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開始暗下來。

    沒了太，溫度跟著降下來，風裏藏著涼意。

    球場上的人分別離場，隻剩下七八個，吵著要去校外的燒烤攤吃喝酒。

    前麵的人回頭，衝許今野道：“許爺，走啊。”

    爺是男生之間的挪揶，打球前都爭著稱爸爸，誰也不願給人當兒子。

    真到了球場，被許今野的太慘，一整天就沒贏過，輸得跟孫子似的，心甘願起許爺。

    “你們先去。”

    許今野從地上撿起包，拿出巾，過汗後塞回去，單肩背著，步調疏懶。

    他拿出手機看了眼，微信裏新的朋友還是顯示等待驗證。

    許今野了下角，無聲一哂。

    宋沅剛喝完剩下的半瓶礦泉水，抬手墊腳，投球一般投進了垃圾桶，一個完的拋線。

    “漂亮！”

    “看什麽呢？”宋沅覺到冷，套上外套。

    許今野懶懶的抬起眼皮，“你說，怎麽知道自己好友申請有沒有被拒絕？”

    “哈？”

    宋沅難以置信，目變得意味深長起來，“你這是加誰好友沒通過？誰，生？哪一位，我見過沒有，認不認識？”

    “話多。”

    “行行行，好友申請拒絕是不會顯示的，不然多傷人自尊，不過時間一長還沒個信兒，八九不離十就是被拒絕了。”

    “……”

    說完，宋沅又湊過來，“誰啊？”

    他是真好奇，看著許今野順風順水慣了，要什麽沒有，他甚至不用開口就已經有人送到手邊。

    這會兒知道他加人好友被拒，純屬當個稀罕事。

    他可太想知道誰這麽清新俗。

    許今野輕瞇了眼，臉上沒表，跟平時散漫不一樣，整個人氣場都有那麽點生人勿近的意思。

    “知道這麽清楚，在你神那得到的經驗？”

    語氣涼涼的，像隨口提到。

    宋沅注意力被神二字帶偏，報以赧的笑，“神之所以是神，是因為的職責是來普度眾生的。”

    “說人話。”

    “建群的那天晚上我就加神了，我本來抱著試一試的態度，沒想到神還真加我了！”

    宋沅緒激的大半晚沒睡，加完人也沒敢胡來，除了開始發了個打招呼的表包就沒再聊天。

    神嘛，就該遠遠看著。

    “……”

    “神這麽好，我還真擔心神的號被加滿。”宋沅輕嘖了聲。

    “是嗎？”

    嗓音低啞，像是風卷枯葉發出細微聲響。

    許今野垂著眼皮，腔裏湧出沒來由的躁意在瘋長。

    他輕撚著已經黑屏的手機，他手機不套殼，不習慣，摔壞了就換，他沒有念舊的病。

    *

    周三開始下雨。

    不大，淅淅瀝瀝的銀線，但氣溫突然驟降到十幾度，猝不及防的學生開始翻箱倒櫃，拿出厚一點的服。

    沈青棠搭了純到膝蓋的子，外麵搭著線開衫，個高又瘦，風一吹，一縷碎發吹到過眼睫，清純裏，又有種清冷的破碎。

    張佳怡無意中一瞥，臥槽出聲，在看人都看過來時，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別，棠棠大人，我給拍一張。”

    “……”

    正要蹲下擺好姿勢，後腦勺就挨了一下，蔣清舉著傘，空出的一隻手給看表，“拍拍拍，都特麽快遲到了！”

    張佳怡被強行帶走，歎息道：“可是剛才真的好好看，特別有覺。”

    “廢話，什麽時候不好看？”

    “也對。”

