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2 渡（七）

溫舒唯的姥姥和姥爺都是知識分子, 他們住的小區是九十年代的時候姥爺單位上給分配的，舊式單元樓，沒有電梯, 雖然居住環境差了點，但周圍住的都是認識幾十年的老鄰居，整個小區鄰里關系和睦，充滿了人間煙火人味。

兩年前姥爺去世后, 溫舒唯便跟姥姥兩個人住在這兒。溫母偶爾會來看看溫舒唯和姥姥，但次數不固定, 多的時候一個月四五次, 的時候兩個月也見不到人。

剛進單元樓，溫舒唯的手機就又響了。

接起來，不等電話那頭的人開口, 便道：“回來了回來了。我已經到樓下了姥姥。”

“回來了就好。”姥姥那邊著嗓子，像是躲著打電話怕被人發現, 聲對說：“你媽媽已經到了一會兒了, 一起來的還有你爸和你弟弟。”

“知道了。”

掛斷電話的同時，人也正好上到三樓。

溫舒唯站在樓道口，看著那扇防盜門鼓鼓腮幫吹了口氣，然后才拿出鑰匙開門。oo@@一陣響，再是門鎖咔噠一聲。

門開了。

溫舒唯走進去, 反手關門, 彎腰在玄關換拖鞋。看見進門毯旁邊多了三雙鞋，一雙做工考究的士細高跟, 一雙锃亮男士皮鞋, 一雙gucci男款運鞋，全都價格不菲。

溫舒唯沒看兩眼便收回目, 穿著拖鞋走進客廳。

“唯唯回來了。”一個男嗓音響起來，聽上去語氣含笑，很和善。

溫舒唯抬起頭，只見客廳沙發上坐著一個男人和一個男生。男人已年近六十，兩邊鬢角花白，西裝革履氣質沉穩，手腕上戴著只石英腕表，渾上下都流淌著上流社會功人士的金貴氣。

男孩子則十六七歲的年紀，形瘦長，傳了父母的好基因，他面容英俊帥氣，瞳漆黑，已經初男子漢的雛形。戴著個藍牙耳機窩在沙發里玩兒手機游戲，沒理。

溫舒唯臉上浮起笑容，乖乖問好：“爸爸。”

繼父顧長海沖點了下頭，然后看向邊兒上的年，語氣沉下幾分，提醒道：“小松，你姐姐回來了。”

聽見這話，顧言松那廂才摘下一邊耳機，不甚愿地起眼皮看了剛進門的溫舒唯一眼。在跟自個兒姐姐大眼瞪小眼地對視兩秒鐘后，他彎起，故意做出了一個非常熱的笑容，出一口白牙：“姐姐好！”

年還沒度過變聲期，聲音本就悶悶的有點嘶啞，再配上如此矯做作緒高昂的語調，直令溫舒唯起了滿皮。

溫舒唯默了默，回：“弟弟乖。”

塑料姐弟一人一句地說完，整個客廳就安靜了。

顧言松繼續玩兒他的王者榮耀，一副沒打采不想理人的樣子，溫舒唯看了弟弟兩眼，覺得這位年就差把“老子現在在叛逆期，莫挨老子”寫在臉上了。

溫舒唯默默把目從弟弟臉上收回來。

一邊兒的顧長海其實也不知道該跟這個前妻的兒聊些什麼，多年來的生疏客氣已經形習慣。他們這對名義上的父從來沒有單獨聊過天。

好在死靜而尷尬的氣氛并沒有持續多久。

下一刻，姥姥從廚房里走出來了，笑瞇瞇地說：“唯唯，你媽媽給你買了你最吃的菠蘿。”

話剛說完，一個五十來歲的婦人便隨其后從廚房里出來了。婦人的年紀雖已不輕，但保養得當，常年的瑜伽健讓的段兒看起來和三十來歲的人沒什麼兩樣。皮很白，五面容依稀可見年輕時的艷麗姿。

溫母腰上系圍，手里還端著一大盤水果。

溫舒唯：“媽媽。”

“嗯。”溫母把水果放在茶幾上，回過頭來，目在溫舒唯上淡淡打量了一圈，點點頭，眼中出滿意的神：“今天這打扮還不錯，總算沒穿那些七八糟的服了。”

溫舒唯沒有說話。

在b站做up主，有時因容需要，會穿一些lo娘裝和漢服來錄制視頻。溫母格古板，不能接新鮮事，便將的那些妝容，甚至是錄制視頻的行為都歸為“七八糟”“出格”和“嘩眾取寵”。

溫舒唯曾經嘗試過和媽媽流，但嘗試幾次都是以失敗告終，最后索也就不說了。

“最近工作怎麼樣？”

“好的。”

“之前看新聞，你們出海的貨出現故障。你沒什麼事吧？”

“沒。”

“我們從墨西哥給你姥姥帶了些特產零食，你姥姥記不好，你記得提醒吃。”

“嗯，好的。”

母兩人有些公式化地說著話。最后，溫母從包里取出一個首飾盒，笑著遞給溫舒唯，說：“這是你爸爸專程給你買的禮，看看喜不喜歡？”

