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隔岸觀火

噩夢連連。

夢裏雍國與其餘六國開戰，他被兄長勒令帶兵親征。

槍、、刀、劍、斧，空中晃著各國兵，而他的戰甲那麽薄。

他看到自己躺在汙中，首分離。

他想把破碎的自己拚湊在一起，卻見有一隻方口齊頭靴從頭頂落下，踩在了他的臉上。

長安君趙蛟大喊一聲從夢中驚醒，冷汗，床帳香囊晃，似乎有鬼魅曾經接近又離去。

“來人，來人！”他喊著，聲音驚懼。

侍推開門進來，服侍趙蛟沐浴更。

過不多久醫也到了，給趙蛟更換夾板，檢查骨。

侍趁醫不注意，換掉了趙蛟床帳的香囊。

香囊中摻和碾碎的南海腐木，正是趙蛟夜晚發夢的原因。

繡工一模一樣的香囊有兩個。

一個是韋南絮在三年前送給趙蛟的，是趙蛟十五歲“束發”時的贈禮；一個是韋彰德命韋南絮一日之重新做出一模一樣的，塞藥，由買通的侍夜間掛在趙蛟床頭。

其智，先其心。

韋南絮原本不答應，但當韋相國告訴引火之是怎麽到了的住後，韋南絮便沒有理由拒絕了。

多年以來對表達意似乎求而不得的雍國公子，竟利用陷害，甚至要把整個韋氏，都推萬劫不複的境地。

韋南絮繡出那個荷包，一針一線，都是恨意。

侍把取下的荷包放袖中，默默收拾完畢，退出

寢殿。

趙蛟已用完早膳，在前殿吃茶。

一名護衛模樣的男人從角門進，垂著頭匆匆推開前殿的門。

若仔細看，會發現他所經之的地麵上，留下了深褐的汙漬。

那是泥土混合著鮮。

護衛姓常。

常護衛走到趙蛟麵前跪下，神恭順又狼狽不堪。

“怎麽了？”

趙蛟立刻坐直子，目灼灼盯著常護衛。

常護衛的臉青白一片，叩頭道：“昨日夜裏，咱們的人在城外被伏擊，死傷過半。”

長安君豢養了效命於自己的殺手。

為了掩人耳目，他讓最信任的護衛做頭領。

那些殺手平時散於鄉野，除了每月一次城外的集結，行蹤詭。

可是昨日集結時，竟有人一舉攻進那座私宅，先用重弩進窗戶，再闖近格殺。

好在常護衛活著逃出來稟報，可昨日一戰，他也了重傷。

“什麽人？”

趙蛟驚慌失措地站起。

他的眼眸微微瞇著，裏有寒和疑閃過，全然不似平日嬉笑玩鬧心無城府的樣子。

常護衛從袖中拿出一弩箭。

箭不長，箭頭是三棱形，每一條邊都有相同的弧度。

箭桿用柘木製，堅又不易折斷。

“這是……”趙蛟盯著那箭，額頭漸漸湧出細的汗珠。

“這是陛下的護衛，郎中令軍的箭。”常護衛雖勉力製著心中的膽怯，說話的聲音還是不由得抖。

“陛下知道了，”他伏地道，“陛下知道齊國使團是公

子……”

“閉！”趙蛟抬腳向常護衛踹去。

“閉，”他又說了一句，轉看向外麵炙熱的，開口道，“你先下去。那些殺手若有傷不能用的，不必留了。其餘人等分批次進城，本公子或有大用。”

常護衛驚愕地抬起頭，卻懾於趙蛟流出的殺意，聽令離去。

自從得知魏忌沒有死，薑禾的心好多了。

每日仍舊在空閑時隨走，卻不再焦灼難安。

看趙政三言兩語中的意思，似乎擒拿雍國細也就在近幾日。

刺殺齊國使團的，和在宮殿裏放火的，或許便是同一個人。

那人猾聰慧，所做的不僅僅是破壞齊雍聯姻，還想要了趙政的命。

趙政把韋彰德放回府，衛尉軍統帥蘇渝命繼續調查放火一事，其實也很再來趙政麵前稟告。

趙政在等，等著鷸蚌相爭，等著螳螂捕蟬，等著狗咬狗。

薑禾隔岸觀火，總覺得趙政心思縝、城府深沉。

好在等六國使團聚集，九嵕山的祭典以後，趙政或許便能查出細。

那也該遵守諾言放歸齊國質子。

然後薑禾也可以離開了。

不知道魏忌現在怎麽樣。

夜空中的星星如頑皮的孩般眨著眼睛，薑禾坐在桂花樹下，在燈籠的微中打開魏忌的第二封信。

仍是那樣行雲流水灑不羈的字跡，雖寥寥幾句，卻暖意融融。

“花開似錦，有風東來，卻未捎回臨淄消息。不知禾妹近日

見何人，讀何書，宮中日子安好。春日乍暖還寒，顧惜，念念。”