    張佳怡被說服，不再掙紮。

    下午的選修課隻剩蔣清跟沈青棠，旅遊鑒賞，當時是很熱門的選修課，為的是輕鬆又能增長見聞。

    但現在，顯然已經不再輕鬆。

    進教室前，沈青棠在想許今野不一定會來，他之前就一直沒出現過。

    然而事與願外，他最近扮演的角是好學生，不僅不缺勤，也不在補覺，他大刀闊馬的坐著，曲著的還是有些長，顯得很委屈。

    許今野邊圍著幾個男生，他懶散的靠著，邊勾著漫不經心的笑，並不怎麽說話。

    有生看過來，拿書擋。

    他邊一直這樣的花團錦簇，熱鬧盛大，他永遠是焦點，現在是，以後也一樣。

    “坐這吧。”蔣清找到了中間的空位，拉著沈青棠坐下。

    這個位置，距離許今野，不過才三排座位。

    近到能聽到他們聊天的隻言片語，關於賽車、錦標賽、積分什麽的，完全陌生的領域。

    隻依稀聽到有人提到目前積分榜，許今野在榜首的位置。

    “野哥就是牛，要真拿了冠軍，能不能騎車載我一段路，我也好給人吹噓，我也是坐過冠軍的車。”

    “滾吧你，他那車寶貝什麽樣子了，比老婆還親，後座就沒坐過人。”宋沅笑罵道。

    他還記得第一次見許今野，是大一新生校，他聽到發機轟鳴聲，震得夏季灼熱空氣愈加浮躁。

    一輛紅烈焰的機車從他邊掠過，跟陣風似的，他愣在原地，拉了下被吹的發型，歎真他媽帥啊，這給他裝出來了。

    宋沅還沒打聽到誰這麽吊，推開宿舍門，正對著烈焰頭盔，然後見許今野從洗手間走出來，看他眼尾往上，“哦，室友。”

    為室友後，宋沅意外發現這“王”還好相，在這之後，他不止一次求過許今野載他一段，都被拒絕了。

    原因：“我不載男的。”

    後麵據宋沅觀察，也就沒載過的啊，總結來說，他機車後座不載人。

    “行了，沒譜的事。”

    許今野點了下桌麵，“到點，散了。”

    幾個男生才散開，有四個走出教室，並不是這節課的學生。

    沈青棠拿出書攤開，習慣握起筆，在紙上停頓太久而洇出了墨點。

    蔣清撐著臉看，“棠棠你學得太認真了，我真的好佩服你，這種碎片化的時間都利用得很好。”

    什麽越優秀越努力，突然覺得自己好廢。

    沈青棠笑了下。

    隻有自己知道，書頁上的一個字都沒看進眼裏。

    課鈴響起，老師拿著公文包走進來。

    下課時布置出了小組作業，他們選修的這門課是旅遊鑒賞，所以作業與旅遊相關，是挑選一個國家做宣傳，介紹清楚風土人，能吸引遊客前往。

    “還好，不怎麽難。”蔣清道，一個小組分別在網上收集好資料，然後總和，做PPT就好。

    將自己的想法在群裏說了。

    又主跟沈青棠承擔總和跟做ppt的部分，畢竟這步驟直接關係到最後得分。

    宋沅回了個沒問題，全憑使喚。

    加沈青棠的男生魏至，計算機係的，說自己會一些簡單的程序編碼，知道PPT裏放一些件，從技上可以加分。

    說完又單獨@沈青棠，話裏話外，說到時候會給單獨發消息討論，如果線上不好弄，可以線下，他時間充足。

    宋沅盯著群消息氣樂了，“誰說工科男老實了，這男人得有八百個心眼子了，單獨發消息還不夠，還要線下見麵？”

    手段低劣他都看不下去，他以前怎麽不去計算機係？

    話沒說完，看到群裏又有新消息。

    【許今野】：既然是小組作業，有什麽問題就發群裏，讓你一個人擔此大任，我於心不忍。

    【許今野】：畢竟，渾水魚拿學分不是我風格。

    【許今野】：沈同學覺得呢？

    沈青棠擰了下眉，一時不知道他問的是那句，頓了下握著手機敲字回複第一條。

    【沈青棠】：嗯，發群裏，大家看見可以一起討論。

    【魏至】：好好好，我隻是擔心群消息太多打擾到你們，既然這樣，那我想到什麽就往群裏發。

    “……”

    宋沅輕嘖一聲，雖然結果大快人心，但免不了要調侃許大爺一句，打，“啊，渾水魚拿學分不是我風格，哥你怕是忘了，你一學期選修課能上兩節課都是奇跡了。”

    說著掰開指頭，豎起兩，“你這課已經完KPI了。”

    許今野輕嗤一聲，笑了。

    宋沅也跟著笑。

    但很快笑不太出來。

    許今野不不慢道：“不想活其實可以直說。”

