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著找了個位置坐下，端起傭人剛上的茶盞輕抿一口。

    湯清澈，茶香四溢，口綿、清甜。

    我乖巧輕笑，“爺爺每次有什麽好東西都想著我們。”

    “怪不得老爺子偏心你，甜著呢！”

    二嬸笑著說道。

    我彎笑了笑，沒再說什麽。

    又笑談了幾句，程叔就來招呼大家上桌吃飯了。

    家宴座位都是提前安排好的。

    爺爺坐在主位，右邊依次是二叔、二嬸、堂妹。

    左邊則是已經接手傅氏的傅祁川、我、我公公、傅衿安。

    孰輕孰重，一眼分明。

    傅衿安再不滿，也隻能忍著。

    在其他地方都敢找我的事，唯獨傅家老宅，哪怕我和傅祁川徹底離了婚，也不敢在這兒騎在我頭上。

    這底氣，是爺爺給我的。

    我細嚼慢咽吃著飯，二嬸熱切道：“南枝，嚐嚐這牡丹蝦。”

    “我聽程叔說了，這是你吃，老爺子才特意代的。剛從海裏打撈起來就空運回國了。吃的就是一口鮮甜，我們可都是沾了你的。”

    聞言，我看向坐在主位，兩鬢白發的爺爺，心裏說不出的。

    在很大程度上，是爺爺彌補了我這十幾年來缺失的親。

    “謝謝爺爺。”

    我乖巧地笑了笑，夾了一隻進碗裏，正要吃時，胃裏止不住的翻湧起來，捂著就跑進了衛生間。

    幾乎將剛剛吃下去的東西，盡數吐出來，才舒服些許。

    我漱了漱口，才重新回到餐桌。

    爺爺放下筷子，關切地問道：“哪裏不舒服嗎，讓醫生來給你看看？”

    “爸，”

    二嬸是過來人，笑瞇瞇接話，“我看吶，您的孫媳婦是懷孕了，您這是要四世同堂了，咱們傅家，要添丁進口嘍！”

    沒想到懷孕的事會這麽突然地被揭。

    我心裏咯噔一下，指甲倏地陷進手心，又慌又懵。

    爺爺看向我，喜盈盈地問：“當真是你二嬸說的這樣？”

    我能覺到，所有人的視線都瞬間落在了我上。

    期待、驚訝、嫉恨。

    每一種，都我如坐針氈。

    我大腦飛快轉，想要想到一個足夠讓人相信的理由。

    迎上爺爺滿心期待的眼神，實在不忍騙他老人家。

    可是又不得不。

    隻能著心腸道：“爺爺，我還沒有懷孕。隻是最近腸胃不太舒服，才會反胃。”

    令我意外的是，爺爺第一反應不是失。

    是對晚輩的疼惜與護，“去過醫院沒有？你啊，這段日子瘦了不，哪天讓祁川陪你去醫院，好好做個全檢。”

    “不用……”

    我心裏一驚，下意識就要拒絕。

    一做檢，懷孕的事就藏不住了。

    但話還沒有說完，爺爺已經一個眼刀甩到傅祁川上。

    傅祁川薄輕啟，沉聲截斷我的話音，“好。”

    當著一大桌子人，我也沒再作聲，回頭找個理由不去就好了。

    況且，他之後也未必會真記得這件事。

    吃完飯，時間尚早，爺爺當著眾人的麵，把我上了樓。

    這還是頭一回。

    我有幾分忐忑，難道爺爺已經看破我和傅祁川在騙他了？

    進了書房，爺爺走到黑檀椅旁坐下，代程叔把門關上後，招呼我，“南枝，坐。”

    “嗯。”

    我應聲坐到一旁，對上爺爺犀利清明的目，愈發坐立不安起來。

    偌大的書房，隻有我和爺爺，以及在一旁泡茶的程叔。

    果不其然，爺爺了如指掌地開了口：“你們還是要離婚？”

    “……”

    我懸著的心終於死了。

    已經被爺爺看穿，再瞞也無濟於事，“嗯……您怎麽知道的？”

    爺爺歎了口氣，卻沒有因為被欺騙而生氣，“你啊，雖然獨立、倔強，麵上看不出多喜歡他，但那雙眼睛，哪次離開過他？”

    “可是今天，你一個眼神都沒給他。”

    爺爺話語間不乏惋惜。

    聞言，我間一哽，瞬間什麽話都說不出了。

    是啊，喜歡一個人是藏不住的，哪怕捂住，也會從眼睛裏跑出來。

    連爺爺都看得清清楚楚，傅祁川卻以為我喜歡別人。

    究竟是當局者迷，還是從未上心。

    我微低著腦袋，掩下苦的緒，頭滾了又滾，所有的話最終都隻變一句：“爺爺，對不起。”

    “是爺爺對不起你，”

    爺爺示意程叔給我上茶，“當初若不是我希你嫁給那臭小子，你也不會掉進這麽個深坑裏。”

    我捧起熱茶輕抿一口，搖了搖頭，“不是的。您隻是……替我圓了夢罷了，如果沒有您，我可能一輩子都會想要摘天上的星星，但現在，我可以沒有憾地往前走了。”

    得不到的，一輩子都會想要。

    我得到過，也死心了，比從未得到要好得多。

    這樣，就不會再心心念念了吧。

    爺爺眼中隻剩無可奈何，“原本，還是想勸你們不要離婚，但聽你這麽說了，再開口勸，便是我太偏心祁川了。你要知道，在爺爺這裏，你和親孫沒有區別，就算沒了傅家夫人的名頭，也沒人敢欺負了你去！”

    最後一句，爺爺說得擲地有聲。

    是保證，也是讓我安心。

    我心頭滿是溫暖，聲音已經有掩蓋不住的哽咽，“爺爺……”

    “南枝，”

    爺爺了我一聲，神諱莫如深，“你知道，我為什麽不願意讓傅衿安母嫁進傅家嗎？”

    “為什麽？”

    “老程。”

    爺爺給程叔使了個眼神。

    程叔會意，走到保險櫃旁，從中取出一份牛皮紙的文件袋，在爺爺的示意下，恭敬地遞到我手裏。

    “打開看看。”爺爺說。

    我莫名有些張，有種要窺破什麽事的預。

    果不其然。

    文件袋，是一張存卡，以及數張從監控視頻裏洗出來的照片。

    照片裏上的兩個人，一個著孕肚，一個材姣好。

    前者是傅祁川的生母。

    我在傅家的全家福上看過的照片，相貌姣好，是個著書香氣質的大家閨秀。

    後者我曾陪傅祁川去醫院探過，是傅祁川的後媽，溫姨。

    我一張一張往下看，心跳得越來越快！

    最後，不敢置信地抬頭看向爺爺！

    想說什麽，嚨卻像失了聲一樣，但爺爺懂我想問什麽，給了我準確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