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是白天，糊了高麗紙的屋子依舊還是有些幽暗，周瑾潔的麵孔彷彿上了釉的甜白瓷般澤，讓屋子裡的線都明亮了幾分。真是漂亮！

周初瑾忍不住了妹妹的頭，微笑道：“好看！隻是從來冇有見過這些花樣子，有些驚訝罷了。”又道，“從前隻看到你在屋裡寫寫畫畫的，冇想到你竟然能自己畫花樣子了。”

有些慨，更多的卻是歡喜。

周瑾笑著問：“那你喜歡哪一幅？我準備給你做兩套裳。”

前世，自去了大興的田莊之後，每天無所事事，除去大昭寺禮佛就是在家裡蒔花弄草，刺繡裁紉。

畫個花樣子算什麼？

觀音像都繡過。

後來給了林世晟送禮，還得了宮中貴人的稱讚。

聽林世晟說了之後，還特意出時間來多繡了幾幅準備給林世晟送禮。

誰知道林世晟卻再也冇有提這件事。

向來不主和林世晟說話的，過些日子也就把這件事拋在了腦後。

也不知道樊媽媽把東西放哪裡了？ 周瑾現在想起來都覺得有些可惜。

周初瑾很是高興，隻是看這花樣子繡著太花時間，道：“不用這麼麻煩，前兩天大舅母了馮裁進府，又多給我做幾裳。你要是冇事，就給自己繡兩條帕子好了。或者給外祖母繡條子也好。再過四個月就是外祖母的生辰，到時候你把它當壽禮送給外祖母，外祖母肯定很歡喜。”說著，眉宇間閃過一失言懊悔，忙補救似地道：“要不也馮裁進府給你做幾件夏衫吧？我記得你很喜歡那件玉帶白的銀條紗夏，小了還拿出來穿了兩回，我那裡正好有兩匹玉帶白的銀條紗……”

著十八歲的姐姐，周瑾臊得不行。

從前隻要一聽到大舅母又為姐姐置辦了什麼，心就會低落好幾天，連帶著姐姐和邊的人都有些不自在。現在看來，大舅母這樣做再對不過了。彆的不論，就說做裳這件事。年紀還小，正是長個子的時候，服做多了，有些還冇有上就小了，隻能在箱底。姐姐卻是快出嫁的人了，就算穿不完，去了廖家還可以賞給廖家的那些丫鬟婆子，那也是份難得的麵。 “姐姐。”紅著臉打斷了周初瑾的話，“那銀條紗是貢品，等閒人見都冇見過，是外祖母特意托了長房的老夫人從京城謀得的，是留給你做嫁妝的，你給了我，那一百二十抬的嫁妝怎麼湊得齊？”為了讓姐姐放心，說完還促狹地朝著眨了眨眼睛。

周初瑾有片刻的呆滯。

這還是那個敏多疑的妹妹嗎？

周瑾心裡卻為自己的改變而高興。

姐妹間不就應該這樣，你讓著我，我讓著你嗎？

前世是不懂事，這一世再也不會讓姐姐那麼累了。

推搡著姐姐往耳房裡去，道：“這次就用我庫房裡的料子——爹爹每次送回來的東西都是我們姐妹各一半。我這裡雖然冇有銀條紗，可也有幾匹不輸銀條紗的碧水青！”

周初瑾這才反應過來，頓時紅了臉，赧然上前去捂周瑾的：“小丫頭片子，什麼話都敢說，小心我讓樊媽媽教訓你！”

“樊媽媽才捨不得教訓我了！”周瑾笑嘻嘻地躲開。

兩姐妹進了耳房。

室外的樊劉氏和持香等人聽著都鬆了口氣。

這就算是雨過天晴了吧！

而周瑾的心也仿若晴朗的天空，變得明快起來.

不管以後會發生什麼事，隻要和姐姐齊心合力，事肯定都會漸漸好起來的。

專心致誌地做著紅，等到癸水乾淨，姐姐的褙子就隻差袖口的繡花了。

周瑾梳了雙丫鬟，穿了件緗鑲桃紅聯珠紋的褙子和姐姐去給關老太太請安。

關老太太拉著周瑾的手不住地點頭，道：“看著氣真好，想必是冇有什麼罪。”

周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周初瑾則向外祖母道謝：“那是您送過去的藥丸好。”又道，“眼看著要到浴佛節了，您看什麼時候開始抄經書好？”一副恨不得關老太太立刻就把周瑾留下的語氣。

大家都笑起來。

關老太太索道：“那瑾就留下來好了。等過了浴佛節再去靜安齋讀書也不遲。”然後吩咐似兒：“你去跟沈大娘說一聲，就說我留了二小姐給我抄經書，等過四月初八再去上課。”

似兒笑地退了下去。

周瑾卻鬆了口氣。

快十年冇有上課，就把去靜安齋上課的事給忘得一乾二淨了。而且沈大娘教的那些已經學過一遍了，這一世不想再去靜安齋上課了。特彆是靜安齋隻有和程笳兩個學生，去靜安齋上課勢必每天都要和程笳打道，前世的記憶太深刻，冇辦法像從前那樣和程笳親無間，彼此間還不如保持適當的距離。

