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啊？」屋裡人大聲問。

「不知道……」秀玉將小鋁桶拎進屋，關好門後有些遲疑道：「好像是昨天晚上母牛難產那家的。」

「牧民烏力吉大哥？」林雪君著幾乎可以當石頭的饅頭，轉頭問秀玉。

「可能是，一溜煙兒就跑了，留下了這個。」秀玉舉起手裡的小鋁桶，覺到搖晃，「好像是水。」

林雪君放下饅頭，湊到又爬滿冰霜的窗戶往外探看，一片晃眼的白雪，人影都瞧不著。

「是啥呀？」孟天霞旋個，好奇問。

林雪君接過鋁桶，擰開蓋子，看到裡面白的，眼睛忽然直了，隨即驚喜道：「牛！」

嘩啦啦一陣響，所有知青都跟著站了起來，垂頭往鋁桶里看的眼睛簡直冒起綠。幾人口水都要流下來了，才忽然回神，扭地依次坐回去。

「這肯定是牧民烏力吉送給林同志的。」穆俊卿點頭道，「正好給你補補。」

「是呢，這一桶，夠林同志喝好幾天了。」另一名知青咽了下口水，發出好大一聲咕咚，他忙轉開頭，做出自己一點也不覬覦牛的樣子。

「有沒有可能是大隊長送來給——」一位男知青饞得厲害，忍不住開口。

穆俊卿扭頭瞪了對方一眼，男知青忙閉了。他們啥也沒幹，大隊長憑什麼給他們送牛？更何況，要真是大隊長送的牛，幹啥不跟他們講話，轉就跑了？

昨天烏力吉來送柴的時候也是這樣，放下柴就走，這顯然是烏力吉的風格。就算他們都很饞牛，但也不能睜著眼睛說瞎話，搶林同志的勞果啊。

林雪君看著大概15cm高的小鋁桶，抬起頭對大家道：「這牛咱們一起喝了，今天有勁兒幹活。」

「那怎麼行？」孟天霞第一個反對，站起就要擺手。才不饞！雖然的目幾乎無法從牛上移開，但可不能饞！

林雪君卻豪爽地將牛桶遞給孟天霞，「孟同志，麻煩你往牛里加半碗水，再把它煮開唄。」

孟天霞眼地看看林雪君，又看看穆俊卿。

「以後你們有好吃的，也分我一點嘛。」林雪君一拍掌，「快點吧，我們一會兒就要出發，再不喝來不及了。」

穆俊卿微微一笑，終於朝孟天霞點了頭。

噫呼一聲，孟天霞接過牛桶走向灶臺。一向風風火火的人，此刻走得謹小慎微，生怕灑出一點的樣子。

往牛桶里添了水後，一直站在灶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鋁桶，發誓絕不讓牛溢鍋，一滴都不許濺出去！

秀玉早就準備好了6個杯碗，一邊手一邊圍在鍋邊。

「真的可以喝嗎？」想到之前還給林雪君起外號『林妹妹』，還曾抱怨過不想照顧病號……現在卻要喝林雪君的牛，這也太難為了。

「當然。」林雪君正保證，換來秀玉赧的笑意。

幾分鐘後，鋁桶里開始冒小泡泡，逐漸有香氣裊裊蒸出。其他知青們也依次湊在四周，或遠或近地用力吸氣。

牛的熱氣兒，真香啊~~~

…

有早起的鄉親路過知青住，看到院子裡空，既沒有勒勒車，也沒有牆堆起來的柴禾或牛糞，沒窩羊圈，連條看門狗都無。

老鄉正搖頭覺得剛來的知青們絕對是大隊裡除了力氣啥也沒有的、最貧苦的破落戶，忽然嗅到一人的香氣。

里瞬間分泌出大量唾，忙湊近知青小院的門口，仰起頭用力嗅聞。

「嘖嘖，咋這香？」

聞著聞著，隔壁長得舊舊的小埋汰孩兒跑過來，打招呼後好奇問：「阿伯，你幹啥呢？」

「啊？啊！路過~路過~」尷尬地解釋兩句，老鄉忙抹著角快步離開了。

小髒孩兒疑地轉頭目送，才想繞過知青小院去另一邊幫額吉（母親）傳話，忽然停下腳步。

他鼻子快速，不由自主走到了方才阿伯站著的地方。

好香……好香啊……

不一會兒工夫，小髒孩兒已尋著味潛進院子，將額吉代他的事忘了個一乾二淨，只顧著貪婪地嗅啊嗅。

…

瓦房，牛燒開後，孟天霞迫不及待地將桶端到一邊，用勺子仔仔細細給每個人盛了一碗。

全程沒有一滴牛溢出或滴落。

秀玉拉長袖口，用袖子隔熱，捧著牛坐回餐桌，埋頭往碗裡吹冷氣，做出一副又怕燙又想喝的饞貓樣。

桶里最後一大碗，當然全是林雪君的。

給林雪君盛好，孟天霞又往桶里放了水，把壁上沾的涮到水中，再次放回灶上小火燒起來。

牛盛好了，從灶臺端到餐桌這麼一會兒工夫，就凝了一層黃的皮。

秀玉小心翼翼地用小指甲蓋將皮挑起來，仰頭張接住皮，一邊歪著腦袋閉著眼，細細地咀嚼品味，一邊搖頭喟嘆。

林雪君小時候常喝這樣的鮮牛，眼看著媽媽牛，然後端著桶去煮，熱氣蒸騰。

水霧總是模糊了媽媽的面孔，接過碗，在媽媽的鼓勵下，吹溫後認真地喝。碗見底後抬起頭，才看到媽媽正心滿意足地笑著自己。

到北京念大學和研究生的幾年，為了多積累經驗，又想著將來可能要回草原上繼承父母的草場和牛羊，也許很難有機會去更廣闊的世界，所以常常暑假寒假也不回家，不是到旅遊，就是去醫院或廠之類實習打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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