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姐姐好點了。」浮白停頓須臾，男人果然沒穿袍。

浮白說道：「我姐姐擔心你沒有換洗的，一醒來就要我給你送這些。我知曉小侯爺在樂樓定了廂房讓你住，便來找你了。」

陸雋道：「你姐姐子不適，讓好好歇息。」

浮白不說多餘的話，應了一聲，合窗走了。

燭下的是嶄新的，不帶一褶皺。

陸雋跟母親學過針線活兒，木架上放的布衫，是母親生前最後給他做的一件。

他穿得很惜，隔很久才穿一次。不論是做工擺攤，他穿的都是補補的長袍，捨不得穿這件。

他不講究吃穿，能活著便是件奢侈的事了。

陸雋自記事起，家中一貧如洗。爹娘夜裡拿著紙筆，掰著兩隻手算帳，算這輩子還要賺多錢財還帳。

白饅頭、窩窩頭，紅薯葉、糙米粥，是陸家生存下去的食。

若哪日地主開恩，賞給他爹一筐鹹鴨蛋和烤鴨，爹娘就想著這日子始終是有盼頭的。

他爹娘永遠不會明白，若一味附小做低，活在塵埃之下，世上會有吃不完的苦。

陸雋的思緒回到虞穗送的，竹青水紋窄袖衫袍，繡工湛，面料。

他白日和吳煦路過一家鋪，他說在這裡面的裳是給達貴人定製的，要十兩銀子起步。

十兩銀子，是他在客棧做整年的工，十二個月都賺不到的量。

陸雋不用開口去問虞穗，也該想到的家世不凡，父親或許是經商，或許是吳煦所說的達貴人。

縈繞在他心頭的問題再次浮現，虞穗為何要對他這麼好

這個小了他七歲的神姑娘，的心底又在想些什麼

僅是他的字畫好嗎陸雋輕輕地笑，金陵城會寫會畫的人有許多，有權有勢的人亦不。

他可以稱得上是優勢的地方顯得微不足道，卻得到他爹娘也不曾給他的異樣的溫暖。

假若虞穗送的是像他娘做的布衫，他依然覺溫暖。

陸雋好比是沒過甘霖滋潤的貧瘠土地，只要有虞穗稍稍地了這片土地，他這片乾裂的，殘缺的土地慢慢嘗到了甘甜，一點一點地癒合那些崩裂開的口子。

買了他的字畫，請求他給畫像，寥寥兩次的見面。陸雋不願不想去深究原因，他清楚這很莫名其妙，很奇怪荒唐。

但原因在此刻不重要了，他和終究不是同一條路的人。

他不能貪這點甘甜。

第15章 把柄

浮白溜回鎮國將軍府的時候，是下半夜了。

「送到了嗎」

虞雪憐頭昏腦脹地躺在榻上。

白天因藥酒神志恍惚，甚是迷糊，怎麼回的府，怎麼喝下大夫開的藥湯，都沒印象了。

清醒過來是將近黃昏，讓良兒把浮白喊來——今日陸雋落水，肯定他沒的換，所以派浮白去給陸雋送。

「送到了。」浮白站在廂房昏暗的一角，他猶豫不決地問，「為什麼要喝那種藥」

兄長說他愚笨，他上不頂，卻是從不服氣的。

不與人言談就是愚笨麼

來蘭園給虞娘子做侍衛的這些天，他逐漸承認了兄長的話，他是愚笨遲鈍。

虞娘子吩咐他的每件事，他皆試著站在虞娘子的立場去思考。有一部分他能理解，有部分他想得徹夜不眠也捋不明白為什麼。

虞雪憐笑聲虛弱，道：「你這倒是頭一次問我為什麼。」

說來珍貴，浮白乖巧聽話，吩咐他去辦的事，他向來不問為什麼。

「燕王世子壞嗎」

「壞。」

「我若不這樣做，他日燕王府調查此事，我們想逃嫌疑，就沒那麼簡單了。」

浮白鼓起勇氣問第二個問題：「那，你為什麼要對付燕王世子」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他的藥害過多子，讓他溺死也不足惜。」虞雪憐不加掩飾地說道，「他不值得我對付嗎」

「其實如果沒有你在，我斷不敢魯莽地給他酒里下藥，憑我的功夫，是做不到的。」

浮白忽然沒了話語，虞娘子是在誇他有用嗎

兄長去軍營之前問過他，他餘生想做什麼。

他回答兄長，他要懲惡揚善，拯救被惡徒欺負的百姓。

兄長難得不打擊他，笑著拍了拍他的腦袋，說：「我弟弟準能行。」

在鎮國將軍府日復一日練功，他幻想著虞將軍賞識他，給他懲惡揚善的機會。

他等啊等，等到了虞娘子挑他做侍衛的這一天，在今日，他做到了。

……

賴在蘭園的貓兒過得安逸自在，小丫鬟總拿些剃了魚刺的餵它，於是更加趕不走了。

府邸有養過貓兒的婆子說，這是只稀罕的黃貍貓。

了二伏天，藏在園裡避暑的蟲鳥愈加多了，午後熱鬧得睡不著覺。

「穗穗，我和你爹說了，以後燕王府遞來的帖子，咱們能推就推了。」

陳瑾心有餘悸地捂著口，那天袁丞送兒回府，當是兩人和好如初。

走近看仔細，兒臉紅，不省人事。

陳瑾連忙質問袁丞，才知是喝了燕王世子的藥酒。

刻不容緩地讓老爺去找醫好的大夫，給兒把脈開藥方子，幸好大夫說劑量小，不會傷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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