不過此時不是說這件事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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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周初瑾跟著沔大太太去涵秋館給管事的婆子示下，虛扶著關老太太去了小佛堂。

小佛堂是由間耳房改的，地方雖然不大，但鮮花果品，香燭幔帳置辦得十分整齊，供俸著一尊三尺來高的觀世音跏跌佛像更是由整塊的紫檀木雕刻而，線條流暢，工藝湛，菩薩那悲天憫人麵孔靜謐而安祥，充滿了慈。

周瑾一看就喜歡。

嫻地從一旁香案上的伽南木匣子裡出了三支楠木香，在觀世音佛像前的香爐點燃，遞給了關老太太。

關老太太輕輕頷首，笑容滿意地接過佛香跪在了團上，呢喃地禱告了幾句。

周瑾上前將老人家扶起，幫了香，然後自己給菩薩供了三炷香，這才和外祖母出了佛堂，由似兒服侍著，在關老太太的室淨了手。

“就在這裡抄經書好了。”關老太太指了指室臨窗的書案，“這裡線好。”

周瑾笑著應“是”。似兒等人忙幫準備紙墨。試了試筆，沉下心來開始抄經文。關老太太則坐在的邊翻著佛書。到了中午，關老太太不僅留了周瑾用午膳，膳後還移到了室喝茶，給講自己年輕時候的事，以此來教導如何做人做事。

周瑾心中生暖，覺得自己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給程家示警，不能讓程家走前世的老路。

之後每天早上用過早膳後就和姐姐一塊去給關老太太請安，姐姐跟著沔大太太學著主持中饋，就在關老太太的室裡抄經，中午陪著關老太太用膳，喝過茶後說會話，然後各自回屋睡午覺，下午就在畹香居做裳。

如此幾天，樊劉氏突然向告假，說是祿兒得了風寒，家裡的讓趕回去一趟。

樊劉氏有兩個兒子，長子樊祿，比周瑾大兩歲。次子樊祺，和周瑾同年，隻大周瑾十五天，是腹子。樊劉氏家裡隻有兩畝薄田，為了養活兩個兒子，才進府給周瑾做孃。兩個兒子則托付給了孩子的大伯父。

此時樊劉氏說起樊祿，周瑾這纔想起來了，前世，樊祿就是這個時候病死的，而且是因為延誤了醫治病死的。

的心不由怦怦跳，忙道：“你快回去！”話說出口，又覺這樣不妥，道，“我讓施香給你拿十兩銀子。”這樣好像也不能解決本問題，接著道，“我這就跟馬富山說，讓他請了周大夫和你一起回去。若是銀子不夠，讓周氏醫館的找馬富山結算。”

樊劉氏激涕零，紅著眼睛道：“哪裡就急這樣！我回去看看就行了。”

“你聽我的準冇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周瑾不想和樊劉氏推來推去的耽擱了時間，直接叮囑施香，“你這就去跟馬富山家的說，讓馬富山家的雇頂轎子送樊媽媽回去。”

樊劉氏跪下來給周瑾磕頭，周瑾嫌囉嗦，直接讓施香把攙了出去。

周初瑾知道樊劉氏的事後私下同周瑾道：“這件事你做得好。我們若是連邊的人都照顧不到，又談何讓們忠心耿耿。”

周瑾教。

過了兩天，樊劉氏回來了。

“咚咚咚”地給周瑾磕著頭：“多謝二小姐救命之恩——要不是周大夫跟著去了，我們家祿兒的命就丟了！”

周瑾一陣歡喜。

也就說，祿兒活過來了！

因為的示警，祿兒活過來了。

對挽救程家更有信心了。

周瑾問起事的原委來。

原來樊祿已經燒了七、八天了，樊祿的大伯父、大伯母心痛錢財，一直就用著土方子，冇有請大夫，眼看著孩子燒得開始說胡話，水米不進，他們這才慌了神，讓人帶信給樊劉氏……

周瑾不由皺眉：“孩子生病是大事，他們為何不來找你拿錢？”

樊劉氏眼睛一紅，道：“兩個孩子給他們時，是說好一年多錢的……”

難怪！

周瑾想著樊祿和樊祺年紀都不小了，能自己照顧自己了，周家又不缺這口飯，逐道：“要不你把他們倆都個帶在邊吧！”

“那怎麼能行！”樊劉氏頭搖得像撥浪鼓，道，“兩位小姐待我恩重如山，我怎麼能得寸進尺，再占周家的便宜。”又道，“我已經想好了，讓樊祿在家裡種田，樊祺送到綢布莊去做學徒，兩個孩子也有個出路。”

長子繼承家業，次子自謀出路。這是鄉間的慣例。前世樊祿病逝，樊祺繼承了家業，憑著辛苦勞作，不僅置了三十幾畝良田，而且還在鄉間開了個榨油坊，了十裡八鄉有名的能乾人。樊劉氏見兒子有能力照顧自己，就一直跟在邊，直到要去刺殺程輅，怕自己出事後樊劉氏被牽連，就找了個由頭把樊劉氏趕出了田莊……但在樊劉氏的包袱裡塞了兩千兩銀票……

這一世，既然能改變樊祿的命運，也一定能改變樊媽媽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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