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無人監獄(二)
由水泥砌的灰建築從上空俯瞰, 如同醫院的標志符號,又像數學符號裡加大加的‘ ’號。
十幾米的高牆與電網將建築圍得不風,高牆外, 是一眼不到盡頭的低矮草叢, 周圍荒無人煙。落了鎖的兩扇鐵門附近, 鋪滿了枯草殘葉, 兩旁的警戒亭裡空無一人。
除了偶爾的風吹過,讓枯葉攃地面發出細微聲響外, 這座建築呈現出滲人的死寂與荒涼。
【傳送完畢。】
【玩家發主線任務:獲取監獄長的鑰匙,在七天順利逃離無人監獄。倒計時:第一天白天。】
【此次打賞采用熱度池規則,副本第一天屬公選期,彈幕不可見,熱度分配以共有佔比與私有佔比兩種形式在副本結束時分配。】
恢復掌控權後, 趙如眉一睜眼,看見的便是兩架上下鋪鐵床臨著牆擺放, 灰黑牆壁,統一規格的軍綠被褥凌擺在狹窄又空的單人床上。
牆站立的趙如眉余看了眼左手側上了鎖的監舍鐵門,又將視線向右手側的白洗漱臺。在洗漱臺旁邊還砌了高約一米的隔斷牆,牆上擺著四個鐵杯, 裡面各有一牙刷。
說實話這個監舍小的離譜, 不需要張,用余就能將布局一覽無。
他找到了!
目前可以確定的確有個看不見的人坐在床上,甚至有可能在打量趙如眉。
據提示,寧朝今直接跳進主播所在的副本。等進後,他才後知後覺意識到這是多人副本,還是中型規模。
當看得只剩最後幾個小窗口,寧朝今正準備觀察這位眼眸深邃五立的主播的肢作,忽地聽到鐵床發出‘嘎吱’聲。他跟著嚇了一跳,目下意識落在主播上。
“法克,跟你說話,你聾了?”
眼看就要被枕頭砸臉,趙如眉手接住後又照原路拋了回去,作利落之乾脆,不讓監舍陷短暫沉默,就連留意到這一幕的觀眾都忍不住大呼好莽。
“狗屎——”
趙如眉剛抬腳往監舍鐵門方向踏了一步,無人的鐵床冷不防發出一道‘嘎吱’聲。
一道獷的男嗓音憑空出現,慵懶地打了個哈欠,他像才注意到趙如眉,問了句:“新人?”
[看不見對方,又是新人,這主播這麽挑釁對方,就不怕被這些囚犯圍毆嗎?]
[厲害啊,這麽莽的主播怎麽活到現在的?]
[這個副本對主播很不友好啊。]
[這才第一天,不會開局就涼吧?]
[……]
寧朝今把滿是不看好的滾彈幕關掉,目不轉睛盯著屏幕裡,神始終平靜的主播,臉上是連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狂熱。
微微的手掌,繃直的線,嚴肅的神,過於鷙的目……
包括觀眾在,大家都知道囚犯不會罷休,可他要如何對付主播呢?
不論是用拳頭打人還是用腳踹,在他行結束前,誰都不知道,這種未知的不確定給人帶來了極強的張與危機,一部分觀眾甚至張地攥起了拳頭。
多人副本裡所有主播ID不可見,也不可關注,就連外貌甚至別也會發生變化。可能上一場關注的主播是角,這一場就變了男。
觀眾想要在多人副本裡認出自己的主播,只能通過主播的表現去辨別。
“是這樣的沒錯。”
寧朝今每點開一個小窗口,就會去觀察主播的神態與細微作。
仿佛是為了印證趙如眉這個結論,軍綠被褥連著凹陷了幾,從裡側到外側,床鋪發出輕微晃聲。
隔壁床鋪又響起一道偏輕的嗓音,“這樣吧,新人,我原諒你的冒犯了。”
寧朝今看著被切割二十四個小窗口的大屏幕,他按照順序,一個一個點開,每當一個代表主播的小窗口被點開放大,其它小窗口就會相應小。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
擺了鐵床的過道更是狹窄到只能容納一個人通過。
監獄的死寂給人一種很強烈的迫,大部分主播面對這種開局,都是既警惕又張。
由於看不見人,被攻擊的人甚至沒辦法據對方抬手的作提前防備。
但在趙如眉視野裡,床鋪除了被褥與床墊有所凹陷外,別無他,甚至知不到對方的目注視。
本該是四人的監舍目前只有趙如眉一人, 從鐵門隙向外面,借著從屋頂照進來的,隔著一條長廊的對面監舍同樣空空如也。
“嘿,別激,剛才是你不對,卡格爾。”屬於下鋪囚犯的獷嗓音溫和說,“對待新人,我們應該要有足夠的包容心。”
想砸人結果反被砸臉的囚犯反應過來,怒罵了一句髒話。上鋪的被子飛開,床架發出嘎吱嘎吱聲音,這囚犯明顯是要下來找趙如眉麻煩。
[靠,大不了豁出去,跟這些囚犯拚了,跪個屁!]
