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哭無淚，剛才明明就是家樓下。

這個問題倒還難住了季英松，他停下腳步，蹙眉想了想。

“暫時到我那裡去吧。”

這個提議不錯。

厲擇良坐在車裡，雙手平放在膝蓋上。

此時，已近深夜，小區裡安靜極了。現在已近初夏，路邊的草叢中偶爾冒出一兩聲蟋蟀的響。而他坐在那裡，則能清晰地聽到寫意微微的鼻息聲。睡覺時像個孩子，微微張著，貝殼般的牙齒在外面。

以前有人曾問，你這樣睡覺，牙齒一直出來，晚上不會冷麼？

結果換來一口撕咬。

厲擇良長長歎了口氣，緩緩下車，然後繞到寫意那邊打開車門。

“寫意？”他試探地。

沒反應。

他輕輕了的頭，又了一聲。

還是沒反應。

於是，他彎腰抱。他在將攬懷抱正準備起時，卻突然頓住，皺了皺眉頭，又小心翼翼地將放回去。

他一手扶住自己的右，一手放在車頂，拳頭握，頭擱在上面，半彎著腰，有些吃痛地閉上眼睛。

過了一會兒，有個業巡邏的保安路過，問：“先生，需要幫忙嗎？”

厲則良抬起頭，朝那人微微一笑，搖頭。“不用，謝謝。”

待保安走遠以後，厲擇良才將寫意的車門關好。他坐到駕駛座去，將天窗打開，隨即點了一只煙。有個晚歸的子路過，不時好奇地回頭看車裡煙的厲擇良，他便索熄掉車的燈。

許久之後，他又一次回到寫意前，換了另一只腳力，然後一咬牙將抱了起來。接著，一口氣將寫意抱進樓，上電梯，開門進屋，到臥室放下。睡中的寫意挨到舒適的被子，在夢中都翹起角，推開厲擇良的懷抱，枕著枕頭翻了個。

在他直起的剎那，右上的疼痛幾乎讓他有些暈眩，於是他只好扶住床角，跌坐在地板上。

小林剛到季英松的住，季英松便要離開。

“英松，你去哪裡？”

“我已經將你送到，你就好好休息。”

“那你要去哪裡？”小林繼續追問。

“我不太放心厲先生，回去看看。”

聽到這句，小林歎氣。沈寫意醉那樣想來也不會把厲擇良怎樣，況且他倆之間不放心的該是誰啊。

“我陪你。”但是，也只得這樣說。

倆人打車回到原地。奔馳車還停在那裡，只是厲擇良忘記關車門。或者，不是忘記而是本挪不出手來鎖車，想到這，小林才恍然明白季英松的擔憂。

他怎麼抱得沈寫意？

“我們上去。”

小林急忙繞過車子準備上樓，卻被季英松一把拉住。

“就在這裡等。”

“可是……”

“你不理解。”季英松說。

“我不理解你，還是不理解他？”小林有些來氣。

季英松不答話，放開的手。

“你從來什麼都不說，我怎麼去理解。”

“我們不合適。”

“你試都不試怎麼知道不合適？”小林苦笑。

季英松看了一眼，言又止。

“你不用拿些客套話開導我。天下死心眼的多的是，也不多我這一個。”

突然，季英松的電話響起來。

季英松接通，和厲擇良只講了一句便掛掉，和小林一起上去。走到家門口，季英松卻讓留在門外。“我一會你。”

季英松打開客廳的燈，環視一圈看見沒人，再繼續進臥室。

寫意蓋著涼被，躺在床上睡得很，而厲擇良則靠在床邊席地而坐，一臉冷汗。

“厲先生。”

厲擇良見他，無奈地搖頭，“英松，我站不起來，扶我一把。”

第二日，寫意和小林一同搭地鐵上班。

“我一喝酒就像睡死了一樣，昨天肯定麻煩死你了。”寫意買了份早報，了仍然脹痛的頭。

“不，不麻煩。”小林不知從何提起。

昨夜，見季英松將老板攙出來的一刻，才明白他對說的那句“你不理解”的意思。厲擇良一直好勝，從不在人前提及他的殘疾，而他也像個正常人一般。所以，有時旁邊的人幾乎就忘記他上的異樣，以一個健全人來看待他。

大概，他不願意讓任何人見他因為自的殘疾而無能為力時的樣，包括季英松。

那個時候的厲擇良，疼的一臉蒼白，卻仍舊不忘記回頭對說：“林書，請你照看好寫意。謝謝。”

這麼多年跟在這個人邊，深知他最擅長笑裡藏刀。但是當時的“謝謝”二字，卻真正發自厲擇良肺腑。

“寫意？”小林問。

“恩？”寫意一邊讀報，一邊答。

“你和厲先生以前認識？”

“他之前去過唐喬。”

