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臺風過境。

    天邊炸響一聲悶雷，周穗被這震耳聾的聲音驚醒。

    想要坐起來，剛了下後背，一錐心的疼痛穿而過直奔心口，痛得出聲來。

    “周老師你終於醒啦，覺怎麽樣？”

    一個聲輕輕的從頭頂落下來。

    “不太好，”

    周穗燙著嗓子說：

    “覺變孫悟空了。”

    “啊？”

    “就是那種被在五指山下，不了，一就渾難的覺。”

    生被逗笑，輕輕著的肩膀道：

    “那你先別，我去請你的主管醫生過來。”

    耳邊傳來監視均勻的“滴滴”聲，空氣中彌散著消毒水的氣味，周穗這才反應過來，這是在醫院裏。

    剛才那個不是的學生，而是護士。

    再一次後背，還是無法坐起來，錐心的疼痛刺激著記憶慢慢清晰，慢慢回退。

    出事那天，也是這樣一個雨天。

    學生單曉敏要跳樓，第一時間發現，跟到天臺上規勸。

    高三學生課業力繁重，博雅高中實驗班的尖子生更甚。

    單曉敏在一模跌出全校前100名時就有點不對勁，一直留心著，果然還是出事了。

    本來已經把人勸回來，不知誰忽然喊了一嗓子“早知道不會跳，就是裝抑鬱癥騙關注的”，

    小姑娘被這話一刺激，收回來的又義無反顧地邁出去了。

    周穗當時離得最近，本沒來得及反應，下意識上前抱住單曉敏。

    那天的雨幕又細又，激起一場熱霧，看不清氣墊床的位置，約記得單曉敏跌在一團橘中間，而自己跌在邊緣，又彈出去，再往後的記憶就空了...

    深吸一口氣，微苦的消毒水味鑽進鼻腔，刺得腦門都酸酸的。

    一陣輕盈且急切的腳步停在床邊，周穗趕問：

    “請問...我的學生怎麽樣了？”

    “放心吧，單曉敏沒有大礙，已經轉到普通病房了。”

    護士輕聲說。

    “那就好...”

    周穗舒一口氣。

    狂風卷起一捧雨水砸在窗上，聽到水花在玻璃上綻放的聲音。

    周穗用力睜大眼睛，還是看不到一亮，甚至不到眼球的存在，隻覺得腦門像是開了一個黑，深不見底。

    下意識想眼睛，剛抬手，一雙幹燥溫暖的大手輕輕攥住的手腕，回去，沉聲道：

    “別眼睛。”

    這次說話的是一個男的，聲音冷冷的，不算溫，應該是醫生。

    周穗確認的眼睛出問題了。

    燙著嗓子問：

    “我的眼睛...是不是再也看不見了？”

    “不會。”

    醫生聲音還是那樣冷冷的，不帶任何緒。

    “周老師你放心好了，段醫生是國外進修過的專家，你的眼睛是他特意請國外的導師做的。手很功，你安心休養好啦。”

    護士說了一堆安的話，可這並不能安。

    都特意去國外請專家了...肯定是很嚴重的。

    醫護人員為了照顧患者的緒，會刻意說善意的謊言，以免影響的求生意誌。

    越想越窒息，隻覺得眼底被誰放了一把火似的，陣陣發燙。

    接著，監視發出一連串“滴滴滴”的提示聲。

    “不準哭，除非你真不想要這雙眼睛。”

    男醫生說話有點兇。

    “我沒哭。”

    “你心裏在哭。機不會說謊。”

    男醫生一點都沒讓著。

    “那我都這樣了，心裏哭幾聲都不行嗎？”

    周穗一時沒忍住，就懟了醫生。

    懟完才知道不合適，男醫生也是為著想。緒穩定下來後想道歉，可疲累至極，連說句話的力氣都不出來。

    男醫生似乎並不介意的失禮，攥住手腕，聲音比剛才和了一些：

    “周穗，你的眼睛沒事，深呼吸。”

    他的掌心溫溫熱熱的，讓人覺熨帖。

    反手抓住醫生的手，就像抓住了一救命的稻草，心緒慢慢平穩下來，監視的尖聲也消失。

    這次清醒隻維持了短短一瞬，短的像是在高中課間小憩做的一場短夢，很快又陷昏睡中。

    失去意識的前一刻，周穗覺時空錯了。

    這手的太悉，仿佛抓住了一個悉的人，一個不會再和有集的人。

    **

    查房結束，段向嶼沒急著出去，靜靜在周穗的床前坐了一會兒。

    睡得很輕，忽然間腳一下，悶悶的喊道：

    “段向嶼？”

    段向嶼一愣，覺得不可能這麽短的時間再次清醒，但又不確認，試探著應道：

    “嗯？”

    “你個王八蛋。”

    周穗迷糊著，從牙裏出幾個字。

    睡這樣還不忘記罵人，確實是這個良心沒長全的人會幹出來的事。

    “睡吧，睡醒再罵。”

    段向嶼還是習慣的哄。

    周穗哼一聲，很快就睡穩過去。

    段向嶼自嘲似的笑笑，鬆開的手，貪婪又肆無忌憚的看著的臉。

    有著一張絕的，五明豔銳利，鼻梁高，珠飽滿，即使遮住眼睛，仍能腦補出見第一麵那種覺。

    高二那個夏天格外漫長，已經九月底，氣溫還穩居38度。

    教室沒有空調，六臺壁掛風扇吱吱悠悠轉著，勉強能帶來一點涼意。

    班主任老瞿帶著一個生進教室，說這是從北寧國際高中轉過來的新同學。

    那時候的臉比現在要一些，茶棕的長直發攏一個高馬尾，右肩上掛著一個馬仕的Herbag雙肩包，腳蹬香奈兒漆皮鞋，手腕上還戴著一塊閃著的鑽石手表，一奢侈品大牌，跟那間簡陋的教室格格不。

    眼神也是又冷又傲，實在不討人喜歡。

    跟所有的青春話一樣，兩人剛開始互相看不順眼，後來卻如烈火烹油一般得難舍難分。

    他們約好一起報哈爾濱的學校，說喜歡雪。

    沒想到高考前幾天，他的家庭突然遭遇變故。

    父親在執行任務時墜樓，搶救無效亡，母親在拿到父親的檢報告後就瘋了，十八歲的段向嶼才剛年，就要撐起破碎的家。

    他沒有忘記履行諾言，讓周穗先去哈爾濱等自己一年，他安頓好母親後一定會去找。

    段向嶼對兩人的是有信心的，沒想到周穗拒絕了，理由也是現實得令人膽寒。

    “你知道的，我這人吃不了一點苦。”

    “你要是真我，總不會阻止我過更好的生活吧。”

    “實在不行，你就當沒遇見過我吧。”

    後來還說了什麽，段向嶼沒有聽到。

    那天的風很大，吹得他在家門口迷了路，追著影子繞了好久。

    藏在鴻裏的回憶再次翻上來，投到眼前人上，顯得那段流逝的青春像一個荒誕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