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星星格外亮，分明前兩日也是這樣晴朗的夜晚，芝華坐在轎車裡，淚眼朦朧抬頭時，從未注意到，原來秋季的星空這樣明亮。

飯局結束後，芝華從暖融融的包廂走出來，站在飯館正門口。晚風清冽，路邊只有一盞燈，灑下的亮很淺。程濡洱的車子開出來，後車窗降下一半，兜兜都腦袋探出來，嚶嚶地朝芝華。芝華看著，心又了，忍著沒到跟前去，向程濡洱道謝：“麻煩了，養寵其實很費神的。”

“沒關系，它很可。”程濡洱向告別，“再見，路上小心。”

汽車很快融進夜裡，剩兩顆暗紅尾燈，越來越小地懸在空中。

程濡洱拿出手機，細看芝華的微信頭像，是和兜兜臉臉的照片。這是剛才在飯桌上添加的。他們聊到喂養兜兜的事，芝華擔心程濡洱沒有經驗會手忙腳，主提出添加微信好友，以便他隨時詢問瑣碎的事。

也許他可以強地出現在芝華的生活裡，他可以用芝華無法拒絕的方式，更快更輕松地擁有。但程濡洱選擇最溫吞的方式，讓芝華自願接納他靠近。

這樣的過程是緩慢且折磨的，只是他並不覺得難以忍，畢竟他已經找了這麼多年，尋找的時間更為漫長，以至於他一度認為，他這輩子再也見不到芝華了。

如今在他眼前的芝華，和從前完全不同。曾是多麼活潑的孩，又是那麼善良，以至於會有點多管閑事，管到他這個陌生人頭上來。現在的，卻好像總在害怕什麼，變得安靜，變得不說話。

程濡洱很清楚地看到，不開心。盡管對現在的芝華而言，他是徹頭徹尾的陌生人，他仍固執地覺得，他有責任讓開心。

“告訴李，可以開始了。”程濡洱著車窗外，目不知落到何，心裡反覆響起那個詞——備孕，不能一昧等主靠近了，他得加快進度。

蔣裕生應聲，給李打去電話，說話聲逐漸窸窸窣窣。程濡洱閉上眼，回憶起見到芝華的第一眼，他的汽車躲在林蔭下，隔著一排綠化帶灌木修築的圍牆，他看見草坪邊玻璃門前，站著一個孩。的頭髮很長，松散地盤在腦後，一小半發落下，被水霧打，一縷縷著的脖頸。

那時正抬頭看雨，令程濡洱窺見的眼睛，像日下的水潭，明亮地晃在他眼底。

也是這雙眼睛，後來安了他無數個日夜。

芝華剛開車到家，已經收到程濡洱發來的視頻，是兜兜剛進新家的樣子。芝華點開反覆看了三遍，默默按了保存鍵，給程濡洱發去消息：“兜兜看起來很高興，謝謝你。”

“它也讓我心好，所以別客氣。”程濡洱很快回復。

他的頭像是一顆淡藍糖紙包住的糖果，芝華覺得眼，點開看發現是曾經很流行的一種水果糖，現在好像很難在市場上見到了。

只是想不到，程濡洱會用這顆糖做頭像，很不像他的風格。

芝華盯著他的頭像看，而程濡洱盯著發過來的文字看，在芝華不知不覺裡，對程濡洱的稱呼，已經從“您”變為“你”，這種變化讓程濡洱難得心大好。

家裡空無一人，嚴丁青沒發來任何訊息，母親也沒有任何詢問，他們都認為，兜兜這件事已經過去了。

芝華覺得疲憊，躺在床上閉上眼的那一刻，芝華甚至幻想，有小三趾高氣昂找上門，著嚴丁青和離婚該多好。

離婚這件事，芝華以前提過一次，那時嚴丁青大概還未出軌，稱得上是好丈夫，只是他越好芝華就覺得越耽誤他。聽到離婚，嚴丁青很惱怒，芝華從未見過他那種表，驚愕、暴怒，決絕地否定地想法，“我並不覺得這是所謂的耽誤，芝華，你總是對我太客氣了。”

後來，芝華便不再開口，知道了這只是個人意願，這樁婚事裡，只有不願。

再醒來後，手機裡有兩條新消息，芝華睡眼惺忪點開，都是程濡洱發來的，先是帶著兜兜散步的一分鍾視頻，接著是文字消息：“兜兜醒得很早。”

芝華愣愣地看著視頻裡撒歡跑的兜兜，心下第一個念頭是，真好，還有人知道兜兜對很重要。

“兜兜看起來很喜歡你。”芝華回他，“它流浪時能被你到，真的是緣分。”

“確實是緣分。”程濡洱說，“緣分到了，天涯海角也遇得到。”

芝華頓了頓，看著這句話，總覺得話裡有話，不知該回什麼，索回了一個貓貓頭表，對面沒有再發新消息過來。

今天沒有工作日程，恰好嚴丁青不在家，芝華難得獨時，百無聊賴癱到天黑，才逐漸覺得不對勁。

一整天過去，嚴丁青沒有一條消息，這不符合他的作風。芝華坐起，點開嚴丁青的對話框，問：“還在片場嗎？”

半小時過去，對話框毫無靜，屏幕裡的沉默令芝華不安。

憋悶的夜忽然落雨，冷冽秋風猝不及防湧進來，卷起窗沿的布簾，呼啦啦往芝華懷裡灌。趕忙起，手忙腳關窗，半截胳膊被暴雨淋，滴滴答答的水墜在地板上。

就在這樣倉皇的時刻，手機鈴聲突兀孤寂地響起，芝華嚇了一跳，猛地抓起來看，不是嚴丁青的名字。

一串從沒見過的陌生號碼。不好的預越發強烈，將聽筒靠近耳朵，太跟著跳了一下。

“梁小姐，非常抱歉打擾你，求你一定要幫幫嚴導！”

一個驚慌失措的聲。

芝華反而鎮定了，問:“他怎麼了？”

聲斷續，伴著滋啦電流，糙糙地傳過來:“嚴導被扣了，你救救他吧！”

“為什麼？”芝華心口一瞬間冷冷的，“你總得告訴我為什麼吧？”

哭聲淅淅索索響起，電話裡人哭得綿綿的，像夏天糖水店的綿綿冰，下去蔫蔫兒的，融化後還黏糊糊。

“你說話！”芝華心裡只剩一個煩字，“否則我要掛斷了！”

“他和我約會，被我的老板扣下了。”

說完這些，人仿佛了天大委屈，哭聲如破的氣球，噗吱一聲，在耳中滿天飛。

“所以呢？”芝華有些不耐煩。

“老板要見你。”一時安靜後，人小心翼翼地確認，“你會來嗎？”

“地址發給我。”

芝華沒得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