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瑩兒目中慌轉瞬即逝，笑道“人不出來，臣怎好獨呢？”

說著便拿過兩盞酒，將其中一盞遞給謝蘅蕪。

謝蘅蕪沒立刻接，清凌凌的眸子盯著王瑩兒另一只手中的酒樽，直瞧得手微微發。

心道該不會是被發現了吧？

然方才王瑩兒確信謝蘅蕪不曾出來，因而在心里努力勸說自己。

幸而謝蘅蕪只多瞧了一會兒，并沒有多問，抬手接過了酒樽。

將酒樽抵到邊，忽而又沒了作。

王瑩兒看的眼神又張起來。

“王娘子這麼盯著我做什麼？”謝蘅蕪掀起眼皮，琥珀的眼瞳被燭火映照得似金，像是盯上獵后的瞳。

王瑩兒被瞧得心頭一，慌忙收回視線，抬袖掩面飲下果酒。

見喝了，謝蘅蕪亦效仿。

王瑩兒放回杯盞時，只看到謝蘅蕪抬著手臂，寬大袖袍遮掩了的面容。

等將酒樽放回時，里頭干干凈凈。

謝蘅蕪還順手拿過桌上點心咬了一口。

王瑩兒暗自舒了一口氣。

“人，我們快些回去吧。”

說著上前挽住謝蘅蕪，有些親昵地過分。

謝蘅蕪沒有推拒，垂眸看，角勾起笑意。

謝蘅蕪一直都對和和地笑，但這一笑卻令王瑩兒遍生寒。

再想探尋時，謝蘅蕪已戴上了披風上的兜帽，白而長的領蓋住了的面容。

兩人再次回到華儀殿。

殿中熱鬧不減半分，謝蘅蕪將披風給上前迎來的宮人，神如常回到了座位上。

蕭言舟瞥來一眼，目在其更換過的上停頓了片刻。

謝蘅蕪知道他在不滿。

遂命宮人斟酒，起與蕭言舟祝酒。

蕭言舟自然不會拒絕。

“妾祝陛下福澤綿延，愿北姜國運昌盛。”

謝蘅蕪說完，將手中酒樽向前遞了遞。

蕭言舟垂目，施舍般與杯盞輕，旋即眸一滯。

因謝蘅蕪方才過他指尖。

這種小作，又有遮掩，自然沒有人注意到。

的作輕又曖昧，彎起的眼眸意橫生，又帶著得逞的笑意。

謝蘅蕪輕聲“陛下特地命人給我做的點心？”

嘗了暖閣里放的那些，比桌上的要淡上許多。

謝蘅蕪只在那次早膳時無意與蕭言舟說起嗜甜之事。

沒想過蕭言舟會記得。

蕭言舟默了一會兒，隨后輕哼一聲，盯著將酒一飲而盡，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他還真沒做這些。

