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司雁腳步放慢，他其實不太記得眼前的空乘。

本機組人員就不固定，這次搭班後下一次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甚至哪怕在同個機組裏飛過十幾次，他也記不全機組的所有人。

不過“林空羽”這三個字很有用。

向另外那位機長點頭致意，秦司雁視線才移回來。

“劉師傅和接你們？”

他發問時語調散漫，並不顯得太刻意。

“是呢，劉師傅要換個尾燈，客艙問題也多，今天馬桶壞了，有些堵，機務小姐姐還得維修，好辛苦的。”

秦司雁飛機落地時特地看過今天接機的警戒員和信號員，沒有看見林空羽的影。

華航京市基地的機務維修部，是負責空客A320維修的車間就有上百人，在各種班倒的況下，也不可能每次都是同一個班組在負責。

但那種下意識的尋找行為，仍然猝不及防就出現了。

秦司雁眼神暗了幾分，想到林空羽在飛機裏修馬桶的畫麵，心忽然很複雜。

“秦機長，你要不要去吃個宵夜呀？”邊忽然傳來孩子充滿期待的邀約，崇拜的目裏還帶著一點暗示。

畢竟目前為止，都說秦司雁還是單，這種機會能抓住，自然也是好事。

但秦司雁想都沒想就拒絕。

“抱歉，我沒有吃宵夜的習慣。”

這也是很直接的回答，對方有些失，但也沒再說什麽。

秦司雁離開航站樓之前，又往停機坪的方向了，陸陸續續有許多航班飛抵，今晚都會在這裏過夜。

而林空羽，那個漂亮但有些斂的孩子，在接下來許多個小時裏，還將繼續做著不為人知、沉默、但重要的工作。

……

林空羽淩晨時還在停機坪上忙碌，從哈爾濱飛來的那架航班所有故障排除，今晚的重頭戲就來了。

從杭州飛抵北興的這架航班，在上一段行程的短停檢查中發現了發機引氣係統故障。

因為時間太短，在對飛行高度以及航路氣溫有限製的況下，辦理了故障保留，等晚上飛機返場再著重維修，更換引氣活門。

隻是劉風偉帶著新人工作許久，試車才發現，引起係統的故障仍然存在。

“師傅，這是什麽況啊？PRV（引氣活門）、THS（電磁閥）都換了，引氣力指示還是有問題，ECAM警報也還在？”

劉風偉忙了好幾個小時，連水都沒來得及喝一口，額頭上滿是汗。

他本就有些微胖，此刻連呼吸聲都更急，遇上這種況自然有些心煩。

劉風偉正準備打電話諮詢一下其他機務有沒有遇到過類似問題，麵前忽然出一隻屬於人的手來。

修長白皙，指尖有明顯的一層薄繭。

劉風偉木著臉接過自己的保溫杯，轉頭看向和他們這些蓬頭垢麵機務人員，截然不同的一張鮮麵龐，語氣不耐：“做什麽？”

剛才他的維修過程裏，林空羽隻負責幫忙遞材工以及做記錄，但可沒有隻是做這些基礎工作而已。

“會不會是信號管的問題？”林空羽也沒廢話，直接說出自己的想法，“我之前看過國外維修人員發布的A320引氣活門故障排故文獻，出現過信號管氣的狀況，隻是位置還需要排查。”

劉風偉立刻反駁：“信號管已經上過顯影劑，沒有氣現象。”

“我觀察了引氣力的數據變化，或許我們可以先分段，等開三段信號管，能夠更清晰發現問題後再來判斷。”

平靜敘述的聲線在淩晨空的停機坪上，有種別樣的說服力。

劉風偉對上林空羽那雙格外晶瑩的狐貍眼，短暫思考後，抬高音量：“吳功過來，遞工！我和林空羽著重針對信號管排故。”

做吳功的新人立馬應道：“來了！”

他把相關工包地上，衝著林空羽笑得特別傻：“空羽姐，您可真行！”

從劉風偉的反應來看，就知道先前他也忽略掉了這個問題。

本來吳功也覺得機務出現在一些航線檢修上，讓他詫異的，也不知道到底是來渡層金就走，還是真有本事？

不過他自己就是個新人，沒話語權，本不敢把那些心裏話表現在臉上。

但林空羽剛才專業的分析立馬讓他在心裏豎起了大拇指，即便機務的數量比飛行員都，那也是有真材實料的人。

“有了！”

林空羽配合劉風偉謹慎細致的排查，突然，吳功激地大喊一聲。

他們通過這次的分段檢查，終於發現了引氣活門與電磁閥之間那一段信號管的氣現象。

林空羽專注時顯得頗為冷豔的臉上也浮現起了淺淺笑意，問：“劉工，可以打電話人把這段航材送過來換上，重新試車了吧？”

“……嗯。”

劉風偉表有些複雜，他的確沒想過這個可能，連他一時間都有些不著頭腦的難題，居然會被林空羽輕易地解決了。

他言又止，半晌後才問了句：“你從哪裏看的那篇文獻？”

“法國的一個業流網站，你要的話我回頭發給你。”

“……謝了。”

等到這架飛機更換完信號管，重新試車功，天已經蒙蒙亮。

林空羽看著即將亮起來的世界，忍不住拍了張照。

對而言解決一次難題，就是最刺激的冒險，也足夠有就。

八點班，林空羽已經很疲倦了，但還要打車回到公寓，順便再買個早飯……

電話忽然響起。

秦司雁略微沉啞的嗓音在這樣一個早晨更加人：“你下班了？”

林空羽如實回答：“剛回工房了工，準備出來打車。”

幾乎整天沒和秦司雁聯係，又不太習慣他的存在。

他倒是一如既往氣定神閑：“我下樓跑步，早餐吃什麽，我幫你帶回去。”

“謝謝啊……包子煎餅油條麵包豆漿牛什麽都行，我不挑食。”

聽筒裏裏，秦司雁意味不明說：“看出來了，畢竟你連螺螄都吃。”

林空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