“再之前呢？”

“不認識。”說著，寫意將報紙翻了一頁。

連續三日厲擇良都沒到公司上班，總裁室對外答複的是“厲先生出差了”。

2——3

正值第七天，厲擇良帶著轟商界的消息回到A城。

那個時候寫意正好下班，在一樓大廳突然見到一群人風風火火地迎面進來。而厲擇良則如眾星供月一般走在前面，和旁邊的一位董事說著話。

小林看見寫意，“沈律師，正好找你，一會兒唐喬律師樓的喬律師馬上也會來。”

“好。”立即垂手，轉。

果然不到十分鐘，喬涵敏攜唐喬眾英趕到。

東正集團的東家詹東圳，是名震B城市地產界的名字。一年前B城近郊藍田灣開發地下溫泉功，詹東圳借機花巨資將之收購旗下。東正集團在開發旅遊的同時，將溫泉公園之外的全部地塊規劃為高檔溫泉別墅區。沒想到，別墅銷售大大低於預期，幾乎拖垮東正的資金回流計劃，讓他在B市市區B02地塊的項目無法按期啟，那麼向政府納的巨額抵押保證金也將隨之化為泡影。

陷困境的詹東圳向厲擇良提出計劃，與厲氏合作。

會議上，律師團和各部門高層將合作合同中所有利弊一一列出，並向董事會和厲擇良詳細陳述。

“除了這些，我還需要一份B城最詳細的市政規劃和通計劃書。”厲擇良靜靜聽完之後說，“而且要讓詹東圳明白，我們厲氏不是融資而是需要藍田灣絕對的權。”

“這恐怕有些不太可能，這是東正集團東山再起的全副家，他們不會輕易放手。”

“薛總經理，”厲擇良挑起角，朝他微微一笑，“請永遠不要在我面前說不可能這三個字。你們要答複我應該盡量用是，或者不是。”

薛其歸靜默小許，改口答道：“是。”

“厲氏從不會屈居人下，被人指手畫腳。他需要我們的錢，那麼只能由我們說了算，這才是易。”

厲擇良扔下這些話隨即離開，小林立刻跟上。讓奇怪的是，從頭到尾厲擇良正眼也沒瞧過寫意一眼，難道真是不認識。

留下的其他人開始絞盡腦，手忙腳地商議對策。寫意既是厲氏的下屬，又是唐喬的人，自然能被所有人使喚來去。想，這個東正集團找誰合作不好，上個厲擇良完全是引狼室。

第二天，還只是意向階段的合同卻被東正集團炒了兩城的頭條，再附加幾日前厲擇良出現在B城藍田灣的大幅圖片。開盤一小時，東正的票便開始上揚。各種各樣的詢問打了厲氏房產公關部的電話。

薛其歸問：“厲先生，需不需要我們開個發布會，澄清一下。”

“他們越迫不及待，刻不容緩，你應該越放心才對。”厲擇良說著拿起電話讓小林接通B城的詹東圳。

詹東圳顯然已經收到厲氏要收購藍田灣的消息，倆人寒暄一翻便被詹東圳切正題。

厲擇良說：“詹總開的價格有些離譜。”

“所以說厲總啊，我就算想賣，也許厲氏一口也吞不下。”詹東圳在電話另一頭含笑說。

厲擇良隨即陪笑，“我買不買的下不用詹總擔心，但是至於值多，說不定還需要詹總今日以後再重新估價。”

夜裡，吳委明和寫意電話裡聊到詹、厲兩家的事。

“詹東圳也許比起厲擇良來，還是了些。不過聽說那個男人長得很不錯啊，和你們那個厲總都稱得上都是人中龍。”

寫意笑，也沒答話。

吳委明又說：“我這周末要去B城出差，你要不要搭個順風車回家。”

“好啊，難得你這麼好心，我正好周末沒事。”

兩個地方車程三、四個小時，他們到的時候正好中午，寫意打了電話便讓吳委明一起去吃午飯。

一個婦人一直在門口張，一見寫意便笑瞇了眼。

“寫意——”

“任姨。”寫意隨即轉過頭替吳委明介紹。

“任阿姨好年輕。”吳委明奉承。

“吳先生，經常聽寫意提起你，多謝你平時照看。”一邊招呼一邊倒了茶，又寫意說：“我那天還對小謝念叨，怎麼寫意還不回來看我們。”

“姐姐呢？”

“樓上，小謝在陪澆花。你先去給你爸上香吧。”任姨說著就引著寫意和吳委明朝書房的神龕走去。

寫意剛剛敬了香，就聽門外有人：“媽媽，爸爸呢？”

吳委明聞聲去，來人是名二十來歲的子，一家居閑散的打扮，卻仍顯靈出眾。他從未聽過寫意提過自己的家事，但不難猜測出此人是寫意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