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寒徹，我尖一聲，警示阿磐避開金兵小將的刀尖。

他倉促轉，破釜沉舟地舉刀刺向金兵小將。

然而，金兵小將的刀尖並沒有繼續刺阿磐的子，突然停住不，而阿磐的刀尖生猛地、毫不遲疑地刺昔日兄弟的軀。頓時，花飛濺，濺了阿磐一臉。

我驚呆地看著這一幕。

細白的飛雪簌簌而落，金兵小將手中的鋼刀，緩緩下垂，阿磐的刀尖仍在兄弟的，震驚道：“為什麽？”

“大皇子神勇無敵，末將不敵，讓其逃。”金兵小將忍痛揚聲道，所有金兵都聽見了，也明白了這句話的言外之意——他有意放阿磐一條生路。

“你無須這樣。”阿磐傷道。

“大皇子真要為了舍棄一切嗎？”金兵小將揮手讓眾人退後，誠摯勸道，“大皇子三思。”

阿磐看我一眼，和一笑，“我無法看著日日憔悴、夜夜煎熬，也無法舍棄。既然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我唯有選。”

金兵小將道：“請大皇子拔刀。”

阿磐力貫右臂，猛地刀，一蓬熱飛濺而出，飛落雪地。

爾後，金兵小將率餘下三十餘名士兵縱馬離去。

我奔過去，著阿磐臉上的漬，“你傷了。”

他淡然一笑，“我沒事。”

此地不宜久留，說不定完宗旺的另一批追兵又會追來。

我們立即趕路，風雪撲麵，借著暗夜的雪朝著東方奔馳。

一個時辰後，我覺阿磐幾乎整個子靠在我上，我駐馬，側著他的手臂，“阿磐，是不是很累？”

他沒有回答我，他的手燙得嚇人，一定是刀傷引發的高熱。

我見前方有一間土地廟，於是驅馬前行，然後醒阿磐，費力地扶著他走進土地廟。

土地廟很小很簡陋，不過總算可以遮擋風雪。

我讓他靠坐在地上，輕拍他的臉頰，不讓他睡過去。

他瞇著無神的眼，“我沒睡著，莫擔心。”他拉著我的手，“小貓，抱抱我，可好？”

“我先看看你的刀傷。”

“包袱裏有金瘡藥。”

從包袱裏拿出金瘡藥，卻看到兩樣悉的東西，鑲金象牙梳和鎏金桃花紋腳環。

原來，他一直收藏。

想起汴京城中的偶遇，想起辛夷樹林的，我心中一，差點兒掉淚。

解開他的貂裘，鬆開棉袍，背上前數道刀傷赫然在目，鮮紅的翻出來，怵目驚心。

我撕下袍的袍角，弄兩截長長的布條，接著將金瘡藥的藥灑在他的傷口上，最後以布條覆住傷口，從他的後背繞到前，目是他厚實健碩的膛，我的臉頰慢慢燙起來。

打上結，我微微抬頭，他恰好低頭，四片相，的驚得我立即退閃避。

阿磐攬過我，在我額頭上輕輕一吻，“為何不我‘石頭哥哥’了？”

原來他注意到了。

我靠在他的肩上，“我覺得……‘阿磐’親熱一點。”

我不想再他“石頭哥哥”，因為“石頭哥哥”隻屬於那段青而好的回憶，現在，一切都改變了，是人非，他不再是那個純粹的阿磐。雖然他仍是我喜歡的男子，卻是金國大皇子，完磐，而我也不再是當初的小貓。

他翻轉過我的子，攬抱著我，我環上他的脖子，與他相擁。

過了半晌，他鬆開我，看著我，目深炙，眼底湧著澎湃的熱念。

我知道他想吻我，可是他不敢，擔心我會像上次那樣排斥。

輕輕吻著他白如覆霜的，之清涼，我緩緩闔眼，他立即叼住我的，溫地吻著。

他的息漸趨急促，我沉醉於他的憐惜與中，窩在他的懷裏。

在土地廟歇了一晚，天亮以後吃了一點幹糧，繼續逃亡。

經過一夜休整，阿磐的麵看起來好多了。

一夜飛雪，整個天地銀裝素裹，目之所及皆是瓊枝玉樹，或是斷枝殘雪，得純淨。

策馬飛奔兩個時辰，我們進山區。擔心追兵趕上，我們不走道，走的是山間小道。

遠峰連綿起伏，薄霧冉冉流。

猛然間，我們的後，傳來馬隊的奔騰聲。

神駿緩步，阿磐凝神細聽，“不好，追兵追上來了。”

