭。

“今個湖邊蘆葦叢里有窩小鴨子生了蛋，我就帶著阿柴去看看，想畫幅畫送姨娘做壽禮。”鶴葶藶垂著頭，細聲細氣地跟解釋。“但一不小心把阿柴推搡得摔了，坐碎了蛋。”

有個旁邊站著的丫鬟笑了聲。一陣涼風吹過，院子里嘻嘻哈哈笑了一片。

鶴葶藶攜著阿柴委屈地立在那，沒有話。

“胡鬧，我的生辰明明在半年之后。”傅姨娘板著臉拍桌子，“葶葶，你太不乖了。”

“喏…”阿柴是個慫的，最怕傅姨娘生氣的樣子。這次，還得是鶴葶藶擋在前頭。

“既然你愿意畫，就在日落前畫兩幅出來給我。坐碎了鴨子蛋，就每人給我抄兩份往生咒。”傅姨娘慢條斯理地說著，眼皮子不抬，“今個中午吃蛋花羹，你們倆的份，就免了吧。”

“喏…”鶴葶藶癟著，都要哭了。得了傅姨娘的首肯，趕挪著小碎步回屋去。

丫鬟們本還懼著傅姨娘沉的面，聽著這五花八門的懲罰，又都笑出了聲。

每次都是各種新奇的招數，二姑娘看著文靜，地里卻貪玩，從小到大為這個沒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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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剛過了沒多久，過敞開的窗子灑進來，能看見細細的灰塵在空中跳著舞。

“姑娘，奴婢給您送好吃的來了。”粟米站在門口笑盈盈地喊人，“奴婢進來了？”

鶴葶藶還站在桌案前拿著小筆細細地描著畫兒，聽著這話不由咽了口口水，趕把人傳進來，“快點兒。”

粟米拿進來的是一大碟子的豆沙小饅頭，五彩繽紛的，的綠的紫的都有，看得人眼花繚。上面無一例外都點綴著三顆小紅豆，俏可得。

“侯爺惦記您，在西街的茶樓吃茶時瞧著這個，趕讓人騎馬給送過來了碟。”看著鶴葶藶拿著筷子小口小口抿著的樣子，粟米忙著給斟茶。

茉莉花兒的茶葉，茶水傾盡杯子里，馥郁了滿屋的香氣。

“爹爹給大姑娘了嗎？”鶴葶藶頓了下，抬頭問。

“沒，大姑娘昨個撒潑打碎了侯爺的白玉鐲子，侯爺早上出門時還念叨著生的氣。”粟米捂著笑，“侯夫人裝模作樣地罰了半個月的零花，可也不想想那才幾個錢。”

“得了，別幸災樂禍了。心里再煩，面子上總還要過得去。喏，分出半碟子來給倚梅院送過去，別落了人家的話頭。”想了想，鶴葶藶又從自己剩的那半里拿出了三塊，“這些給阿柴，最怕。”

“阿柴可不，午膳吃得比誰都多。”粟米從小柜子里拿了個食盒出來把那些糕點裝進去，空看了一眼，樂了，“姨娘剛才還夸獎您，說您實誠。不給蛋花羹而已，您竟然連午膳一塊給曠了。”

“…我。”鶴葶藶手一抖，白的宣紙上畫了好長的一道黑印子，蓋過了淡青的鴨子。

在那我了半天，愣是沒憋出下一個字，粟米也不等了，提著食盒跟打趣，“姑娘別惱了，晚上多吃些補回來就是。三天后去八寶寺上香，侯夫人說為表誠心要走著上山，您得趕把給養回來。”

走著去？

鶴葶藶瞟了眼粟米搖曳生姿地走出院門的背影，煩悶地了腦袋。

侯夫人這云天侯府第一作的名號，還真是當之無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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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熙攘攘的天橋街街頭，江聘正拿著包子逗小狗兒玩。兩三個月大的小狗，子倒是活泛，跟著江聘的手指跳上跳下，累得吐著舌頭氣。

那天遇見鶴葶藶后，江聘煩惱了好幾日。心里總惦記著人家姑娘，連聽小謀仙講書都沒了心。除了這個，更是連著曠了三日的學堂，惹得教書先生去家里找老夫人告狀，自己被老太太拿著拐追著打了好幾下。

可再怎麼惦記也沒法子。人家姑娘在府里呆得好好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他也不能再從墻頭翻進去，從狗里鉆過去不是。

“大公子，奴才打探到了個好消息。”阿三樂顛顛地湊過來，蹲在江聘旁邊，笑得出了一口白牙。

“今個是云天侯府開放日，給錢就讓進？”江聘踹了他一腳，不耐煩地趕人，“遠點，小爺逗狗呢。”

“公子，奴才拿腦袋打擔保，不出三日，您定能見得上那二姑娘，說不定還能嘮上幾句話。”阿三拍拍擺上的土，又腆著臉湊過來，滿滿的得意。

“怎麼說？”江聘來了神，把包子往地上一扔，盤著坐下。

“侯府有規矩，四月初四得去八寶寺上香祈福，姑娘夫人都得去。還要早上頂著水走，晚上披著夕回，圖個請佛回府的好彩頭。”阿三神叨叨地念，“我跟侯府后院養馬的小林子搭上線了，這些都是他告訴我的。”

“他還告訴你什麼了？”

“他還說，今年上山的時候侯夫人不讓乘轎子，要走著去，這樣顯得心誠。心誠則靈。”阿三了，“公子，這云天候夫人上京第一事兒娘的稱號還真是名不虛傳啊。”

“八寶寺在山頂，爬上山怎麼也得一個時辰的功夫。侯夫人這腦子里莫不是進了豆腐腦兒了？”想起鶴葶藶那弱弱的小板，江聘歪著罵人，“二姑娘怎麼經得起這麼折騰。呔，老不講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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