那時候見過什麽人，讀過什麽書啊……

薑禾抬頭看天，想了想。

那時候薑禾返回齊國，可府中已無長輩。太後憐惜孤苦，便把帶宮中養。

進宮第三日，遇到齊國公主薑玉衡。

“你就是那個魏國公子親自送回來的使臣之？”薑玉衡上下打量著，便求太後同意，要把薑禾要到自己宮中。

“孫不會虧待的。左右我一個人讀書寫字也悶得慌，就讓同我一起吧。”

薑玉衡抱住太後的袖撒，直到太後答應了。

後來就跟著薑玉衡生活。

對外說是，也好堵住大臣為不平的悠悠之口。

對其實跟婢差不多。

好在因為份原因，太後答應了，等公主出嫁，就可以自由離去。

薑禾已經沒有家，餘生隻想做兩件事：找到父親，幫助魏忌。

星空之下，獨自提著燈籠，回寢殿去。

侍宮婢已經習慣薑禾偶爾的獨行，故而隻是遠遠跟著，並沒有上前打擾。

走到寢殿門口時，見有侍搬著一張床出來。

見薑禾停腳，侍垂頭回稟道：“這是陛下的吩咐。”

“床壞了嗎？”薑禾問。

侍相互看了一眼，雖神窘迫，還是一五一十回答道：“陛下說……床太大，讓換一張小些的。”

怎麽就大了？

薑禾百思不解。

難道趙政要獨睡嗎？

看來他們

婚這段日子，已經做足了夫妻恩的戲碼。又因為已不再綁著，趙政準備獨自睡了。

薑禾心愉悅地沐浴，再換上舒適的，便準備擇一偏殿安睡。

可剛剛打開殿門，便聽到一個聲音從後響起。

“歇息的時辰到了，王後要到哪裏去？”

趙政站在屏風，手握竹杖，冷眼看著薑禾。

“本宮……”薑禾囁嚅道，“聽說陛下換了床……還以為……”

“那張床不舒服，孤睡不安穩。”趙政說著話轉，燙傷未愈的走起路來仍有些跛。

薑禾隻好跟著他回到龍床前。

床果然比之前小了很多，趙政躺在裏麵，外麵便僅餘下比肩膀稍寬些的空間。

“這也太窄了。”

薑禾坐在床上抱怨。

趙政斜睨一眼，淡淡道：“王後雖然每日像是要把國庫吃空一般用膳，卻仍然材消瘦，這張床睡得下。”

“我就不能睡在別嗎？”薑禾蹙眉問。

“不行，”趙政斷然拒絕，“找出細之前，王後都要跟孤待在一起。”

行吧，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薑禾躺下去，卻發現床上僅有一條錦被。

手去拉，趙政卻已經搶先一步，把他自己蓋得嚴嚴實實。

“來人！”薑禾起呼喚。

然而卻並無任何人應聲。

自從止宮著火以後，護衛宮的衛尉軍更多，可夜間伺候的侍宮婢，卻距離寢殿更遠了。

遠得就算敲鑼打鼓，外麵都聽不到。

薑禾賭氣

平躺下，瞪眼看著床帳上的東珠。

“王後可以跟孤蓋一條被子。”趙政的聲音溫和了幾分，開口道。

薑禾氣哼哼轉過去。

誰要跟你一起蓋了？

雍國國君的哪裏去了？君子之風哪裏去了？這麽快就要暴本了嗎？

突然想起魏忌送回齊國的那一路，除了背著，連的手都沒有過。

都是男人，差距怎麽這麽大呢？

閉眼睡去，再不搭理趙政。

夜濃濃，像窩在心中的繾綣。

耳邊響起薑禾平穩的呼吸聲。

睡了。

趙政掀開自己暖熱的錦被，一點一點，拉到薑禾上去。

裹住的肩膀，裹住的細腰，裹住修長的，裹住有些涼的腳。

在睡夢中翻過來，險些撞趙政懷裏。

趙政小心翼翼躺下，額頭到一縷薑禾的頭發。

悉的味道在他鼻尖拂，趙政側過，閉上了眼睛。

其實隻是初秋。

他覺得不蓋被子一點都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