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景安故意使壞給薑南橘挖了個坑，沒想到果然乖乖地跳進去了，可把他給得意壞了，恨不得後能立刻長出條大尾來，左右搖擺兩下。

薑南橘意識到自己被套路，不氣也不惱。聽到那邊哢噠一聲，是打火機的聲音，他又在煙了。

紀景安煙，心煩或者疲憊的時候得尤其兇，所以家裏總是縈繞著淡淡的煙味，好像已經細細地滲到了每一個角落，不管怎麽開窗通風，噴空氣清新劑都去除不掉。

聽徐士說，紀景安從年時期就開始煙，那陣子家裏人工作都忙，沒空管他，他也不知道從哪裏學來的壞病，煙喝酒打架樣樣通。

後來紀業發現了，把他結結實實揍了一頓，又請了保姆每天盯著他按時上學放學，他才漸漸有所收斂，隻是煙的習慣卻一直保留下來。

徐士曾經無數次勒令他戒煙，但是無果。年時期都沒能讓他改掉的習慣，年之後就更不可能了。

在煙這件事上，薑南橘對紀景安一向是縱容的，喜歡他上的淡淡煙味，因為那也是清明上的味道，沒有理由拒絕。

薑南橘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抬起手遮住眼睛，啞著嗓子一字一頓地說：“我真的很想你。”

“咳咳咳。”紀景安被煙嗆到了，劇烈地咳嗽起來，咳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他沒想到竟然會說出這麽直截了當的話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這句話好像並不是說給他聽的，薑南橘在說話的時候，帶著哭腔，含著一種悲哀的深，語調跟那晚喝醉之後無意識說出來的話，倒是有幾分相似。

“別太想我，我可不想總打噴嚏。”他故作輕鬆地說，“早點休息吧。”

薑南橘掛掉電話，把臉埋進雙手，先是無聲無息地流淚，然後開始小聲地哭，最後哭得泣不聲。

對著無邊無際的漆黑，哽咽著終於說出那句話，“清明，我很想你，這些年我真的很想你。”

那個名字說出口的瞬間，無比清晰地覺到了撕心裂肺的疼痛，好像自己徒手把口撕開了一道口子，經年累月瘀滯在，不見天日的晦想法，瞬間奔湧而出。

和紀景安的第一次見麵，是在病房。本來並不是他的病人，因為外公和紀業的特殊關係，才轉院到了恒醫院。

那天坐在救護車裏一路顛簸，到病房安置好之後非常疲憊，早早躺下休息，剛睡著沒多久就被護士醒，說紀醫生剛下手，要過來看。

隻得忍著瞌睡，強打起神，規規矩矩地坐在病床上等醫生。紀景安詳細詢問了基本況，又用聽診仔細聽診，最後輕輕拍了一下的肩膀，“好好休息”。

就是這個拍肩膀的作，偏頭聞到了他手指上淡淡的煙味，在他走後許久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喃喃地喊了一聲，“清明”。

誰都不會知道，對紀景安的，就從這煙味開始的，那是清明走後的第五年，終於決定用那份勇氣去別人。

雖然也一度分不清的究竟是紀景安，還是他上的煙味，但是清明走後，終於能接另一個男人走進的世界。

和紀景安沒有婚禮，隻是簡單地去民政局領了證。領證前一天，流著淚燒掉清明的書，發誓會用一生去紀景安，守住他們的婚姻。

盡管婚後生活不如意，但是隻要想到是紀景安的太太，就好像什麽委屈都可以忍，什麽苦頭都願意去吃。若不是今天那個傅棋深的男人突然出現，覺得自己好像已經完完全全把清明忘了，全心地投到新的生活中。