我心神一，他狠狠揚鞭，驅馬飛馳。

不久，那疾速行進的馬蹄聲越來越近，越來越響，震得我心口發。

回首去，數百騎騰雲駕霧地追趕著我們，驚電般的行進速度令人心驚膽戰。

拳頭慢慢握。

阿磐勒馬於山前，迅捷地抱我下馬，催促我爬山，接著他從馬背上取下包袱和鋼刀，然後驅馬繼續往前奔馳。

山上有參天古木遮蔽，或許可以逃過追捕。

山道被積雪覆蓋，難行，如非他拉著我，我早已下去。

我一邊拽著他的手，一邊攀著山道旁的樹枝，一步步地往上爬。

而追捕我們的金兵，亦棄馬爬山，一個接著一個，仿佛一條蜿蜒在山道的黑長龍。

“完磐，站住！”一道高的聲音傳上山來，飽含怒火。

“阿磐，是完宗旺。”我的心口瞬間寒徹，忍不住回首下去。

“我早已猜到他會親自來追捕我們。”阿磐握我的手，也回山下。

金兵黑龍中，一人向我們，形魁梧，站立如山。

由於隔得太遠，看不見他的表，但我仍然驚懼得發。

“小貓，我們不能再回去！”他扳回我的子，目堅決如鐵。

“嗯！”我重重地頷首。

我們加快步伐上山，偏離山道，專走荊棘叢生的岔路。

完宗旺再次喊話：“完磐，隻要你們下山，我不予追究。”

見我們不理會，他又喊道：“再不下山，我立刻下令放箭！”

這次，他的聲音冷酷得如同地上的冰雪。

阿磐推我上前，“快走！”

心中一急，腳下一，我趴在雪地上，子迅速下，所幸他在拽起我，攬著我繼續前行。

羽箭疾，咻咻咻的響聲在耳畔激響。

阿磐在我旁，我不怕，不怕……

我在心中告誡自己，隻要阿磐好好的，我就好好的。

突然，腰間一，阿磐抱著我側躺在雪地上，避過三支羽箭。

那三支羽箭壯的樹幹，箭尾猶自。

如此勁道，我知道，這是完宗旺發的羽箭。

目一瞥，我發現阿磐的上著一支羽箭，他悄然拔箭，不顧上的箭傷，推著我爬山。

“完磐，我不會再手下留！”完宗旺的聲音回在山間，一波波的回聲縈繞在耳畔，就如鬼魅駭人的哭聲揮之不去。

“小貓，你後悔與我遠走嗎？”阿磐握著我的雙肩，眸熠熠。

“不後悔。”

“你願意與我一起跳下去嗎？”他期待地看著我，俊俏的眼中淨是決然之。

原來，我們已經爬到山頂。

我下去，金兵正趕上來，完宗旺一邊爬山一邊抬頭我們。

寒風掠起我們的貂裘，我向山的另外一邊，山坡陡峭，深不見底，若是跳下去，估計骨無存。但是，與其被完宗旺捉回去，不如與阿磐共赴黃泉。

我然一笑，摟住阿磐的腰，“我願意。”

他著我的腮，千言萬語，萬般，盡付這一瞬的目纏綿。

然後，他勾著我的腰，眉宇含笑，毫不遲疑地縱一躍。

在疾速的滾落中，我覺到阿磐以軀護著我，不讓我傷。

雪地很，寒風刺臉，天地與古木不停地旋轉。

手足有點痛，卻因他溫的微笑而變得微不足道。

因為我們的滾落，雪花飛揚，飄飄灑灑，迷迷濛濛，如煙似霧，為我們的慷慨赴死增添幾分淒、空靈。

不知滾了多久，也不知撞上多斷木橫枝，頭越來越暈，高聳的樹幹枯枝越來越淩，我閉上眼睛，昏過去。

“小貓……小貓……”

一聲又一聲的呼喚，焦急而擔憂。

我睜開眼，看見阿磐正攬著我，“我們還活著？”

他說，我們滾落在兩座山之間的山坳。

這山坳裏有厚厚的積雪，滿地枯枝斷木，不知出路在哪裏，想必完宗旺一時半刻也難以找到這裏，除非他也跳下來。

我站起，舉眸四，果真是白茫茫的雪坳，聳峙的鬆槐等古樹估計有上百年。

五髒廟開始鬧騰，這地方找得到吃的東西嗎？

卻發現阿磐的左被鮮染紅，還不斷地滲出鮮，我驚得蹲下來問道：“你的怎麽了？”

“剛才滾下來的時候，撞到一塊大石，由於衝力太大，傷著了。”阿磐輕鬆地說著，眼中分明是難言的痛。

“我看看。”

