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與陛下同寢

趙蛟已經走到薑禾麵前。

他臉上仍帶著初見時無辜又溫雅的笑，隻不過這笑容裏增添了許多虛假的關切，讓他的神有些扭曲。

見薑禾擋在進寢殿的必經之路，趙蛟對淺淺一禮，暖聲道：“王嫂驚了，給王嫂請安。”

薑禾不退反進，走得距離趙蛟更近一步，沒有準他起，而是譏笑道：“長安君出言詛咒國君亡故，可知其罪當誅嗎？”

的聲音緩慢而又冷厲，含著居高臨下的威，讓跟隨趙蛟前來的護衛不由得退後一步。

四周靜了靜。

趙蛟仰起臉，片刻的震驚後，他恍然起道：“王兄沒有中毒啊，這可太好了！臣弟有事稟告，還請王嫂準。”

就在半刻之前，趙蛟得到醫傳去的消息，稱趙政已經毒發，無力回天。

非是他太過心急，實在是若不能先下手為強接管宮，說不定便會被韋相國捷足先登。

趙政和薑禾已經同房，萬一薑禾有喜，到時候再整出什麽等待腹子繼任王位的笑話，那可就前功盡棄了。

事到如今，他也不必再假裝兄友弟恭。

就該闖進去，看看趙政到底是死是活。

死了，便以弒君的罪名逮捕韋彰德，舉國發喪，為兄長守孝，再繼位為王。

沒死？

隻要給他一炷香的時間，他能讓趙政死得的。

看著薑禾華服上幹涸的，趙蛟如一隻嗜的螞蟥，歪頭向前，就要鑽

寢殿。

“公子不能去。”薑禾還未，侍總管李溫舟已經上前一步，攔住了趙蛟的路。

趙蛟抬手揮開李溫舟，力量太大，把這位老侍掄翻在地。

猶不解氣的他抬腳便要踹，口中罵道：“你這個老東西是什麽份？也敢攔著本公子！”

李溫舟年屆五十，如何得了他的一腳猛踹。

趙蛟還未到李溫舟前，斜刺裏一子忽然出來，把他絆了個狗啃屎。

“誰？”

趙蛟惱怒抬頭，正看到薑禾不怒自威的臉。

手持木低著頭，浸的深輕輕拂，一字一句道：“侍總管攔不得你，本宮能攔嗎？”

止宮這些日子在整修燒壞的寢殿，這種木有很多。如果趙蛟再向前，就不是用木阻攔了。

“王嫂，你……”

趙蛟被護衛扶著狼狽地起，薑禾的視線越過他的頭頂，喝令遠在宮城值守的衛尉軍。

“把今日進出過止宮的醫盡數緝拿！”

聲音森冷可怕，讓趙蛟不由得退後一步。

止宮上加，很快，今日負責給趙政診脈解毒的五位醫盡數到齊。

薑禾道：“幾位大人辛苦。本宮想問一問，今日是誰通傳消息，讓長安君誤以為陛下大薨的？”

趙政不過才剛剛回到宮中，趙蛟便前後腳趕來，開口就說陛下毒發。

從小在宮中長大的人怎麽可能如此冒進？

那麽隻有一個原因，醫裏有趙蛟的人。

跪地的醫埋頭

不吭聲，但眼尖的衛尉軍卻迅速指著一個人道：“鄒醫出去過。”

那位姓鄒的醫驚恐地看著薑禾的角，連連搖頭道：“微臣不敢，不敢，不是微臣！”

薑禾緩慢地踱步，歎息道：“人命至重，有貴千金。醫者以心為燈，一方濟世，救人於黃泉道。本宮實在不忍殺醫者懲戒。這裏隻有鄒醫出去過，去了哪裏，見過什麽人，今日必一一查驗，不然本宮便隻能殺你以儆效尤。”

威之下，鄒醫終於崩潰，他的頭重重磕在地上，懇求道：“是長安君命我傳遞消息，陛下那時的確已……”

話未說完，趙蛟已出衛尉軍挎在腰間的長刀，向孫醫斬去。

“胡言語！”他怒吼道。

買通細探聽國君消息，已可按謀逆定罪。

兩名衛尉軍攔住了趙蛟的作，把他擋在一邊。

不過那位姓鄒的醫者還是沒有能被寬恕。

“假傳陛下死訊，致宮廷震，按大雍律，該當如何？”薑禾轉頭看著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後的李溫舟，虛心請教。

李溫舟恭敬垂頭回答：“按律梟首。”

當此危如累卵之際，若起婦人之仁，則人得逞，上下嘩變。

薑禾需要時間，需要一個嚇退趙蛟的機會，需要見到蘇渝，細細謀劃。

這不僅是為趙政，更是為自己。

若趙政死了，誰知道會不會像韋南絮一般，被栽贓上弒君的罪名呢？

衛尉軍長刀揮過，鄒醫的

頭顱重重落地，滾到了趙蛟麵前。

趙蛟驚一聲看向薑禾。

這位他以為不過是繡花枕頭的公主，不知何時生出了可怕的獠牙利爪。他毫不懷疑自己隻要再進一步，就會首分離。

瘋了！雍國王後瘋了！

同瘋子講道理是不行的，隻能準備妥當，一舉拿下。

“出去！”

