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儀蘭想想以前,就覺得自己傻得可憐。當初居然還傻乎乎的以為,鄭崇景是對心存愧疚,所以不願見,不見則心安。
真是傻了。最後一次見鄭崇景時,那人的態度雖然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和,但那是因為這人在人前一貫如此,他其實並沒有在麵前掩蓋自己的真實心緒,眼神都已暴無。哪裡有什麼愧疚,哪裡有什麼舊,分明是不耐和厭煩。
其實仔細說來,當初的也不是沒看明白鄭崇景的態度。從十五歲開始,心裡眼裡隻有這個人,對他自然是瞭解的,隻是不願相信,自欺欺人罷了。
往事如煙,以前的事,鄭崇景人麵心,自然不可原諒。但顧儀蘭自己知道,自己沉溺於鄭崇景的溫網,蒙心盲眼,識人不明,也不算全然無過。不顧祖母反對,鐵了心要嫁鄭崇景,說自作自也不算冤枉。還好上天垂憐,讓有重活一回的機會,自然不願意像當年一般做個糊塗人。
還記得,嫁給鄭崇景的頭兩年,那人對真的十分好,當時祖父頗皇上信任,的伯父又剛剛升遷要職,鄭崇景對不僅是寵,還十分敬重,有些涉及朝政的話從來也不避諱。
以前沒仔細想過,但現在想來,鄭崇景是宗室旁支,領著一份郡王祿米的閑散郡王一個,並不太皇上看中,逢年過節進宮請個安,皇上照例關心幾句,賞些東西,僅此而已,與京中其餘幾位郡王的待遇並無區別。
唯一特殊的就是,鄭崇景與皇上的幾位皇子年齡相仿,苑讀書時,幾位皇子剛好也在上學,鄭崇景和皇子們同在苑讀書十年,他算是皇子們的陪讀。
但這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他又不是給哪位皇子指定的侍讀。皇子侍讀都是肱骨大臣之子,怎樣也不到他這個郡王。他也不會如真正的皇子陪讀一般,在苑進學結束後,可以直接皇子府做長史或詹事。
論理,朝中事與鄭崇景無甚乾係,無論朝野怎樣變化,他還是個領著一份固定俸祿的閑散郡王,沒有資格參與廷議,也無權對任何政事發表意見。但鄭崇景卻對朝中諸事十分關心,郡王府也養了不幕僚。
郡王府養幕僚其實不是稀奇事,世風如此,普通員家裡還要養幾個門客呢,不過大多數的家門客,都是仕途無,依附豪門混吃混喝的清客相公,供人閑談取樂而已,真正有本事的人不多。
但顧儀蘭卻知道,鄭崇景的那些幕僚,至不全是混吃混喝的篾片相公。新婚之時,與鄭崇景尚好,自然也做過親手燉了湯水往外書房送的事,不止一次聽到過鄭崇景與門客談話,極為正經嚴肅的話題,大多都是在分析朝局。
這些話當時聽過也就算了,對於眼裡心裡隻有鄭崇景,滿腦子都想著如何伺候好相公,過好小日子的來說,這些複雜的政事自然無用。
但時過境遷,重活一回,這些曾經從鄭崇景口中,從鄭崇景的那些門客口中聽到的話,對來說已經變得無比重要。比如現在,說的這些事,能讓明的祖父半晌沉默不語。
「宋城嗎?」為多年的顧正則自然不需要顧儀蘭將每一句話都說明白:「你確定林五爺的次訂了宋城趙家?」
「是!」顧儀蘭點點頭:「聽說林家不想聲張,但林家十一小姐畢竟年小,言語不算謹慎,孫與閑聊時,無意中出來的。隻是孫想要問詳細,卻無論如何不肯在說。」
當然不是林十一小姐說的。顧儀蘭會知道這些,是因為林五爺的次,上一世就嫁去了宋城趙家,林相致仕之後纔出的閣,這件事是鄭崇景親口告訴的,記得清清楚楚。
「不想聲張……」顧正則眼睛微微一瞇,卻沒再追問什麼,反而轉過話頭繼續板著臉教訓顧儀蘭:「你覺得自己聰明得,不過是自作聰明而已。林家一點細枝末節就胡攀扯說林相要致仕,是哪個教你如此胡言語妄論時局?再者,就算林相致仕,與軍武出的安國公府也毫無乾係,這也不是你膽大妄為的理由。」
「祖父,」顧儀蘭抬起眼,不急不慌,臉十分誠懇:「孫是個宅子,自然沒什麼見識。孫原本想著,林相若是致仕,首輔位空懸,祖父這個端明殿大學士力豈不是更大。謝相是五皇子親族,而溫家梅清小姐的父親又是李相的學生,眼下已經任正四品實職了。孫急著為祖父分憂,自然失了分寸。」
兩句話,點到即止,場老油條顧正則自然聽得明白。但他還是很不高興:「想給我分憂?給安平王府送禮幫我分憂?虧你想的出來。」
顧儀蘭點點頭,做出一副十四歲小孩該有的天真模樣,說出來的話也是天真:「我送了穆妹妹禮,祖父上朝時幫我問問安國公,穆妹妹喜不喜歡,這總可以吧?孫想著,多說說話,自然就更慣些不是嗎?您不是說過嗎,安國公雖從不主上疏議政,但皇上有問,他必答,皇上是很信任他的。因此孫想,安國公家世代為將,旁的不說,兵部的事,皇上大約是要問問他的。」
顧儀蘭話一出口,顧正則頓時眉頭一,帶著幾分審視似的盯著顧儀蘭,片刻後卻笑了:「我倒看不出,這個九姐兒,到底算是明白還是糊塗。這些事也是一個後宅子好揣度的?」
而此時,一直聽著顧正則和顧儀蘭說話,半晌都沒有開口的顧夫人說話了。笑著搖了搖頭答道:「九姐兒當然是糊塗,畢竟是個小孩子,不懂事。所以我應了給安國公府節禮加倍,又允給穆大小姐送禮,卻還是為了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