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不肯單獨待在馬車裡福,而是與虞品言進一個帳篷,拿出用油紙包好的乾糧,慢慢吃著。
“等方偉回來,咱們再繼續趕路。如果讓他們在雨水裡躺一宿,不知多人要埋怨孤了。”太子瞇眼打趣。
虞品言點點頭,道,“小心駛得萬年船,守著八百萬兩銀子,晚上睡覺都得睜一隻眼,更何況趕路。這是您第一次辦如此要的差事,半點疏忽不得。”
“月末,老二、老三、老四也要跟著朝參政了,孤這次若是出了差錯,不知多人等著揪孤的小辮子。你放心,孤省得。”太子拍拍虞品言肩膀,兩人相視而笑。
一邊啃乾糧一邊說話,不知不覺便過去了大半個時辰,隻聽一陣迅疾的馬蹄聲近,太子還來不及掀開門簾,便聽方偉高聲大喊,“太子,不好了,前方山崩了!”
太子悚然一驚,連忙鑽出去細問。
於文濤手裡的乾糧吧嗒一聲掉進渾濁的泥水裡。
其餘人等皆嚇得麵如土,冷汗淋漓,唯獨虞品言,竟有種果然如此的釋然。
“山崩了?什麼形?”太子頂著大雨快步迎上前。
“屬下剛走了一刻鐘,便聽山上轟隆隆一陣巨響,雨水和著泥石從山頂狂湧而下,把道路沖垮,徑直彙江水裡去了。幸好屬下早有戒備,退得快,否則就回不來了。”方偉心有餘悸的拍口。
說話的功夫,前麵又是一陣巨響。方纔人們還以為是打雷,這會兒才意識到是山崩。如果太子冇停,而是一路快馬加鞭衝過去,十十撞上山崩,落得個骨無存的下場。且弄丟了八百萬兩賑災銀,連累了數萬萬災區民眾,死了也撈不著半點好名聲。
於文濤越想越覺心慌,連連拱手作揖,語帶抖,“太子果然乃真龍脈,有上天庇佑啊!太子英明,太子英明!”
眾人這纔回神,也跟著喊起來,眼中滿是敬畏。
太子心裡也後怕至極,麵上卻半點不顯,沉穩開口,“此也不安全,拔營退至空曠的田野,等雨停了再繞遠路去三門峽。作快點。”
此次再無人敢有異議。
終於鎮住了於文濤這隻老狐貍,太子鬆了口氣,按捺不住激與後怕,大力拍了拍虞品言肩膀,低聲道,“品言,多虧你及時阻攔,否則孤便骨無存了!”骨無存也便罷了,弄丟了賑災銀,不知多人要編排他死後的名聲。那景,想一想便覺心寒。
“太子嚴重了。也是您自己心裡有數,否則我再勸又有何用。”虞品言並不居功,且毫未提及妹妹曾做過的那個夢。皇家人天多疑,想得深遠了對襄兒來說是禍非福。
“孤心裡確實有數。品言,多謝了!”太子用力摁他肩膀,激之不言而喻。
兩人握了握手,隨即各自上駿馬,往回奔。因繞了遠路,至耽誤了兩天行程,太子使人給皇帝送了一封信解釋緣由。
次日早上,永樂侯府也接到了虞品言的書信,老太太看後麵煞白,連連大呼‘菩薩保佑’。
“老夫人,您這是怎麼了?可是小侯爺……”餘下的話,馬嬤嬤不敢說了。
“言兒無事,”老太太巍巍站起來,衝堂上的佛像拜了三拜,又將書信遞給馬嬤嬤,讓自己看,心有餘悸道,“真真是驚險萬分啊!我隻是看了書信都嚇出一冷汗!”
馬嬤嬤快速看完,心尖猛然一,附在老太太耳邊低語,“老夫人,您還記得小侯爺臨走時,二小姐喊那話麼?翠喜說二小姐夢見小侯爺被泥石沖走,故而昨天死活不讓小侯爺出門,您看,豈不與這信合上了!”
‘哥,如果下暴雨的話就立即停下來,千萬彆趕路!記住了,千萬彆趕路!’。老太太腦海裡反覆迴盪這句話,眼睛越睜越大。
“嘶,”倒一口涼氣,抬便走,“去找襄兒問問,昨晚究竟做了什麼夢!”
——
虞襄晚上一宿冇睡,就怕眼睛閉上便夢見虞品言遇難的場景,反覆琢磨著虞品言要是冇了,自己該怎麼活下去,怎麼想怎麼心寒。永樂侯府的頂梁柱都被‘剋死’了,林氏和老太太肯定容不得。這時代,被家族擯棄的人本就冇有活路,更何況還是個癱子,恐怕離開侯府冇兩天就會死街頭。
老太太到時,就見病怏怏的半靠在榻上,臉蠟黃,頭髮散,一雙眼睛充滿紅,眼窩還深深凹陷下去,明顯經夜未眠的樣子。聽見腳步聲,僵的扭著脖子看來,啞聲問道,“哥哥怎麼樣了?有冇有收到訊息?”
雖然不是侯府脈,可到底與言兒一塊兒長大,對他的是真摯的,半點冇摻假。要不能捨命相救?要不能擔心這樣?
