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小
冬夜,披一件經典的棉大,一碗暖暖的羊湯實在是境。
那湯裡除了大片的羊,還放了、青蒜和蔥花,湯白,旁邊調料盒裡有鹽、孜然、白胡椒、辣椒油和醋,還有一小碟香菜末,食客可以按照自己的口味,自助添加。
郁蔓蔓一氣喝下半碗濃香微辣的羊湯,覺一暖意鑽進,驅趕著每個孔裡的寒意。滿足地舒了一口氣。
「華子哥,你怎麼會來接我?陶藍告訴你的?」
「還真不是特意來接你的。」陶越笑著說,「我上午幫人來縣城送貨,聽陶藍說你今天要回來,上午上的高鐵,我一琢磨,你再轉乘火車,也只有這一班了,就沒急著回去,就在這兒等你呢。」
他說著瞪了一眼,訓斥道:「熊孩子,我要是沒來,你是不是就打算坐黑車回去了?」
「我正想看看車上有沒有的,這不是想早點兒回家嗎。」郁蔓蔓皺了下鼻子,討好賣乖地笑。
剛才在火車站門口,陶越拍拍那個中年男司機的肩膀說,老哥,抱歉啦,這是我妹子,我來接了。那司機被搶了生意,還特意跟郁蔓蔓核實了一下。
「車上有的就一定安全?路這麼遠,人家也不一定到李鎮,別人要是都先下車了,半夜三更剩下你自己坐在車上,你覺得安全?」
「反正都是本地人唄,臨邊村子的。」郁蔓蔓笑了下,開始有點心虛。
應該也算是比較謹慎的人了,有充分的自我保護意識,當然不會貿然搭車。只是……他那種本能的保護,帶著傷痕,一如某些事他永遠無法釋懷。
「就算本地人,你也不認識他,你知道他什麼人?人心隔肚皮,就算認識的,他要是起了歹意,黑天半夜你一個孩子能怎麼辦?」
「華子哥,你放心,我往後記住了,要是再遇到這種況,我就在縣城住一晚,白天再回去。」郁蔓蔓看著他,下保證似的,又小心補上一句:「華子哥,你看我包裡都帶著防的東西呢,我平常都很注意保護自己。」
笑嘻嘻掏出一罐什麼「防狼戰筆」給他看,居然還有一個一拉就響的報警。
陶越的表不以為然。年輕姑娘相信那些防狼神之類的,怕是對男能有什麼誤會吧。
見著脖子討好地笑,他再次叮囑:「你一個年輕孩子,凡事小心點總沒錯。」
他遞給郁蔓蔓一塊燒餅,剛出爐的還熱著呢,焦香撲鼻。郁蔓蔓咬了一口燒餅,就著羊湯,一邊低頭喝湯,心裡卻泛起一陣酸楚,一時間百集。
陶越是陶藍的哥哥。而陶藍和郁蔓蔓,小時候算是跟在陶越屁後頭帶大的。
郁蔓蔓和陶藍同歲,陶越比們大了足足八歲。那時候,陶家兄妹倆的媽媽離婚走了,他們的父親有慢病,兩家人前後院子的鄰居,關係好,郁蔓蔓的經常幫小兄妹倆補漿洗,很照顧他們。
要幹農活要忙家務,整天不得閒,而陶越日常照顧妹妹,就習慣地把郁蔓蔓也一起帶著。
郁蔓蔓和陶藍一起讀了小學,一起讀了初中,中考後,郁蔓蔓考了個好績,被養父母接去縣城讀高中,而陶藍中考沒發揮好,去了鄰鎮的另一所農村高中。
就在高考後的那個暑假,陶藍即將上大學了,去參加班裡同學的聚會,結束回來的路上,被一個同班的男生哄騙到僻靜,說一直暗,提出要跟談。被拒絕後,竟然就猥強。
陶藍是個烈子,自己報的警,之後抑鬱了好長一段時間。
本來是一樁簡單的案子,可男生父母趕到警局後,竟然指著服都被撕破了的陶藍,一口咬定兩人是談,早就有關係,還說陶藍考上大學變了心,要跟男生分手,兩人才鬧了起來。
在這樣一個落後的小地方,男生父母有些家財勢力,為了洗兒子的罪名,便極盡所能地往陶藍上潑髒水,還買通了幾個班裡的學生作偽證,證明兩人是「自願的關係」。
這樣無良的父母,甚至當很多人的面指著陶藍說,還不是你發勾引他,你自己沒有問題,他怎麼偏要強你?他怎麼不去強別人呢?