衛尉軍前後護住薑禾，而薑禾抬手，給趙蛟指明了生路。

幾乎來不及考慮，趙蛟的雙便向後退去，接著踉蹌轉，走向宮門方向。

他覺得後似乎有一個惡鬼窮追不舍。

趙蛟一直衝進達政宮，才回過神來。

“母後！”他哭著往寢殿去，跪在太後床前，“兄長他中毒了！毒婦齊國公主不準兒臣進去探，兒臣擔心齊國公主會對王兄不利，母後啊，母後！”

止宮終於安靜下來。

薑禾讚許地看了值守的衛尉軍一眼，清聲道：“做得不錯。”

衛尉軍單膝跪地道：“王後殿下盡管吩咐，統帥有令，王後的命令必須遵循。”

郎中令軍隻聽國君一人號令，還好有衛尉軍可以差遣。

衛尉軍統帥，是趙政信任的蘇渝。

薑禾頷首道：“傳本宮口諭，著蘇渝覲見。”

蘇渝很快就來了。

雖然神不似往日那般平靜無波，但他說話依舊一板一眼。

“陛下自有安排，請王後殿下放心。”

薑禾相信趙政有安排。

他那樣的人，言行如走棋，一思三步，怎麽會讓自己陷被無援的局麵呢？

如果趙政醒著，今日趙蛟這麽闖進來，他就可以拿下趙蛟定罪了。

說不定那個傳遞消息的鄒醫，也是趙政明知他的份，卻刻意留下的細。

隻是蘇渝如今還不知道趙政的況。

他耽擱了解毒，已經昏迷不醒了。

“你去幫本宮辦一件事。”

薑禾這麽說著，遞給蘇渝一樣東西。

那是趙政時時係在腰間的玉玦。

這一晚用膳時，隻有薑禾一個人。

趙政的位置空著，碗筷也沒有擺。

雖然今日嚇退了趙蛟，但因為國君生死未卜，止宮上下如臨大敵。

趙政中毒的消息被薑禾捂住，大臣還都不知道。

而聽說太後昏厥過去沒有醒來，長安君趙蛟以侍疾的名義留在宮中，沒有回府。

山雨來，當此危急存亡之時，薑禾還是認真地吃完了一碟點心，一碗甜粥。

父親教過，若要活得好，先要吃得飽。

薑禾喜歡加上另外一句：等我吃得飽，還要睡得好。

睡過顛簸的馬車，睡過破敗的館驛，睡過暗的地窖，如今睡在雍國國君邊，看著他因為疼痛蜷起來的子。

即便是在昏迷中，趙政的臉上也出痛苦的神。

從頭頂的百會到足底的湧泉，醫行過銀針的痕跡約可見。

該是有多痛，他才會忍不住在昏睡中發出哼聲。

薑禾看著他的臉。

不同於魏忌的俊逸，龍君的絕，父親的溫雅，趙政的五有一種凜冽的攻擊。

這一張臉

時常是冷漠的，偶爾微笑，也都藏著幾分深不可測。

在齊國時，薑禾聽說過趙政的事。

說他繼位後僅一個月，便鏟除數十京都高，這裏麵還有幾位是先王命力保無虞的。

一時間四海之都說趙政暴，說他好戰嗜殺，野心。

而薑禾如今已和趙政相月餘。

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竟一時間不好評判。

薑禾隻是恍然發現，七國之中，趙政或許是魏忌和最大的對手。

這麽想著，薑禾把目從趙政臉上收回，平躺下來。

朦朧中，聽到趙政痛苦的中夾雜著一個字。

“娘……娘……”

近了聽，他呢喃著說：“娘親，政兒不走，不想走……”

稱呼自己政兒，是想起了小時候嗎？

六歲離開故土，十二年不得返回。

薑禾側過子，看到昏迷的趙政額頭滲出強忍疼痛的汗珠。他閉著雙眼，蜷子，抖著，不斷呼喚著娘親。

“你這樣子，我還怎麽睡啊。”

薑禾輕輕抱怨著，出右手，拍在了趙政後背。

一下一下，輕輕拍。

他痛苦的聲漸漸變小，口中的夢囈緩緩停止，蜷著，白皙的額頭抵著床，沉沉睡去。

薑禾一下下拍，漸漸拍的作變得僵，胳膊搭在趙政後背，也睡著了。

而在距離止宮不遠的達政宮，太後剛剛蘇醒。

看著麵前跪坐服侍湯藥的趙蛟，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問起。

呆呆地看了趙蛟許

久，太後才終於問道：“陛下如何了？”

“王兄救不活了！”趙蛟抹淚道，“齊國那個賤人囚王兄，守住止宮不準兒臣進去。為免王權旁落，母後您要在天亮前定奪啊！”

“如何定奪？”太後聲音僵道。

趙蛟的手在脖子上抹了一下。

“先殺掉那賤人！救出王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