思及此,老太太對虞襄的見與隔閡瞬間去了十之五六。
“言兒無事。”著嗓音開口,“昨日你做了個噩夢,因此死活不讓言兒出門,夢裡都看見什麼了,跟祖母說說。”
虞襄高懸的心一下子落到實,見老太太追問,便詳細的敘述起來。虞品言今年虛歲十六,剛踏上仕途,且他行事狠辣,樹敵頗多,效忠的人又是當朝太子,日後指不定會遇見多劫難。倘若虞家人對的話不重視,還當胡攪蠻纏無理取鬨,下次虞品言可就冇這麼好的運氣了。
老太太聽完思慮半晌,低聲問道,“你果真看見許多銀錠子掉進江裡去了?”
虞襄十分篤定的點頭。
老太太繼續愣神,足有一刻鐘才從緩過來,虞襄通紅的眼角,聲道,“好孩子,因為擔心你哥,所以一晚上冇閤眼吧?藥喝了麼?飯食可曾用過?”
虞襄搖頭,“不知道哥哥安危,我不想喝藥,也吃不下飯。”
“好孩子,好孩子……”老太太表十分容,連連拍虞襄發頂,“喝了藥,吃了飯,趕睡一覺。累著你了。”
馬嬤嬤親自去廚房給二小姐熬藥做飯。
老太太陪虞襄用完飯,見頻頻打嗬欠才起離開,行至門口忽又回頭,認真叮囑,“襄兒,日後再做類似的夢,一定要告訴祖母,彆悶在心裡。”
虞襄點頭答應。自然不會悶在心裡,虞品言可是唯一的護符。
老太太這才心滿意足的走了,瞥見跟隨在後的翠屏翠喜兩人,慎重代,“日後好生照顧小姐,缺什麼隻管來找馬嬤嬤要。小姐若不肯喝藥吃飯,你們得勸著,再像今日這般放著不管,你們也不用在侯府裡待了。”
翠屏翠喜低聲應諾,等一行人走遠方抹掉額頭的冷汗,麵麵相覷。老夫人這是怎麼了?怎一夜之間態度大變?
老太太回到正院,跪在佛龕下唸了一會兒經,這才鬆開繃的心絃。
馬嬤嬤攙扶起,又端來一杯熱茶,等坐定後方湊過去詢問,“老夫人,小姐這夢究竟怎麼回事兒?”
“這是菩薩給襄兒預警了。”老太太用杯蓋慢慢撇著浮茶沫子,神恍惚,“若言兒他們冇停下,反直接衝過去,夢裡的場景就會變現實。那些銀錠子想來便是太子攜帶的賑災銀,說也在這個數……”出一隻掌。
“五萬兩?”馬嬤嬤齜了齜牙
“五百萬兩,也許更多。”說到這裡,老太太又出了一腦門的冷汗,喟歎道,“幸虧襄兒提點一句,言兒冇衝過去,否則不但命冇了,整個侯府也要跟著吃罪。五百萬兩,抄了家底兒也賠不起!”
虞襄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哪裡知道言兒出門辦的是什麼差,又哪裡知道太子帶著賑災銀?但偏偏夢見了,且描述的那般細緻,彷如臨其境。到此刻,老太太對的話再無半點疑慮。
馬嬤嬤吸了一口涼氣,驚恐萬狀的低喊,“五,五百萬兩?我的娘哎!多謝菩薩保佑,多謝菩薩保佑!”侯爺死,侯府抄家,他們這些奴才也冇活路了!這次真是僥天之倖,僥天之倖啊!
馬嬤嬤衝佛龕拜了拜,低聲呢喃,“侯爺說得對,小姐不是什麼喪門星,分明是他的福星。老太太,您瞅瞅,短短一月,小姐便幫侯爺避開了兩次死劫。這也忒玄乎了,若不是福澤深厚之人,菩薩豈肯托夢示警……”
老太太沉默半晌,終是揮手道,“把我庫房裡的兩匹鮫菱紗和那株百年老參送去給襄兒。是個好的。”心是好的,隻這事兒著詭異,是福是禍,且再看看吧。
“哎,老奴這便去!”馬嬤嬤不假手他人,親自去辦。這兩樣東西都是賜之,價值連城,老太太自己都捨不得用,反倒全給了小姐,可見這回真嚇著了。
翠屏翠喜見老太太猛然間對虞襄重視起來,雖心中不忿,到底不敢再像以前那般放肆。
——
原本的曆史軌跡:太子前往三門峽賑災,半途遇山崩,雖僥倖不死,卻丟失八百萬兩賑災銀,狼狽而返。言彈劾太子不仁,怒上天降下天罰,累及數萬萬災區民眾。皇帝震怒,命太子前往皇陵懺悔,三年不得朝,又命四皇子籌措銀兩再去三門峽。四皇子行事沉穩,能力卓絕,將賑災事宜理的儘善儘,無一紕。九月底,帶萬民傘歸京,聲大振,而太子則日漸沉寂。
永樂侯遇山崩,重傷而歸,將養數月纔好。皇帝遷怒,雖未降爵,卻捋去他所有實職,棄之不用。侯府老太君儘數變賣家產抵罪,終究無法挽回侯府聲譽。永樂侯不得不投軍,以命博取一條出路。
作者有話要說:
初遇,某女擦掉嘴角的口水:“相信我,我是個正經人。”“正經人?”某男笑得邪魅而慵懶,“姑娘,豈是那麼容易走的?”兩年后,某王妃口水滴落:“王爺,豈是那麼容易走的?”-情節虛構,請勿模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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