首飾盒是某品牌最標志的青藍，盒子上印著幾個十分顯眼的英文字母：tiffany co，國際一線珠寶大牌。

溫舒唯雙手接過盒子，打開，里頭躺著一個這些年很流行的微笑項鏈，做工細膩，鑲滿了小鉆。

正打量著，聽見旁邊的溫母說：“來，戴上看看。”說著便取出項鏈，開頸后的黑發給戴上。

鉆石閃啊閃，滿天星似的，將姑娘纖細的脖子和的鎖骨線條點綴得更加致。

溫母臉上出一個滿意的笑容，“不錯，很好看。”

溫舒唯點點頭，微笑：“謝謝媽媽。”

乖乖巧巧，客客氣氣。

*

溫母和顧長海帶著顧言松在姥姥家吃完晚飯，又陪著老人家看了會兒電視之后便離開。

顧長海是個商人，家中三代都做糖酒生意，前些年機緣巧合之下發了家，直接從一個不溫不火的小老板變了大富商。如今的家底雖不算富甲天下，但放在云城商界，那也妥妥是個人。

平時，何萍顧長海就帶著兒子顧言松還有顧長海的父母住在東郊的別墅里，家里請了兩個傭人，負責平時做飯和打掃衛生。

在顧長海生意大有起之初，何萍其實也提出過要把姥姥和溫舒唯接到別墅跟他們一起住。但別墅里畢竟還住著顧家兩位老人，姥姥知道兒的難，只讓孫溫舒唯去跟著母親，自己卻不愿過去添麻煩。

而溫舒唯不放心姥姥一個人住，也沒有同意搬。

何萍的提議便這麼不了了之。

溫母三人離去后，溫舒唯悄悄地呼出一口氣，關上門，回到臥室便把脖子上的鉆石項鏈給摘了。趴在床上邊啃蘋果邊玩手機。

正刷著微博熱搜榜，一個微信消息忽然彈了出來。

溫舒唯點進去，見發信人的備注是“b站運營總監趙曉紅”。

趙曉紅：唯唯，在嗎？

溫舒唯咬著蘋果眨了眨眼睛，回過去一句“怎麼了趙姐”。

趙姐：你收到我們的邀請函了嗎？

注定要暴富的小溫同學：啊……不好意思，這幾天趕稿子太忙了，沒有看郵箱。請問是什麼邀請函？

趙姐：明天b站有個網紅節線下活，地址在銀座廣場。這次活主要是給b站的老用戶送福利，順便還有一些合作商家可能會邀請你們現場簽約。你不用準備什麼，送的禮啊或者獎的獎品那些都是我們準備，你只用帶上你的團隊或者自己品牌的產品之類的準時出現就可以啦。

注定要暴富的小溫同學：我一個人來可以嗎？

趙姐：啊？

注定要暴富的小溫同學：我沒有自己的品牌，也沒有團隊【發呆】。

趙姐：…………

？

認真的嗎？你一個b站一百萬，微博三百萬的大網紅，沒有團隊？手機屏幕這邊的趙姐風中凌地想著。

足足過了好幾秒，趙姐才回：……那你隨便帶個助理吧，到時候事比較多，帶個助理你方便一點。

注定要暴富的小溫同學：但是明天工作日，大家都在上班【發呆】。

趙姐：去租一個助理吧【微笑】幫你打雜，搬東西擋某些狂熱之類的【微笑】

注定要暴富的小溫同學：……好吧。

趙姐：明天下午，銀座廣場，你的展臺是b區17號。我們給你安排了獨立化妝間。你是自己帶化妝師還是用我們的化妝師？

注定要暴富的小溫同學面一茫然，敲字：我不能自己化嗎？

趙姐：……

趙姐：活兩點半開始，你一點鐘過來化妝吧。我幫你安排化妝師【微笑】。

趙姐：禮服你有吧？

注定要暴富的小溫同學：……我盡量有【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jpg】。

趙姐：【微笑】ok

回復完趙姐，溫舒唯抱著手機陷了沉思，在絞盡腦冥思苦想了大約兩分鐘后，想起什麼，猛地一下跳下床，拉開柜從里面翻出了一件霧霾藍的連。

這條子是前年生日的時候程菲送的，抹款式，下擺開衩斜魚尾，還適合，就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場合穿。

箱底千日，用子一時。總算有了用武之地！

溫舒唯眼睛一亮，決定明天參加網紅節的活就穿這條禮服。

現在禮服是有著落了，助理咋辦？

溫舒唯再次陷苦惱。眉微皺，一邊琢磨著要不要在五八同城或者boss直聘上頭發布一則招助理的招聘信息，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翻微信通訊錄，想看看有沒有哪個狗朋狗友比較閑。