[你連人都看不見,你怎麽拚?就算不會被打死,打個半殘你任務還做不做?任務完不就死,這種時候忍一下很正常好吧。]
[雖然下跪很屈辱,但跟命比起來,我覺得還是後者比較重要。]
[不跪挨打,跪下完全是在公開刑,有沒有第三種選擇啊,這怎麽都這麽憋屈啊?]
[我想不出面對這種境,主播還能有第三種選擇。]
所有觀眾都不看好這兩位被下跪的主播,卻又頻繁切換兩個小窗口,觀察兩人的一舉一。
趙如眉神平靜看向空無一人的鐵床,眸在之前蓬松,但隨著響聲後凹陷了一塊的被褥上停留兩瞬,很快得出結論:有看不見的東西在床上。
“很好,默文的建議很不錯。”從卡格爾的語氣變化,可以聽出他很滿意這個提議,“是跪下求饒,還是被我們打死在這裡,我想你心裡應該清楚該怎麽選。”
“哈欠——”
寧朝今毫不留地劃過這些小窗口,點開下一個。
副本剛開始,即便是觀眾也獲取不了太大信息。只知道這是一個男監獄,所有主播全是男。
就連寧朝今也忍不住切到隔壁監舍看看況,一模一樣的環境,同樣靠牆而站的這位主播抑製不住地發抖,他低著頭,似乎在權衡該不該下跪。
[果然能被關在監獄裡的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監獄不就是法制社會下的微型叢林嗎?老欺新,強欺弱。]
[好家夥,這裡也在讓主播下跪?隔壁監舍也在用這個法子欺負人,還讓學狗。]
一時間觀眾的討論點從‘能被關進監獄果然不是好東西’到一個兩個都讓新人下跪,這些看不見的囚犯是不是有什麽特殊癖好?
由於兩個主播離得太近,且面對的困境相似,一時間,觀眾來回切換視角,特別好奇兩人會如何應對。
監舍的隔音其實很不好,觀眾通過小窗口能一覽無兩個鄰近監舍的況,而監舍裡面的人,也能通過囚犯的談大致了解隔壁發生了什麽。
正當觀眾以為有驚無險時,表示原諒的這個囚犯,頓了下又說:“只要你在我們面前跪下,我想卡格爾也不會再跟你計較。”
[據我多年的副本觀看經驗,凡是在過於安靜的地方冷不防出現異響,必定表示要出事!]
[一階副本,不至於不至於。]
[我偶像呢?居然有二十四個主播,讓我康康哪個才是我的偶像!]
[又到了喜聞樂見的買環節,讓我猜猜,這回又有多認錯自家主播。]
[……]
接到恐怖直播間通過智腦提示‘您關注的主播已開播’消息後,寧朝今白皙俊的面容上浮現驚喜之意,他丟下還沒做完的魄鍛煉,直奔智腦艙,飛快躺了進去。
也就間隔兩秒,趙如眉沉默思考時,鐵床上鋪的囚犯已經摁耐不住暴躁脾氣,他話音一落,一個枕頭毫無防備朝趙如眉飛了過來。
趙如眉低頭落在自己的穿著上,灰布球鞋搭黑白條紋寬長與條紋長袖上, 標準的囚服裝。這種囚服的白有點偏灰, 雖然是黑白的配, 卻不會讓人聯想到斑馬, 反而給人一種頹廢。
竹本喜久在聽到卡格爾打算找隔壁主播的茬時,心裡其實很高興。開局如果能弄掉一個競爭對手,那麽最後瓜分到的公共熱度,也會相應增加。
但他沒料到峰回路轉,隔壁的囚犯居然選擇輕飄飄原諒對方。
恰在這時,竹本喜久驚恐發現自己所在的監舍,竟然也有囚犯在,而且還是看不見的囚犯!
這種看不見的質,跟天賦與道不同。後者尚且還有破解的辦法,而前者卻是凌駕於後者之上,無法窺破,無法顯形,無法追蹤。
如果此刻有囚犯拿著一柄刀站在他邊,竹本喜久察覺不到。唯有當那把刀刺進他,讓他到疼痛,他才能反應過來,對方攻擊了他。
面對這樣的敵人,可想而知主播的劣勢有多大。
竹本喜久聽到自己這間監舍囚犯提出的要求,他腦子裡第一想法不是反抗,也不是拚個你死我活,而是集中在如何下跪才能留住觀眾。
在他思考期間,隔壁監舍的囚犯居然對競爭對手提出了相似的要求。
唯一的區別是對方不用學狗。
但這完全不要,只要對方下跪了,那麽他再跪下就會非常地符合常理。甚至於只要他站得比對方久,在觀眾心裡,他的可觀看價值將遠超對方!
