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顯的詢問繼續。
“陸先生,你和本案的另一位害人是初中同學關系是嗎?”
“是。”
“你們這十多年,據我所知並沒有很切的來往。”
“去年冬天我們剛剛重遇。”
汪顯出疑表:“你們已十幾年沒有聯系,為了這樣一個連朋友都算不上的老同學出頭,實在是很見的行為。能告訴我,是怎樣的機促使你當晚與我的委托人前往聖伊甸園,並且非常有預見地架好手機拍下了那段你所提的視頻證據嗎?”
孟璿君算得不錯,對方律師果真在我同莫秋的關系和我的可信這兩點上做起文章。
我笑了笑,並沒有急著辯解:“看出來你應該沒什麽朋友。”
旁聽席與陪審團發出一陣輕笑,汪顯臉微微一變,眼裡升起被冒犯的不悅。要不是在法庭上,我真想再補一句,他這樣更像被我中痛楚的樣子了。
“初中時,莫秋是老師安排給我的結對幫扶對象,我負責輔導他的功課,讓他免同學的欺負。雖然我是個有前科的人,但我上學時學習績不錯,也很樂於助人。”我看了眼控方席上的莫秋,發現他眼圈通紅,好像又要哭,心中不由暗歎口氣,“莫秋是個格十分向敏的人,一開始我也勸過他報警,但他因為學生時代的霸凌一直很在意別人對他的看法,我就想用自己的方法替他解決這件事。”
汪顯似乎正在這裡等著我,我見他雙微,立馬搶在他之前接著道:“當然,這個方法並不明智,它讓我遭遇了非常可怕的暴力。報警在什麽時候都是第一選擇,我相信法律最終會還我們公正。”我看像陪審團,讓自己的聲音盡量飽滿而富有,“無論我們以前是哪種人,喜歡男人還是人,有怎樣的癖,和多人上過床,這都不是某人實施暴力侵害的借口。”
陪審團的幾位年輕的聞言不住點頭表示認同,這讓汪顯的臉越發難看,顯然我的發言出乎他的意料,打斷了他的節奏。
不過他能為王牌,隨機應變能力自然高超,很快便對陪審團表示,羅崢雲在圈一直口碑良好,從未有過暴戾等負面傳聞,試圖在陪審團面前塑造一個無辜蒙冤的紳士形象。
在接下去的庭審中,控辯雙方你來我往,戰況膠著。孟璿君出示了更多的證據,來證明羅崢雲對莫秋所造的心傷害,這裡麵包括了莫秋不對外開放的博客日記。
度從與羅崢雲往開始,到他試圖自殺那天結束。
“兩個月,他整整忍了羅崢雲超過十次以上的暴力侵害,卻只能將這些記錄在沒有人可以發現,只有自己知道的網絡日志裡。”隨意地念出了其中一段,“我真的很害怕,他突然變得我不認識了。我該怎麽辦?沒有人能幫我,我好像在腐爛枯萎,我好痛苦,到底要怎麽才能擺他?”
羅崢雲表毫沒有愧疚,老神在在坐在被告席,甚至還有閑心擺弄手指,欣賞自己保養良好的指甲。
孟璿君舉起一份文檔:“我手上還有一份心理專家的評估,證實莫秋患有中度抑鬱癥,需要長期接心理治療。”
這時,旁聽席最後一排有人站立起來,穿過人群向外走去。我看了眼,發現是那位黑士。低垂著頭,長發掩住面容,快步離開了法庭。
此次庭審持續了兩個多小時,結束後如同上次一般,羅崢雲一走出法院便被蜂擁的包圍。
下次庭審將在五天后舉行,孟璿君對此沒有太多的擔憂,稱戰役才剛打響,我們贏面很大。
我總覺得口中的“贏面”和我理解的不大一樣。羅崢雲只要被陪審團認定有罪,檢 察便也算完了使命,但如果羅崢雲只是被判一個不痛不的緩刑加社區服務,在我看來這場仗可不算贏得漂亮。
縱然一開始我摻和進來也並非為了什麽正義,不過是想同盛珉鷗較勁,但都到這一步了,要是最後還不能讓羅錚雲得到應有的懲罰……那TM也太憋屈了。
“走,吃火鍋去,好好去去人渣味。”易大壯上前勾住我肩膀,招呼著莫秋往法院外走去。
我:“人渣味?”