蕭言舟不是閑人，怎會費心思去記一個被他當作香藥的人的喜好。

這些自然是趙全做的，他特地向梨落打聽過。

伺候好人便是伺候好陛下，趙全很明白這一道理。

當然，蕭言舟也不介意趙全的自作主張，并且很樂意讓謝蘅蕪以為此事是他吩咐。

讓高興，便正符合周啟的囑托。

謝蘅蕪只當蕭言舟是默認，與他笑了笑便回到席間。

剛吃了沒幾口糕點，座下忽然起來。

原是王瑩兒忽然囈語起來，起初只是低聲絮語，后來忽然從座位上站起，一面撕扯著衫，一面在殿里左搖右晃地走起來。

兩頰暈著不正常的緋紅，兩眼發直，神空無比，只撕扯衫的作越來越狂躁。

華儀殿雖然暖和，卻全然沒到讓人發汗的地步。

可王瑩兒的額上卻漸漸滲出汗珠來。

這一變故無疑讓眾人面大變，早有侍們上前想拉住王瑩兒，奈何看著瘦瘦弱弱，此時卻力大無比，是掙開了好幾人的束縛，在殿橫沖直撞。

謝蘅蕪看著王瑩兒心養護的指尖在暴力地撕扯中漸漸破皮，折斷的指甲帶出珠，斑駁滲料中。

雖未盡衫，但也早已凌不已，足夠為今后數年京中人的笑柄，亦是王氏抹不去的污點。

不知是誰說了句“王娘子瘋了”，登時殿中作一團，眾人紛紛退避到四角，離王瑩兒遠遠的。

也只有王瑩兒的父母還試圖上前制止，然而王瑩兒呵呵傻笑著，直沖向高的蕭言舟。

還年輕，發瘋跑起來，王父與王母本追不上。

于是只能絕看著自尋死路。

崔秾亦被左丞夫人帶著退到了一旁，目中驚訝，面卻比其余人沉靜許多。

謝蘅蕪投去一眼，便知并不是為王瑩兒發瘋而驚訝。

而是為……發瘋的人是王瑩兒。

蕭言舟漆眸暗下，嫌惡地一抬手。

這一下拂起的氣波將王瑩兒震倒在地，而一旁的宦奴紛紛上前制住。王瑩兒氣力再大，也不可能以一敵十，總算被制服住。

被連拉帶拽地拖了下去，吏部侍郎，也就是王瑩兒的父親，怔怔立在遠。

眾人三三兩兩回到席間，原先還熱鬧的華儀殿登時靜下。

謝蘅蕪配著糕點看了一場好戲，正低目著指腹的碎渣時，忽然到一道視線。

掀起眼皮，與座下的崔秾對視上。

后者也沒有被發現的心虛，不避不讓地看著。

謝蘅蕪角勾起，笑容不免有些惡劣。

崔秾漠然收回視線。

尊貴的世家，連害人都不會臟了自己的手。

此事就算查下去，最后也都是算在王瑩兒頭上。

就是不知道……崔秾給了什麼好，能讓王瑩兒冒著謀害宮妃的風險替辦事？

謝蘅蕪一，想到若非王瑩兒自己做賊心虛，只怕方才眾目睽睽下撕發瘋的，就是了。

這可謂丟盡的臉面，亦丟盡蕭言舟的臉面。

看來這位崔氏……或許并不蕭言舟。

謝蘅蕪自認非常晦地打量了一眼旁不斷手的年輕帝王，盡管剛才他本沒有到王瑩兒，卻還是惡心得不得了。

他一面著，忽然抬目看。

謝蘅蕪！

向他笑了笑。

出了這麼個子，眾人也沒閑心繼續呆下去了。相比起來，他們更關心王瑩兒為何發瘋。

蕭言舟亦是看出這點，正好他也不想再對著這麼多人，是以馬上宣了散宴。

他自然是要第一個離開的。

眾人恭送過蕭言舟，紛紛離席。

謝蘅蕪安坐著，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才慢條斯理起出殿。

不想外頭正有人在等。

“謝人。”

一把和的嗓音跟來，清凌凌的，正如霜雪一般。

謝蘅蕪回眸，見崔秾立在廊下影中，半邊翳遮掩了的面容。

“崔娘子。”

謝蘅蕪微微一笑，回向走去。

崔秾頷首，笑道“臣唐突了，還請人莫要介懷。”

謝蘅蕪沒有忽視表面恭敬下的傲慢。

但謝蘅蕪不曾表現出來，只聲詢問“崔娘子喚住我，是有事嗎？”

崔秾一點頭，清冷的眉眼間染上愁緒。

“臣與瑩兒雖不是手帕，卻也不淺，今日見如此……臣心里也難過。”蹙眉，目中淚點點，“謝人，不會有事吧？”

謝蘅蕪眼睫半垂，令人看不神“殿前失儀并非小事，一切要看陛下定奪。崔娘子問我，我卻也不知。”

崔秾幽幽嘆了口氣，甚是難過般“瑩兒還未出閣，今日之事后，只怕……”拿起帕子在面上輕點，像是拭淚。

“崔娘子想讓我去向陛下求？”

謝蘅蕪似是看，角勾著一抹笑意。

崔秾搖一搖頭，聲音清淺“臣不敢，瑩兒是臣之友，卻不是人的。若要求，也該是臣去才對。”

“崔娘子都這樣說了，我豈有不幫之理？”謝蘅蕪笑，目中水一般，“我帶崔娘子去見陛下。”

> 崔秾的面微不可查地僵了僵。

任誰都知道，這種事去找蕭言舟求，無疑是找死。

但很快便收斂好神，輕輕一點頭。

“那便勞煩人了。”

謝蘅蕪喚來遠遠等候著的梨落，讓去尋趙全。

因崔秾還未離開，崔左丞也不曾離宮。如今謝蘅蕪要帶崔秾去尋蕭言舟，他更不好走了。

蕭言舟本就在華儀殿外不遠等謝蘅蕪與他一道回去，聽了梨落的話，他有一些不耐煩。

“還真湊熱鬧……”蕭言舟低聲，不知是在說謝蘅蕪還是崔秾。

“罷了，人在哪兒？”

趙全連忙答道“回稟陛下，王瑩兒現在被安置在承德殿，安排了醫診治。”

蕭言舟垂目，淡聲“便去承德殿。”

王瑩兒已冷靜下來，逐漸回憶起自己做了什麼后，在床榻一角淚水漣漣。

王夫人坐在榻邊心疼不已，不停地說著話安，王侍郎則圍著醫詢問王瑩兒子是否有問題。

他們都沒想到蕭言舟會來。

聽到那聲通傳時，他們目中都閃過惶恐。

然王侍郎很快注意到，蕭言舟后還跟著幾人。

一位是殿上遠遠瞧過一眼的謝人，還有一位竟是崔秾。

王侍郎面上閃過喜，連忙拉著王夫人行禮。

“起來吧。”蕭言舟在一旁主位上坐下，看著崔秾上前與王侍郎低聲說起話。

謝蘅蕪站到他旁，被他拉住手臂，扯了個趔趄。

“誰讓你多管閑事的？”

蕭言舟的聲音惻惻在后響起，謝蘅蕪不曾回頭，小聲道“陛下，妾也是被無奈啊。”

那廂崔秾已經安好了王侍郎，向蕭言舟盈盈一拜“陛下，臣有一言要稟。”

“說。”

“瑩兒在一開始一切正常，是與人出去之后回來才出的事，臣覺得其中有蹊蹺。”

謝蘅蕪眸中閃過輕謔，溫聲道“崔娘子是懷疑我嗎？”

崔秾旋即蹙眉否認“人這說的什麼話，臣怎會懷疑你呢？只是……若是宴上有問題，不該獨獨出事。所以……臣才會想，是否是瑩兒出去時遇著了什麼。”

謝蘅蕪角勾了勾“王娘子與我只去過暖閣，在暖閣時我去更了，并不知王娘子做了什麼。”

“崔娘子若實在為好友傷懷，不若親自問問王娘子。”

王瑩兒在榻上將自己抱了一團，在王夫人一陣安后才著抬起了頭。

一看到蕭言舟與謝蘅蕪，瞳孔微，哭喊道

“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