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湛是個啞。

不過，明湛是個不自卑的啞。

雖然幾乎所有人都用一種惋惜惋歎惋懷的目注視著他，明湛卻覺著他們是在杞人憂天。他生在鎮南王府，他親爹是鎮南王景南，正經的土皇帝，連當今正兒八經的皇帝都要相讓三分。

他親娘是鎮南王正妃，雖然舅舅遠在帝都，不過也是侯門貴第，非同凡響。

而他，則是鎮南王唯一的嫡子。

瞧，多麼尊貴的份。

而且，因為他不能說話，被排出在繼承權之外。可這有什麼關系呢，依著他爹的份，他娘的嫁妝，就算日後分家他也能分到一份不菲的家資，足夠他花用八輩子。

明湛從沒覺著做世子有什麼好的，他爹不是普通的王爺，就是人們常說的那種最遭帝王恨被稱為帝王心腹大患的藩王，權掌雲貴二省，手下兵將廣，隨時扯面大旗就可以“清君側”。

以至於明湛每每想起都要為他爹心驚膽戰，生怕什麼時候被送到帝都當質子；或者遠在帝都的皇伯父哪天吃錯藥下道撤藩的聖旨，之後風起雲湧、流河、恨仇啥啥啥的。

虧得他是個啞，不到他做質子，也就不到他帝都為質。

其實，說質子太難聽了。

整個大朝也只有一個藩王，鎮南王。

鎮南王的來曆比較傳奇，傳聞首代鎮南王乃開國太祖的親弟弟，江山打下來了，兄弟二人分髒不均，太祖親弟一氣之下帶著人馬跑到雲貴，做了土皇帝。太祖無奈，為了面子上好看封了個鎮南王。連同雲貴二省的員任命、苛捐稅收都一並由鎮南王自行管理。

聽說倆人死不對眼，不過這位鎮南王終生無嗣，最後還是跟太祖要了個小孩兒過繼膝下，繼承了王位。

之後更玄幻的事發生了，數代鎮南王皆不育，清一的過繼當朝皇子。有人說，鎮南王的王位曾經到詛咒，凡繼承王位者都子息單薄，甚至終無所出。

這種說法在景南這兒被證實了完全是胡言語胡說八道子虛烏有的謬論。

鎮南王景南如今不過三十有五，膝下四子四，兒繞膝，別提多鬧心了。打他生了第一個兒子，他那高居帝都皇位的同胞兄長就開始話裡話外的打聽世子之位啥啥啥的。

倒不是皇帝心眼兒小，實在是鎮南王之位太過重要，他能登基為帝和自己的親弟弟景南當年被過繼鎮南王為嗣有極大的關系，親娘尚在，倆人一直保持極親極友的兄友弟恭。不過是人就有私心，例如做皇帝的總會想著將皇位傳給自己的兒子，而不是兄弟的兒子；那麼將心比心，做王爺的也會盤算著把王位給自家兒子繼承，而不是過繼兄弟的兒子為嗣。

皇帝景乾為兄長，很能理解弟弟的心，以他和景南的關系，也相信景南的忠誠，不過，鎮南王世子的忠誠得讓他親自培養才是。

所以，自明湛出生，景乾就開始盤算著待明湛大些接明湛來帝都居住學習，提前與皇子們搞好關系，也能就近瞧瞧明湛的品行。

沒想到，蒼天跟他兒子開了個玩笑，明湛是個啞。

那會兒景南的庶長子明禮已經十歲了，景乾有些急了，直接在奏章裡問他弟弟，“你打算讓哪個兒子做世子？”

景南回，“臣弟尚未至而立之年，皇兄遠慮至此，弟甚是懷。”

景乾再次建議，“可擇一二子宮與皇子為伴。”

景南再回，“臣子尚小，資質難辨。”

兄弟兩人一問一答，時荏苒，轉眼便是五年春秋。

如今，明湛十歲。他的龍胎姐姐明淇，當然也是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