“與羅崢雲那種人渣待在一個屋簷下久了,就會沾染的氣味。”易大壯解釋道,“我已經讓三哥和小石先去佔位了,咱們直接去就好。”
莫秋顯得有些局促,他本來就是不善際的格,要他和一群不的人一起吃飯,實在是為難他。而且說實話,我也不是很有話和他聊,人家去吃飯,到最後反而冷落了人家,那倒不如一開始就不。
於是我對莫秋說,他要是不想去就別去了,早點回家休息。
莫秋瞬間如蒙大赦,但還是著小表客套了一番:“抱、抱歉,我今天覺得有些累了,下次,下次再和你們去。”
他和我們道別,調轉方向要走,才出一步,忽地形一僵,把腳又了回來。
我順著他視線看過去,正看到盛珉鷗與吳伊先後走出法院。
可能法庭有點悶熱,盛珉鷗下外套搭在臂彎間,出其下規整的灰藍襯衫。從上到下,系每一粒扣子,除了頭頸雙手,再也沒有一寸在外。
吳伊見到我,朝我揮了揮手算作招呼。盛珉鷗並不顧他,目不斜視直往前走,連看都不看這邊一眼。
“要不要你哥一起?”易大壯晃晃我的肩。
我像看外星人一樣看他:“你瘋了嗎?”
我現在去請他吃飯,他有九的概率會讓我直接滾。而且我實在難以想象盛珉鷗西裝革履一派坐在大堂吃火鍋的模樣。
我到現在連他搞我的樣子都無法想象。
若不能親眼所見,那種畫面是單靠我貧瘠的想象力所不及的。
易大壯鼻子,訕笑道:“那我去跟你哥說兩句話,你在這等等我哈。”說完他不等我反應便追著盛珉鷗而去。
我遠遠見易大壯一臉諂,掏出手機像是在問盛珉鷗要聯系方式,盛珉鷗倒是沒給他臉看,偏頭衝後吳伊說了什麽,對方很快從兜裡掏出一張名片遞給了易大壯。
易大壯眉開眼笑地接過了,連連朝盛珉鷗點頭,目送他離去。
“幹什麽呢?”易大壯笑嘻嘻跑回來,我調侃道,“看上吳伊還是我哥了?”
“哪能啊。就關於案子想問你哥點專業看法,小報記者傷不起,混口飯吃不容易啊。”他歎了口氣,不無苦惱道,“我一個娛樂圈從業人員,誰能想到有朝一日要寫刑案追蹤呢,真是太難了。”
每一起驚世人的案件,在庭審過程中難免會引起各方關注,爭相報道。而為了更吸引眼球,記者們也是各顯神通,各憑本事。
蹲守在第一線時刻關注案件態是常規作,撰寫新聞稿時加專業分析,是加分項。
易大壯他們公司本也是不流的八卦小報,追蹤報道不過是為了與時俱進,在熱點事件裡分一杯羹,蹭一蹭熱度,之前寫的稿件也是胡說八道,怎麽勁怎麽來,被一乾羅崢雲的狂踩不止,路人也不屑幫他們。
可他最新的一篇報道,不僅完理清了時間線,還原了兩場庭審的控辯對峙,甚至還配上了羅崢雲坐在被告席滿臉傲慢的鉛筆稿彩,可謂與之前的三流文筆大不相同。
也——
因為它的詳盡,就算羅崢雲方不斷在撤熱度,但它的轉發量仍然節節升高。
“有律師分析指出,新害人的出現或許並不能為檢方帶來多有利影響,反而會削弱陪審團對害人的可信,為辨方帶來新思路。嘖,這個律師的分析怎麽這麽眼呢……”我坐在電腦前,一邊煙一邊鼠標繼續往下翻閱。
與旁的報道隻專注於介紹案件檢察、律師、法不同,易大壯這篇稿子更像是給不了解娛樂圈的路人看的,底下詳盡解析了羅崢雲的出、長以及從業歷程。
羅崢雲出顯貴,祖輩從商,母親和舅舅都是外,他進娛樂圈五年來一帆風順,除了容貌演技尚可,與他的家世也不無關系。就算被定罪,大不了退出演藝圈,他仍可回去繼承家業,以貴公子的份繼續為惡。
怪不得盛珉鷗說我必敗。
用巨大的代價換來的那點微末正義,可能連在羅崢雲的指甲蓋上留下一道淺白的印痕都不配。
第三次開庭,盛珉鷗仍舊坐在原位,易大壯也是,不過吳伊沒來。我掃視了一圈後排,發現前兩次都會旁聽的那位黑士這次亦未到場。
由於上次汪顯對我的可信做出質疑,孟璿君不得不進行反擊,請來了我在清灣市第一監所服刑時所屬監室的管教獄警為我作證。
我以為出獄那天我和老黃便就此別過再也不見,想不到啊想不到,不到一年,又見著了不說,還是在法庭這樣尷尬的地方。
“您認為陸楓是個誠實的人嗎?”
“是的。”
“能說一下對他的評價嗎?”
老黃聳聳肩:“他心很,但他從來不承認,他也不承認自己熱心腸,可大家都知道,67號房的小孩兒和其他那些大大惡的犯人不一樣。”
我坐在控方席,被他說得臉皮微燙,有些寵若驚。我知道老黃還喜歡我,但不知道他對我的評價竟然這麽高。
孟璿君道:“陸楓在任何時間任何場合從不藏自己的真實想法,這正是契合了他誠實的品行。他並不是一個會為了達到某一目的隨意撒謊的人。希陪審團能考慮到公共人外在人設和私下為人的差異,不對特殊人群心存偏見,接納他的證詞,謝謝。”
到汪顯對老黃進行盤問,他站起,整了整襟。
“您做獄警多年了?”