彼時的陶越二十六歲,正在意氣風發地創業。眼看著這麼糾纏下去,無論結果如何對陶藍都是無盡的傷害,他氣急之下,找機會下了狠手,把那個男生弄殘了。
聽說某都被踩在地上踩爛了,踩在地上拿腳碾,真正意義的蛋碎。
大約是,這輩子都絕不可能再犯強的罪了吧。
事發後陶越冷靜地選擇了自首。付出的代價也是巨大的,故意傷害,致殘,判了六年。
這件事鬧得太大,那男生在醫院搶救醒來後,驚魂不定,哭著喊著跟警察承認了強罪名,出了醫院的門也進了監獄。對方父母這時候又著急了,找了人來說話,提出互相讓個步,想和解,陶越拒絕了。
各人為各人做過的事承擔責任。
獄中的陶越委託朋友,賣掉了車,賣掉了自己的寵店,把他辦了幾年的特養場也轉手了。他幾乎變賣手頭所有能賣的東西,然後用這筆錢把陶藍送去了澳洲留學。
郁蔓蔓讀了四年大學,陶越經過減刑,獄五年之後,在大學畢業的第二年重獲了自由。聽說他出來後,就一直在外頭搗鼓創業,天南海北,而郁蔓蔓也遠在滬城工作,竟沒有見過他一面。
藉著燈和淡淡的熱氣,郁蔓蔓著陶越,這幾年的磨礪滄桑,他似乎並沒有多大變化,除了氣質更了,更添了某種深刻的東西。一件黑休閒款皮穿在他上,高大,矯健,依舊剛俊朗,依舊談笑風生。
「華子哥,你……」郁蔓蔓著從小的稱呼,陶越小名小華,對,就是課本上最常出現的小華,和陶藍小時候還拿這個調侃他來著。
許多話湧上心頭,算算七年多分別,一下子卻不知想說什麼了。
他在獄中時,郁蔓蔓和陶藍也曾經打算著要去看他,可這傢伙回了封信說,別,哥現在最不願意誰看到,你倆熊孩子要是敢來,我也不見。
有的人,每天見面照樣陌生,而有的人,十年二十年不見你也照樣牽掛。
此刻他看起來,一切安好,人放心的不是嗎。
雖然之前也不止一次跟陶藍談到他,知道他的格,不論坦途還是逆境,他都會坦然以對,會過得很好,沒什麼讓別人擔心的。可知道是知道,見到是見到,當面親眼見到了,郁蔓蔓心裡也更加安定了許多。
要知道,在心底,,爺爺,陶藍,陶越,他們才是真正在意的親人。
剛才見面後,陶越就開著一輛農用車,讓坐在前邊副駕,出了縣城,在城郊的一個路邊小店停下來。店門口燒著大火爐子,火紅彤彤的跳,門前掛著個大的牌子,簡單暴的就「牛羊餐館」。
陶越笑著說,太冷了,下來喝點兒熱湯。
「華子哥,你怎麼找到的這家店?看樣子你很啊,他家的湯味道真好,味足,羊還一點兒也不膻。」
「別小看這路邊小店,這家有名的。我這陣子三天兩頭在他家吃,他家的羊湯是帶骨羊,大鍋炭火燉出來的,味道當然足,白天來吃你得排隊。」陶越笑著用筷子給自己碗裡挑了點辣椒,問郁蔓蔓:「吃什麼飯?麵條,燒餅?」
「不要,我吃喝湯,太好吃了。」
陶越哈的一笑,招呼店主:「老張,再來個羊豆腐,牛頭切一盤。」
「別要了,咱倆這一大盆湯,你吃的了嗎。」
「吃不了兜著。不吃飯,那就使勁吃菜唄。你不知道,他們家的醬鹵牛頭才好吃呢,還有個好名字,做鴻運當頭。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就沖這名字也得吃一盤吧。」
嘖,這麼一說,還真得嘗嘗。
店裡除了他們兩個,還有兩撥人在吃飯喝酒,郁蔓蔓也就專心吃東西,沒多聊多問。
羊豆腐鮮辣,醬鹵牛頭細膩筋道,越嚼越香。瞧著反正吃不完,郁蔓蔓就重點進攻羊豆腐,這東西湯湯水水不好打包。