翻著翻著，忽然看見“新好友”一欄多出一個紅的小“1”。

顯示有一條還未通過的好友驗證。

溫舒唯剛開始沒反應過來，點進去一瞧，姓名：s，頭像：藍藍的天上白云飄，白云下面馬兒跑。

驗證信息就倆字兒，言簡意賅，簡潔有力：沈寂。

“……”溫舒唯看著這條好友驗證呆了差不多半秒鐘才猛回神，自己之前一直忘了通過那位解放軍同志的驗證。

忙忙點了個“通過”。

好友添加功。

溫舒唯想了想，覺得出于禮貌自己還是應該解釋一下，便發送道：不好意思，之前忘了【憨笑】

對面并無回復。

溫舒唯沒等多久便退出了和沈寂的聊天界面，發了會兒愁之后甩甩腦袋，拿起睡進浴室洗澡了。

出來吹完頭發又刷了會兒朋友圈之后，嘟嘟嘟，一陣消息提示音再次響起。

溫舒唯點進去，是沈寂發的。

沈寂：想吃什麼。

注定要暴富的小溫同學：？

沈寂：中了。

注定要暴富的小溫同學：！！

看著手機屏幕上“中了”兩個字，溫舒唯眼珠子都瞪圓了，驚喜地敲九宮格鍵，哐哐哐回過去：啊啊啊啊！好棒！中了多錢！

沈寂：500

注定要暴富的小溫同學：？？？萬？？？！！！

沈寂：塊

注定要暴富的小溫同學：……

注定要暴富的小溫同學：500塊也不錯，恭喜恭喜！

注定要暴富的小溫同學：不用請吃飯，我是跟你開玩笑的。

沈寂：吃什麼。

“……”能不能不要無視我發的消息。

溫舒唯默，想了想，再次回復：我明天有事，可能只有改天，或者……

回復這段話的同時，一個念頭忽然莫名其妙從腦子里蹦了出來，以致手指頓都沒頓地便繼續敲字發過去：

――或者你能不能來給我當一下助理？

注定要暴富的小溫同學：時薪100，工資日結，考慮一下？

*

這條消息發過去，良久無回音。

兩分鐘后，

注定要暴富的小溫同學：……我開玩笑的。你不要當真……

又等了會兒，對面依然沒有回復。

難道生氣了？

溫舒唯腦門兒上升起一個問號，正準備繼續敲字，一通電話打了進來。

來電顯示：沈寂。

溫舒唯：“……”

溫舒唯：？

呆了呆，有點迷茫地接起電話，“……喂？”

“什麼意思。”聽筒里傳出一道嗓音，清冷好聽，比平日里聽著竟要低啞些許。

溫舒唯只好把自己明天要參加網紅節活的事拉拉一五一十說了。

沈寂聽完靜默幾秒，問：“明天幾點。”

“……”溫舒唯一怔，“你問這個做什麼？”

不是吧大佬，真要給我當助理？

你已經缺錢到這個地步了嗎……

“我送你去。”沈寂說。

“……你明天沒有什麼事嗎？”

“沒有。”

“……”

解放軍同志休假的生活這麼悠閑嗎……

溫舒唯舉著手機默默羨慕嫉妒恨了會兒，報出個地址，兩人約好明天中午12點半在溫舒唯家小區門口見后便掛斷了電話。

城市另一端。

客廳里沒有開燈，裝修簡單的屋子里家簡單，冷冷清清。一煙完，沈寂在黑暗中掐了煙仰頭倒在沙發上。昨兒沒睡好，腦脖子不舒服，他慢吞吞地扭脖子，抬起手著后頸。

昨兒夢了人一整宿。

這才分開幾個鐘頭，就又想見了。

*

第二天下午，溫舒唯早早吃完午飯收拾出門，走出小區一瞧，果然在馬路邊上看見了一道悉人影。

車停在樹蔭下。男人形高大而修長，站姿很隨意，靠著黑越野車的車門，正在煙。臉上表寡淡冷靜。

溫舒唯走過去招招手，打了聲招呼：“哈！來很久了嗎？”

沈寂聞聲轉過頭。

姑娘從燦爛走來，踩雙銀的高跟鞋，上穿著一件藍的小禮，子襯，顯得那一雪白的皮愈發剔晶瑩。像是沒有化妝，小臉兒素凈，細眉淺淡，一雙眸子亮晶晶的，烏黑的長發地披在肩頭。擺及膝，出兩截白生生的小。

沈寂視線在那圓潤纖細的肚上打量幾秒，往上抬，落在白白的臉蛋兒上。

他吐出最后一口煙圈，掐了煙，隨口問：“吃飯沒。”

溫舒唯點點頭，“你呢？”

“嗯。”

“唉，我昨天晚上真是隨口一問，沒真想你去給我幫忙。”溫舒唯語氣誠懇，“我已經找了我另一個朋友了，你其實都不用送我的。”

沈寂跟沒聽見似的，順手慢條斯理地拉開副駕駛室車門，“過來。”

溫舒唯見狀不好拒絕，只好拎著包包踩著小高跟顛顛兒地過去，邊自己拉住車門邊客客氣氣地道：“我自己來自己來。老這麼給你添麻煩，多不好意思……”

兩人此刻距離極近，角度問題，溫舒唯小的子剛好就在沈寂眼皮底下。

沈寂聞到了一清新溫熱的甜香味兒。

他作頓了下，轉過頭看自個兒前的姑娘，距離太近的緣故，他微側，棱角分明的下輕輕著姑娘潔的額頭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