薑南橘覺得自己的裏有兩種聲音在撕扯，一種聲音說別傻了，清明不可能再回來了，今天的事隻是一個小曲，天亮之後就忘記，像之前那樣繼續紀景安，跟他好好生活吧。

另一種聲音說，不管清明會不會回來，不管今天看到的傅棋深和清明是什麽關係，你都必須承認你忘不了清明，你他，你紀景安也是因為他，這對紀景安不公平。

隻覺得頭痛裂，跌跌撞撞地爬起來，跑到紀景安的臥室，慌地把自己埋進他的被子裏，抱著他的枕頭，聞著房間裏悉的淡淡煙味，過了許久才漸漸冷靜下來。

無論如何，都要好好活下去，過正常的家庭生活，那麽除了紀景安，其實別無選擇，隻能選擇更加他。

一連幾天晚上，薑南橘都賴在紀景安的臥室睡覺。他的臥室原本是客房，布置簡單，他有些輕微的潔癖，床單換得很勤快，總是有好聞的皂香味，像效果極佳的助眠劑，讓無端到心安，難得睡個好覺。

算著日子，在紀景安周六紀景安回來的那天早上，把所有的床單被罩包括枕套都換洗一遍，被子重新疊得整整齊齊，假裝沒有被睡過的樣子。

等到傍晚，紀景安終於到家，風塵仆仆，一疲憊。想像尋常妻子見到分別多日的丈夫一樣，給他一個擁抱，在他懷裏撒，心疼地問他累不累。

可是又怕太過唐突，惹他反，所以什麽都沒做，隻把他的行李接過來放好，抿著角站在玄關看他彎腰換鞋，角的笑意滿得快要溢出來，一顆慌了幾天的心終於安安穩穩地回到原位。

他直起子，視線落在的臉上，目和地盯了片刻，才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小的牛皮紙盒子，“給你帶的禮。”

有些意外，接過來打開看，是個樣式極簡樸的銀鐲子，兩極細的銀線，地纏在一起，像兩株相生相伴的藤蔓。

這是這麽多年來，他第一次送禮。

抬頭對上紀景安的目，謝的話還沒有說出口，他便有些不自然地移開視線，耳有些發紅，自顧自地轉去洗手，裝作漫不經心地說：“死了，有吃的嗎？”

吃的不僅有，還特別盛。為了給他接風洗塵，薑南橘從下午就開始準備，做了幾個他喜歡吃的菜，還特地開了一瓶紅酒。

紀景安迫不及待地夾了塊香排骨放進裏，含糊著說：“沒想到出門幾天再回來，待遇一下提高這麽多，看來以後我得沒事多出去溜達溜達。”

薑南橘正在開紅酒的手僵了一下，不聲不響地倒完兩杯酒，小心翼翼地抬手抓上紀景安的袖，輕輕晃了幾下，啞著嗓子說：“馬上就要過春節了，可不可以不要再出遠門，多在家陪陪我。”

難得見黏人，紀景安的心頓時得一塌糊塗，笑著了的頭發，“沒問題，除了醫院值班哪兒都不去了。”

薑南橘的酒量很小，恨不得抿一下就臉紅，喝幾杯就天旋地轉，一杯下去肯定醉倒，所以為了避免酒後失態，平日裏幾乎滴酒不沾，除非心極差時刻意發泄。

今晚似乎有些反常，雖然極力掩飾著，仍能看得出心事重重的模樣。並沒有怎麽筷子，隻是小口小口地抿著紅酒，一手的食指在餐桌上無意識地畫圈，一手托著下安安靜靜地看著紀景安吃飯。

“你喝點酒。”紀景安忍不住提醒，“沒聽說過酒後嗎？”

“隻怕你不。”輕笑，眼神有些迷離，沒有焦距，散漫地落在紀景安臉上，他卻覺得似乎在過他，遠遠地向別。

吃完飯，薑南橘執意要自己洗碗，紀景安也不跟爭，轉去書房，醫院宣傳科催得急，電話都打了幾個，他準備加班寫一份義診工作總結出來。

書房平時都是薑南橘在用，書桌上擺放的也大都是的品，筆墨紙硯，幾本古籍，還有筆記本電腦。

古籍下了一張宣紙，早就聽外公說過，南橘的簪花小楷寫得很是漂亮，隻是他一直沒有見過，忍不住想拿來欣賞一下，展開來看卻發現，宣紙上麵麻麻地寫著的竟然全都是同一個名字，傅棋深。

