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之謂，率之謂道，修道之謂教。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

“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莫見乎，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

中州之畔，山川圍籠之，可以聽得到瑯瑯讀書聲，順著讀書聲往前數十步，竹林相，曲折迴廊，一座竹樓立於此，往裡看去，數十名年子弟在此誦讀先賢典籍，搖頭晃腦，很是專注。

一名穿儒服，年約不的青衫男子坐於上方，聽著這些孩稚聲音，唸誦數遍之後，則是將其中經意拆解，細細地告知於這些蒙。

直日上三竿，竹園後院響起琴音，這青衫夫子方纔停下講述，面帶微笑地結束了今日的講述，留下了些功課。

孩們轟然散開。

其中或者已開始玩耍，或者彼此談節假安排。

不乏穿綾羅，家室頗好的子弟，而木簪束髮的先生卻是轉眸看向竹林一側，果然見到了一手腕細的青竹微微晃，面微笑，起而去。

窗邊已無人，倒是青竹之上距地六尺掛著一隻碩的兔子，先生出手捻了捻，這兔子碩，倒是沉手，而今臨近冬，兔子爲了捱過冬日，大多，暴油烹之，佐以冬筍，口味極好。

琴聲漸止，腳步漸近，背後傳來了妻子聲音：

“又是那個孩子嗎？”

“……齊無？”

青衫先生嗯了一聲，擡起頭，還可以約見，從這山腰小竹樓到山下小鎮的方向上一個年影，穿尋常短打，淺褐服，背影看去尋常，唯量得筆直。

已有風雪漸起，那年於這朔風山雪之中，漸行漸遠。

本是大家小姐出，後因經歷而變得稍有嚴酷潑辣的子微微抿了抿脣，難得稍有示弱道：“何苦如此？明明夫君你已讓他旁聽，他卻不肯再接好意，本生活尋常，卻還要拿這些東西來。”

聲音頓了頓，復又有些懊悔：“難道他還記恨當年我對他態度不很好的事嗎？”

青衫男子笑一聲，寬道：“他不是如此的格。”

“我倒是也問過他爲何不願進來，本來我覺得不過是孩子麪皮掛不住，我自負才學，也曾爲一地縣丞，手下理過百十個案件，當可以說服一小小孩，但是最後我卻是沒能如此，反倒是被他鎮住了。”

聲音微頓。

其妻狐疑看了他一眼：“那孩子說了什麼？”

青衫男子須道：

“他說萬事萬，不患寡而患不均，當講求公平。”

“我既了那許多孩家中束脩才讓他們堂，也有些的孩家中是家中不怎麼富裕的，家中咬牙關才讓他們來蒙學，若是因心生憐憫這樣讓他堂，那些學家中當有些許怨言。”

“卻也對我名聲有礙。”

“他說他從我學文識字，卻要損我而利他，不可爲也。”

“而這些東西，算是他給我的學費。”

其妻不由訝異：“不患寡而患不均……這樣的言語，豈能是一小鎮兒說得出來的？”

青衫男子道：“確實如此，不過也著實倔強。”

“我問過鎮中百姓，他並不是此地鄉民。”

“是十年前錦州遭災順流民來這裡的，世事艱難，爲了活下去許多人什麼事都做，還能如此方正剛直卻又好學者，難得一見。”

他踟躕了下，

一隻手牽住自己妻子的手，溫聲道：“夫人，我打算年後讓諸學子比試一番，若他真有才學，便收其爲弟子，他日薦其科舉，也不必讓這樣的人才流落於山間，你覺得如何。”

那子白了丈夫一眼，道：“舉薦才學，本該是你這樣讀書人的天職，他若是真有才學，你不舉薦纔是失職，我也願聯繫親族，爲其覓得良配。”

那青衫文士大喜，擁夫人懷，暫且不提。

那年從學堂之中出來，於心中默唸今日所講述的容，又默默溫習了這些文字的寫法含義，不知不覺已走了山中，這一陣風雪不大，似是別山上有雪，隨風颳來至此，已經慢慢停了。

他年時家鄉遭了大災，顆粒無收，疫病妖魔橫行，父母將僅存糧食給他，才勉強活下來，混雜難民之中，逃難來此，幸虧是此地收留，才得了落腳之地。

沒有父母長輩看顧，本來會淪爲那些潑皮破落戶，但是他自年時，每日夢中就會夢到奇異之事，夢中的世界有鐵鳥沖天而起，人人來去，高樓大廈佈於城池之中，也有諸多方塊文字。

夢中忘許多事，但是也有許多事還記得。

尤其是那些方塊文字。

學不可以已。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

彷彿有些聲音在念誦這些，他總覺得夢中這些對他極爲重要，故而對於這些話語講述道理，深信不疑。

今日天寒，之後更怕有大雪封山，需得多撿拾柴火，方可度過之後的寒冬，齊無揹著揹簍步步登山，偶爾還可以撿拾到落下的松果，運氣頗好，比往日早了一時三刻就已經撿拾了滿滿一揹簍，約著可以度過這一次大雪，方纔慢慢轉圜。

只是不知何時，此刻山中竟然起了夜霧。

齊無凡胎，並不能察覺，只是神魂有異於常人，多察覺些許異樣，微微皺眉，手持一長而齊整的樹枝，慢慢地朝著山下走去，若是尋常凡人自是不知不覺下山，但是他神魂更強數倍，誤打誤撞卻了旁。

回首已不得前路。

行不過百餘步，忽而聽得一陣蒼涼聲音，打著拍子高歌，聲音蒼老清越，猶如金鐵鳴，卻又有玉石之質，不覺刺耳。

中州奇異之頗多，冬日有蟲，亮如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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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起旋滅，已到近前。

齊無腳步微頓，不自覺已走深谷，其不知周蟲鳥相隨，夜霧之中猛虎垂眸，百諸靈都在，唯聽得到那詩句唱之聲越發清楚，手掌擊打節拍，長聲高歌。

“不著人間一點塵，滿堂盡是學仙‘人’”

“衫總帶煙霞，杖履相隨雲水。”

“鐵笛橫吹滄海月，袖袍攬盡天春。”

“而今匯聚十方客，任看何人是賓。”

“噫？”

“客來矣！”

“小客人，請上前一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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