起管，阿磐的左鮮淋漓，見之心痛。

我撕下袍為他包紮，但他已經無法行走自如，隻能靠在我上慢慢地挪著。

再者，他太重了，我幾乎被他垮，沒走多遠，就累得氣籲籲。

然而，我們一定要在完宗旺追尋到我們之前，找到山坳的出口。

不知支撐了多久，也許是兩個時辰，也許是三個時辰，全的氣力消逝殆盡，原本已是虛弱的子更是一點力氣都無。右足扭了一下，我不穩地撲倒在地，阿磐也跟著摔在地上。

我驚慌地檢查他的傷，好在他的傷口皆無礙，卻發現他一不地躺在雪地上，麵蒼白，雙目閉，霜白而幹裂。

“阿磐……阿磐……你不能睡……”我慌了，撕心裂肺地著，可是他毫無反應。

“阿磐，你不可以丟下我……”淚水湧出，我拍著他的臉頰。

他的臉很燙，子也很燙，比上次還燙。如果這樣一直燒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我不停地著他，他仍然睡得那麽死，不肯醒來。

焦急，害怕，無助，淚眼天。

天漸暗，山坳裏風陣陣，夜就像一張可怖的大網，迅速籠罩下來。

“阿磐，我不許你死……你還沒娶我，你怎麽可以死？”

“你說過：無論何時何地，無論發生了什麽事，無論你是誰，我都會記住，你，小貓，是我的妻子；你也要記住，我，阿磐，是你的夫君。”

“阿磐，你怎麽可以言而無信？”

“阿磐，你膽敢丟下我，我一定上天地地找你，生生世世纏著你，不讓你別的子，你休想娶別人。”

我著他的臉，失聲痛哭。

哭得筋疲力竭，哭得聲音沙啞，我不知不覺地昏睡過去。

許是太累了吧。

有人輕輕地推著我，我猛地驚醒，看見阿磐已經醒了，激地抱起他，“阿磐……我以為你再也醒不來了。”

他輕扯角，“我聽見有人在說一些驕橫的話，說什麽上天地地找我……生生世世纏著我，還不讓我娶別的子，我擔心變孤家寡人……就立馬醒過來。”

他低低地笑著，壞壞地看著我。

我埋臉在他的肩窩，不敢讓他看見我紅的臉。

“我好。”

“我找一些幹淨的雪給你吃。”

從不遠捧了一些不沾汙的白雪放他的裏，他慢慢嚼著，“有一淡淡的清甜，蠻好吃的，你也吃些。”

我再去捧了一些，白雪口即化，滿冰涼，心間亦涼，卻有一極淡的清香縈繞在舌尖。

阿磐的高熱有所減退，變低熱。若是再這樣下去，命堪憂。

借著亮白的雪，我撐著他慢慢地走著，邊走邊覓食。

可是，在這冰天雪地裏，牲畜禽都躲在山裏冬眠，半個影子也不見，其餘可食的東西更是甭想了。腸轆轆，即使得頭昏眼花，也要堅持下去。

“歇一下吧。”阿磐擔心我支撐不住。

“我不累。”

“小貓，我不想讓你苦，可是……”他歉疚道，很自責。

“你我之間，無須說那些冠冕堂皇的話，你懂我的心，我懂你的心，這就足夠了。”我停下來，淡淡道。

阿磐以指腹過我的眉心、著我的瓣，驟然抱我，傾盡一腔深。

我們在山坳度過遍寒徹的一夜，相擁，汲取著彼此的溫暖。

當曙進山坳，我們迎來了新的一天，卻也迎來了完宗旺。

黎明時分，我被寒氣凍醒。

阿磐睡得很沉，我他的額頭，還好，他上的熱度比昨日低了。

不忍心醒他，我站起來舒展筋骨，卻見不遠站著一人，黑大氅迎風高高地揚起，就像一隻翱翔的蒼鷹。

完宗旺。

想不到他這麽快就尋到我們。

見到他，我本應該驚懼得手足無措，可是此時此刻，我不再怕他，坦然地著他。

山坳中線不足，我看不清他的表，隻覺得他麵冷如冰，就如地上的白雪，讓我心頭涼。

既然他來了，而且不帶一兵一卒，說明他竹在。

我緩步走過去，在他前一丈站定。

他仍然是那種冷酷的表，眼神鷙，麵容略有些憔悴，許是因為徹夜追捕而顧不上歇息。

“趙飛湮，你很勇敢！”完宗旺的嗓音有些沙啞。

“過獎。”我擔心阿磐突然醒來。

“你無可逃。”

“我知道。”