“二十多年了。”
“負責陸楓是?”
“八年,從他十八歲開始。”
“那您一定對他很深,幾乎是看著他長大的。”
“還好,我們分得清公私。”
由淺深,汪顯一點點出尖銳的爪牙。
“他在服刑時被關過閉嗎?”
老黃想了想,道:“關過。”
汪顯仿佛一條嗅到腥味的鯊魚,表立時興起來。像他這樣的大狀,不會放過任何可乘之機。
“只有犯了錯的犯人才會被關閉是嗎?”
老黃顯然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但法開始催促他:“證人,你必須回答。”
他無可奈何,只能點頭道:“是的。”
汪顯出得意的笑容,顯然,局勢正在往被告有利的方向傾斜,但他並未停止詢問。
“起因是什麽?”
他似乎覺得,只要讓陪審團知曉我被關閉的原因,無論多小的憤怒升級而,他都有辦法徹底將我打一個毫無道德、不知悔改的惡徒。
老黃十指叉平擺在席案上,有些無奈地衝話筒清晰道:“為了阻止五名犯人——
對一個孩子的姧。那孩子當年才十八歲,是名新晉犯人。這事不怪陸楓,但……規矩就是規矩,他們幾個最後都被關了閉。”
“哇哦。”孟璿君用非常小的音量在一旁幸災樂禍道,“好問題。”
我去看旁聽席的盛珉鷗,他微微抬著下,雙手叉環,眼裡滿是疑和嫌惡。仿佛一場流暢優的響樂中,莫名出現了一個不和諧的音符,導致整場表演盡毀。
汪顯顯然也意識到了,他不該問最後那個問題,但覆水難收,他既已問出,便只能黑著臉飲下苦果,結束盤問。
當日庭審結束後,羅崢雲戴著口罩、黑超匆匆往外走,易大壯追著去拍照,我與莫秋故意等了片刻才走出法庭,就為了與羅崢雲拉開距離。
下一次庭審也將是終審,有罪還是無罪,到時便會揭曉。
見盛珉鷗緩緩走在最後,我與莫秋說了聲,向對方那邊跑去。
我知道盛珉鷗不待見我,但我就是忍不住要去閑,看他為我皺眉,似乎也了一種獨特的樂趣。
我可能上輩子是隻陀螺,特別欠。
“盛大律師,今日庭審過後,你是否會對自己早前做下的預測進行更改?”我好似握著一直明的話筒,將手遞到他面前。
盛珉鷗可能越發確信我有病,斜斜睨了我一眼,腳下沒有毫停頓,大步朝著臺階下走去。
而就在這時,法院門口突然出數聲尖。
我循聲去,發現大量人群開始驚慌逃散,心裡有些不妙的預,腳步不由往臺階下走去。
奔逃的人群中,我看到易大壯連滾帶爬向上跑來,沒工夫細想便去攙他。
前方傳來法警的怒吼:“放下武!”
“聽到沒,放下武!”
如此吼了幾遍,忽地響起一道尖銳的聲,哀戚刻骨。
“兒子,媽媽來找你了!”
接著三聲槍響,我連忙俯低,下意識看向聲源。
過人群隙,一抹黑的擺翩然墜地,沾著的匕首隨之掉落。不遠,羅崢雲倒在泊中,口洇出一大片鮮紅的跡,面如金紙,對周圍呼喚沒有一點反應。
離他最近的汪顯直接嚇得癱倒在地,一時站也站不起來。
“嚇死我了!”易大壯白著臉爬到我邊,回頭看到這一幕,聲音都在抖, “不知道哪裡來的一的,衝上去唰唰連捅羅崢雲五六刀,刀刀致命,讓他還兒子……我的天啊,太腥了,我都要吐了……”
我張了張口,想說點什麽,心裡卻沒來由有些。
伏在臺階上,盯著那個連中數槍已是氣絕亡的黑人,我腦海中不知為何開始回憶上次庭審時看到的畫面。
在我到吸煙點前,是不是在和盛珉鷗說話?
但……說了又怎樣?
人家說不定也只是在跟盛珉鷗借火,這和今天發生的一切並沒有什麽必然關系,我不該思維那樣發散,我甚至不明白自己想這些有的沒的做什麽。
我下意識地回後長階。
高聳的法院建築在臺階上投下灰暗的影,別人都好狼狽,唯獨盛珉鷗低垂著眼眸,居高臨下地注視著此發生的一切,平靜地將所有罪惡、腥、暴力,盡收眼底。
冰冷的表讓我無端想到法院門前的那尊司法神像——左手提秤,象征公平公正;右手舉劍,表示絕不姑息;蒙住雙眼,代表永遠理智,不為雜音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