他抬起頭，又不經意間在書桌的角落裏，看到一張海報，那是傅棋深在科技大學講座的宣傳海報。

紀景安握著宣紙的手漸漸收，眉頭鎖起，眸瞬間變得深沉，著幾分寒意。傅棋深，這分明是個男人的名字，他不在家，竟閑來無事把一個男人的名字寫了上百遍？

所以今晚一反常態地喝酒，也是為了這個男人嗎？那為什麽還要裝模作樣地求他不要出遠門，待在家裏多陪陪？

一直以來，紀景安都覺得薑南橘是個單純又簡單的人，向容易害，像一張等待書寫的白紙。而現在，先是清明，又是傅棋深，他發現自己真的越來越看不了。

紀景安是本地人，又是年輕醫生，工作積極高，每年春節，他恨不能承包了科室從除夕到初三的值班，吃住都在醫院。薑南橘則像往年一樣，一個人陪外公外婆過年。

直到大年初五，紀景安才有時間去看外公外婆，本打算順便住一天，徐士就打來電話抱怨，說紀業去外地考察問，初一就出發了，現在還沒回來，保姆請假回家，兒子兒媳又遲遲不見人影，一個人在家都要自閉了。

於是小兩口又拎著大包小包的禮，趕慢趕地回了紀家。

徐士大概是許久沒怎麽見人，看到他們回來開心地不得了，意外沒有揪著紀景安的耳朵罵小兔崽子，親自下廚做了一桌盛的飯菜，吃完飯又拉著他們一起打牌。

薑南橘日常唯一的娛樂活就是看書，電視都很看，更別說打牌，但是看徐士興致的模樣，又不忍心拒絕，隻好著頭皮坐下來。

紀景安也難得有十二分的耐心，坐在沙發上把薑南橘半圈進懷裏，眼角眉梢含著笑意，手把手地一步一步地教。

隻可惜似乎缺了點這方麵的天賦，不管他怎麽教，總是懵懵的，接連輸了幾次，急得小臉通紅，咬著，低聲細語地求他，“景安，太難了，我實在是學不會，要不你跟媽兩個人玩，我在旁邊看著。”

紀景安也是惡趣味，就喜歡看這副委委屈屈求饒的模樣，哪裏肯這麽輕易地放過，反而長臂一，把牢牢地攬在了邊。

“無妨無妨。”他調笑著，“牌技也是需要襯托的，你打得不好，才能凸顯出你婆婆的優秀，可憐可憐老人家吧，也就靠在你上找點自信了。”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看起來是俯在薑南橘耳邊說悄悄話，音量卻沒有刻意低，故意讓徐士聽到，果然兩眼一瞪，指著他吼：“小兔崽子幾天不教訓你又皮了嗎？”

徐士追著紀景安滿屋子轉圈，權當是飯後消食運了。紀景安的手機放在茶幾上，突然震起來，薑南橘下意識地偏頭看過去，屏幕上顯示來電人是，宋暮歌。

心裏沒來由地一沉。宋暮歌就是紀景安相多年，後來被迫分手，遠走他鄉的前任友。

也曾約聽說過他們的故事，從校園走向社會，男才貌，羨煞旁人，當年紀景安就是為了宋暮歌才拒絕了姚筱婧。

薑南橘刻意避嫌似的，假裝沒有看見手機，起去了洗手間，回來的時候就看見紀景安站在臺上接電話。

他長而立，隻穿了件單薄的襯，一隻手在兜裏，腳尖無意識地蹭著的地板磚，從側麵看過去，依稀可見他突然和下來的角弧度。

臺門沒有關牢，他的聲音時不時飄進來，模模糊糊的，聽不清在說什麽，隻能分辨出語氣十分溫，帶著寵溺的味道。

片刻過後，紀景安收起手機，推門進來，臉上的神已經恢複了平日的模樣。他拿起車鑰匙，匆匆穿起外套，“我有事出去一趟，你們先睡吧，不用等我。”

徐士不滿地追到門口，“這孩子怎麽想一出是一出的，什麽事那麽重要，值得你大晚上的扔下老娘和媳婦跑出去？”

紀景安沒有回答，毫不猶豫地轉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