“即使你死了，我也有法子讓你活過來。”他不是一般的狂妄。

“是麽？”我冰冷道。

完宗旺的眼神冷如冰霜，“不想跟我回去嗎？”

我清冷地扯著角，“如果可以選擇，我當然不想。”

他冷笑，“你確實沒有選擇，”他出手，攤開手掌，“還認得這佛珠手鏈嗎？”

我奔過去，從他的掌心抓起手鏈。

這是檀木佛珠手鏈，每顆佛珠上都刻著一朵佛蓮，散發出幽幽的檀香，父皇時常戴在手上。

既然佛珠手鏈在完宗旺的手裏，那麽顯而易見，父皇已經被押至金營。

父皇，你可安好？

淚花盈眶，我問：“你把父皇怎樣了？”

他雲淡風輕地說道：“宗瀚請趙吉到金營與趙恒團聚，我本想也讓你們父倆團聚，不過你隨完磐遠走，隻怕團聚一事，我要再考慮考慮。”

我吸吸鼻子，“好，我隨你回去。”

阿磐，對不起，我們已經無路可逃了，我也不能丟下父皇、獨善其。

“你不擔心完磐恨你三心二意嗎？”完宗旺揚眉道，好像對此很有興趣。

“那就請元帥告訴你的好侄子，趙飛湮絕寡義，心甘願地隨元帥回去，從此再不會與完磐有任何牽扯、瓜葛。”我斂了眼中的淚意，淒地笑。

“我一定代為轉告。”他朝我招手，就像招呼一隻聽話、乖順的貓咪，“過來。”

我僵著子走過去，心中雖有忐忑，卻並不畏懼。

他手扣住我的後腦，將我至他的膛。

下一刻，他的覆上來，狠狠地迫著我的，好像要出幾滴來。

我一不地承著他的怒氣與懲罰，隻要他能消火，隻要他不折磨父皇，他如何嗜，我無所謂。

他溫熱的狠厲如刀，差點兒割破我的。

終於，他放開我，一把橫抱起我，“你累了，我抱你回去。”

側首去，我看見阿磐合趴在地上，臂向我，想爬過來，卻始終無法靠近。

那張俊臉淚流不止，淚珠一滴滴地掉進雪地，悲痛撕裂了他的表，也撕裂了我的心。

而他的旁，站滿了金兵。

熱淚一滴滴地掉落雪地，骨被一種銳痛撕裂，七零八落，心碎了細雪，再也無法完整。

疾馳兩日兩夜，終於回到劉家寺金營。

完宗旺說，他會讓軍醫治好阿磐的傷和刀傷，如此，我放心了。

深紅和淺碧見我回來，歡喜得嘰嘰喳喳。

我進棉被裏，蒙上臉，將自己與外界隔絕。

醒來時，完宗旺坐在床沿，晴不定地看著我，似乎沒有開口的打算。

深紅和淺碧悄然退下，掩上門。

我不想跟他說話，索閉上眼睛，卻被他拽起，拽得我手臂差點兒臼。

“對著我，就這麽冷若冰霜嗎？”他沉聲開口，語聲中有火苗幽幽燃燒。

“元帥以為我應該強歡笑還是像風塵子對著任何一個恩客嫵笑？”我冷冷譏諷，“侵我國土、擄我父兄、毀我清白，你要我恨你還是你？你要我歡笑如常、被迫承歡，你以為我很開心、很快樂，是不是？假若你的妻被異族元帥淩辱，你會不會滿心仇恨？會不會恨得將他挫骨揚灰？”

說到此，我淚流滿麵。

他沉沉地看著我，過了半晌才道：“我說過，我會好好待你，會寵你。”

擲地有聲。

我冷笑，“你以為我稀罕你的寵嗎？”

完宗旺的黑眼驀然睜大，“你不稀罕！”須臾，他怒吼，“你本沒有忘記阿磐！”

我沒有搭腔，別開目。

“這輩子，你休想與阿磐雙宿雙棲！”話音猶如鋼刀，鏗鏘而鋒利。

我仍是不言不語，也不看他。

他住我的下頜，拽過我的臉，目淩厲，“看著我！”

我倔強地斜過目。

“趙飛湮！”

掀破屋頂的重聲剛剛落下，他的手掌陡然擊在我的左上。

我尖一聲，劇痛疾速蔓延，痛得額頭冒汗。

“你膽敢離開半步，我就打斷你的！”完宗旺再次扣住我的下頜，惡狠狠地警告我。

“你喪心病狂！”我怒吼，淚水掉落。

他盯著我，瞳孔劇烈收，戾氣駭人。

然後，他怒火中燒地離去。

劇烈的痛淹沒了我，我仿佛聽見骨裂的聲音，漸漸地，昏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