    下課，魏至從後麵走過來，在沈青棠這一排過道停下來。

    紅著臉，說了自己對小組作業的想法，又說他時間多，有什麽事需要他說一聲就好，他很樂意為小組服務。

    蔣清抿憋笑，什麽為小組服務，為神服務還差不多。

    沈青棠聆聽時，會看著對方的眼睛，耐心的聽他講完。

    點頭，笑了下，輕聲道：“好，我記住了。”

    魏至臉瞬時通紅，撓著頭，說下次見麵後就匆匆跑了。

    “純男，”蔣清稱呼道。

    宋沅看得冒火，裏冒出心機男三個字。

    他憤懣不平，“這孫子就是看我神格太好了，對誰都客客氣氣的，他倒蹬鼻子上臉了。”

    “神還對他笑了，我心都碎了，草！”

    “……”

    許今野了下眼皮，視線回落。

    他眼廓很深，垂著眼皮時，散漫就會收斂幾分，有些邪。

    印象裏，沒對自己笑過。

    那笑，有些刺眼了。

    302宿舍裏，另外兩位室友有選修課，並不在。

    蔣清坐下時了個懶腰，“誒，好以為這次小組作業又得做冤大頭了，沒想到大家都還積極的。”

    “就連許今野都這麽認真，我真的想給我媽打電話，問今年是不是給我燒高香了。”

    沈青棠已經替換掉包裏的書，笑了下，“畢竟選修課也很重要，跟排名掛鉤，關係到獎學金跟保送。”

    “也是。”

    蔣清手臂撐著椅子看，“又去圖書館？”

    “嗯，要去查資料。”其實沈母發消息讓回家，借口說這周課業負擔重，周末再回去。

    沈母對學業上心，因此也沒有堅持。

    沈青棠知道隻是不想回去，聽沈母聊跟許知衡的事。

    “好哦，路上小心，我還是在宿舍看網課。”蔣清道。

    “好。”

    沈青棠推門出宿舍，走去站點等校公。

    雨一直沒停，撐著傘，看著幾對同撐一把傘的走過，男生說著話，生佯裝生氣時，握著拳頭輕砸在男生肩膀上。

    沈青棠淡笑，覺得可，不由多看兩眼。

    一片黑，擋住視線。

    偏過傘，緩慢抬眼，自下而上看到廓分明的臉，正著眼皮看。

    許今野形高大，站得近了，看人總覺是俯視，跟座過來的山一般，迫很強。

    他沒撐傘，細雨點落在他外套上，暈開出更深的黑。

    “沈同學。”許今野掀了掀。

    沈青棠握著傘柄的手微，有些想將傘拿過去些，他太高，即便直手臂，傘頂也會到他的頭，讓他不得不曲著。

    念頭隻是一閃而過，並沒有這麽做，不合適。

    “嗯。”應聲。

    許今野站姿就很散漫，語氣更是，“我還欠你一杯檸檬茶。”

    “不用了，我請。”沈青棠輕聲，目安安靜靜，禮貌又疏離。

    許今野輕笑，“我不習慣被孩子請。”

    “……”

    那天也沒瞧出他半點不好意思。

    又聽他慢悠悠道：“這錢，我得還。”

    這大概是他上次加好友的原因了。

    沈青棠覺到周圍越來越多的目看過來，好奇探究兩個人之間的關係，麵皮有些發燙。

    一杯檸檬茶而已，實在不用這樣。

    “好，應該是十塊。”

    沈青棠拿出手機，將手機解鎖。

    低著頭，出隨意用鯊魚夾夾起長發下的一小段脖頸，白皙細膩，像上等的羊脂玉。

    許今野眼皮跳了下，錯開視線。

    他拿出手機，等待好友申請。

    幾秒過，依舊沒有靜。

    他耐著子等。

    直到眼皮子底下出手機，沈青棠聲音又輕又小，“那你掃碼吧。”

    許今野定睛一看，嗬，手機界麵是收款碼。

    他氣笑了。

    抬眼看到一雙清明幹淨的杏眸，裏麵很坦誠，不想跟他牽扯上關係的意圖很明顯。

    許今野抵了抵上牙膛，嚨裏溢出聲輕嗤，“行，你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