等兩人都吃飽了,果然剩下半盤醬鹵牛頭,陶越起去結賬,順便就跟老闆要了個塑料袋,他抖開袋子,郁蔓蔓端起盤子往裡頭一倒,妥妥的吃不了兜著,帶回去給爺爺下酒。
兩人從店裡出來,郁蔓蔓瞄了眼手機,都已經九點多鐘了。冬夜的星空一片靜謐,大都市看不到的景,真的是星星在天上眨眼,剛吃飽喝足,還披著陶越給的黃大,就連寒風吹到上都不冷了。
兩人坐上車,行駛在夜間的鄉村公路上,車燈照著路邊的大楊樹,一棵棵一閃而過。郁蔓蔓也終於得以跟他好好聊聊了。
「華子哥,我聽陶藍說,你這兩三年一直在外頭創業呢,我回來幾次都見不到你人影兒,怎麼這次回老家來了?」
「上個月回來的,發生了一些事,在外邊呆得沒意思,還是回老家舒服。」
「……發生了什麼事?」
聽著郁蔓蔓小心詢問的語氣,分明帶著擔心,陶越笑笑說:「沒有不好的事,放心吧,我就是在外頭折騰得膩了,想回老家呆一陣子。」
「那你現在幹什麼?」郁蔓蔓環顧簡陋的農用車駕駛室,問他:「這是你的車嗎?你說幫人送貨到縣城,送什麼貨呀?」
「不是我的,五嬸家的,今天五嬸我幫往縣城送一車青椒和黃瓜。」
「五嬸家也種大棚蔬菜了?」
「對。咱們村子這幾年很多人家種大棚,種鮮切花和大棚蔬菜。現在農村青年人都出去打工了,剩下一堆老弱婦孺種個菜,也沒幾個會開車的,運輸不方便。我這陣子在家沒事,整天游手好閒,村裡人有時就會我幫忙開車送個貨。」
他也沒多問郁蔓蔓什麼問題,甚至沒問這次回老家來幹什麼。郁蔓蔓的直覺,他很可能知道自己突然取消婚禮分手的事,陶藍很可能都告訴他了。他不問,大概就是地給留一個心空間,不想再去提起吧。
有些不開心的事,畢竟要慢慢沉寂,要自己走出來。
只是郁蔓蔓此刻的心境,可能比別人以為的更加安寧平靜。興許不人以為正在失失意呢,然則離開趙自晨那種男人,實在也沒什麼能傷的,甚至都想好好慶祝一下。
不過眼下,開始另有想法。
「華子哥,那什麼……我的事兒,我是說,婚禮取消的事,陶藍是不是告訴你了?」
「嗯。」他只嗯了一聲,也不多問。
「華子哥,我眼下,先不想給別人知道。你幫我保行嗎,包括爺爺。」
「哦。」陶越又淡淡應了一聲,卻說:「蔓蔓,你這樣的姑娘,天生就該是驕傲的,有些事不值得你在意。」
「我不是在意,華子哥,我就是……另有安排。」
「行,我知道了。」陶越留意著的神,換了話題:「蔓蔓,我聽說你辭職了,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郁蔓蔓心說,我還能有什麼打算,我就打算混吃等死了,真正意義上的。
「也沒什麼打算。」
「你從小就不是個衝子,既然辭職了,怎麼會沒有打算呢。」
陶越穩穩開著車,目視前方,渾厚的聲音在寂靜的冬夜聽起來很讓人踏實。
「有什麼打算,跟我說說。想自己創業,還是想幹什麼?我看陶藍出國之後,整個人變化大的,我覺得好,你才二十五歲呢,要不你乾脆也出國進修留個學?就當散散心也好。」
他握著方向盤,偏頭看看郁蔓蔓,笑著說:「跟你說個小,華子哥發了點小財,能支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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