要說唯一讓竹本喜久到憾的,大概是對方大概率不會出局。
要是隔壁反抗就好了。
竹本喜久頂著偌大力,一邊期盼,一邊試圖多站一會。
“看來這回的新人不是很乖啊。”
隨著囚犯這句話剛說完,‘撲騰’一聲,竹本喜久當場就跪了,嗓音洪亮,“汪——汪——”
“這麽大聲做什麽!”
本以為能得到囚犯讚賞的竹本喜久萬萬沒想到他照做後,一道重力砸在肩膀,連帶著整個人都摔在了地上,刻意低嗓音的那位囚犯顯得非常憤怒。
竹本喜久人都傻了。
這特麽不是你們讓我的嗎!?
[唉,還是跪了。]
[人之常,就是有點不得勁。]
[這囚犯可真難伺候,主播都了還嫌聲音大。]
[一條由你掌控生死的狗要是吵到你耳朵,你不暴躁啊?嘖嘖嘖,不過主播這一跪,也忍的,只要運氣不太差,就這忍功夫,應該能茍到最後。]
[哎隔壁這到底跪不跪啊?一直傻站著,要是惹惱這些囚犯了,別既跪了又討不到好。]
[他不跪又能如何?]
[……]
竹本喜久這邊屈服後,觀眾紛紛把注意力放在趙如眉上。即便心裡已有預料,但在主播沒有真做出反應前,他們仍被好奇心所驅使。
“看來是該讓這位驕傲的新人,好好認清自己的地位了。”卡格爾摁了摁手關節,發出一聲聲脆響。
“嘿,改改你這臭習慣。”坐在下鋪的囚犯不滿開口。
趙如眉雖看不見三人,但經過這片刻的觀察,發現除造甚至發出的聲音無法被掩蓋外,三人也無法融空氣中。這代表這些囚犯活時,是能夠被空氣暴的。
靈符負荷不了神識,因而趙如眉只能靠經驗與直去知周圍空氣。雖然還無法準備辨別三人的位置,但大概的位置,心裡已經有了底。
“在這裡打起來,不太好吧。”
沉默近一分鍾的趙如眉終於開口,視線掃過上下鋪,給人一種還有話沒說完的覺。然下一瞬兩個箭步靠近白洗漱臺,抬手一掃把擺在隔斷牆上的四個鐵製漱口杯夾在手裡。
“你……”
監舍囚犯剛開口,趙如眉將漱口杯撞在一塊,發出格外響亮的聲響。
“你瘋了嗎!?”卡格爾差點被氣死,卻還強行控制著自己的聲音。
“噢,卡格爾,你先別說話了。”
待在臨近洗漱臺這架鐵床下鋪的默文有些無奈,他聲音輕而有力,“如果你想鬧出靜吸引獄警的注意,那靠手上這幾個小件,並不可行。”
“行不行,我們可以嘗試一下。”
趙如眉語氣平和,“讓我看看,是你們捂的速度快,還是我的尖更快。”
原本打算強行把人摁住的卡格爾頓住了,他忍不住看向還坐在床上的兩位舍友,地朝離新人最近的默文投了個目。
“上一個像你這麽大膽的新人,如今墳頭草應該有一米高了。”默文輕聲說著,站起活手腕,“在嘗試之前,我還是想免費提醒你一句,死在監獄,不會有人為你聲張正義。”
“一旦驚擾獄警,你絕對會被折磨致死,沒有例外。希到那個時候,你還能這麽從容……”默文的本意是想要通過語言施加力,讓這新人不敢妄。
一邊是被折磨致死,一邊是被辱毆打。這兩者孰輕孰重,只要是個正常人都能得出權衡結果。
但趙如眉本就不是常人,在默文話落瞬間,拿起漱口杯準確砸向鐵門,發出清脆響亮的撞聲。
原本已經在心裡想好該如何教訓這個新人的卡格爾聽到這個靜,有那麽一瞬間,他心肺都停止跳了。
持續近五秒的沉默後,默文不敢置信地開口:“你真的,瘋了。”
“我膝關節在很久以前就化了,實在跪不下去。”趙如眉看著空的床鋪,語氣平靜,“如果你們依舊固執己見,那我只能采取這種方式。或許我會死,但你們……”
趙如眉之後的話沒說出來,可三人已經明白的意思。
不好過,那他們也別想好過。
本想拿新人整個樂子的三人,實在沒想到這次會上不要命的茬。面對這種魚死網破的態度,就算他想死,他們也不想死啊。
此時此刻,觀眾的心跟三人差不多。但相比他們的驚怒,觀眾卻是驚歎。
[是我狹隘了,這主播是真的。態度,骨頭,這膝關節更啊!臥槽,我爽死了!!!]
[這發展我是真沒想到,我只能說主播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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