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淮與白皙修長的手拿著那張紙條，因為用力，指節微微泛白。

他曾經笑著問，沈糖糖，許的什麼愿啊，連我也不能說，瞞得這麼？

原來這就是許的愿。

原來這就是所有的期許。

“這個糖罐，是小時候買給我的。”

午后明燦的灑落，映照在那明的玻璃上，泛起絢麗的。

“那時候說，等里面的糖吃完了，我爸爸媽媽就會回來了。”

但是，沒有。

所以從那以后，再也不喜歡吃糖了。

而那個玻璃糖罐，也就此空了很多年。

直到有一天，遇到一個人。

他給糖，跟說，你這個小朋友，不知道疼麼？

從此后，那個糖罐里就都是他的糖。

“那里面曾經裝著我所有的夢想，后來，你了那個夢想。”

輕聲道。

“陸淮與，我的確只在夢里見過你兩次，但是……還好那時候，我已經知道你陸淮與。”

在沙發上坐了下來，輕踢了下腳。

“你是京城陸家的二公子，你的高中是京城一中，大學是西京大。”

“你在里蘭參加過國際馬比賽，當仁不讓的第一。”

“你在柏城費諾實驗室待過一年。”

“你在云州養了一年多的病，和程西鉞甚篤。”

“你和顧聽瀾一起在臨川路出了車禍，又閉關養了很久的傷。”

“你在一場采訪中，說最喜歡里蘭雨后的落日。”

……

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所以后來我一個人去了京城一中，在校友欄看到了十六歲的你，還在一中網上看到了一段你打籃球比賽的視頻。”

“所以那場馬比賽的視頻，我看了很多遍。”

“所以我被改掉的第一志愿是西京大，而被葉瓷關到療養院以前，我還在準備申請費諾實驗室的名額。”

“所以我在云州見到你的時候，你請我去程家參加程老爺子的壽宴，我那麼輕易的就答應了。”

“所以那天我中斷觀測，從國家天文館出來，直接去了臨川路，直到后來小舅舅接了電話，我才拐去了他的診所。”

“所以尚且還算自由的那幾年，我獨自回過里蘭許多次。里蘭夏天多雨，我被淋過很多次，就像那天把傘給你回去以后，我也是淋著雨回家的一樣。但是你說的對，大雨過后，里蘭的落日確實很漂亮。”

房間的空氣似是凝固，安靜的落針可聞。

角抿了一抹極淡的笑。

“還好你很有名，無論是京城一中還是西京大，費諾實驗室，抑或是后來的陸氏。雖然你行事低調，但多多，總是能看到一些相關容的。”

“為此我時常覺得慶幸，雖然我喜歡的是那麼遠的一顆星，但抬頭總能看到。”

沒有人知道，那些要嚼碎了咽下去，都會劃得腔里模糊的日子里，都是靠著那顆星撐下來的。

哪怕，明知遙不可及。

“除了這些，其他的……是你告訴我的。你帶我回到這里以后，跟我說了很多。”

其實大多數時間里，昏昏沉沉，但他說過的那些，還是都努力記住了。

“你說你喜歡日料，但不喜歡河豚刺；你說你最喜歡黑咖啡，但曼特寧也不錯，伊爾加西雖然酸度重了點，但口甘醇；你說你討厭洋蔥，喝湯也挑剔……”

這些極其個人極其私的容，當然不是看一份采訪，找一張照片能知道的。

最了解陸淮與喜好的，只有他自己。

“你很喜歡帶我一起看電影，不過有時候是紀錄片，你說遙控放在小幾下面左邊的屜。”

“主臥待得最久，大部分時間都在那，你說床頭的小夜燈很好看。”

“但那時候你總是在煙。雖然沒有在我跟前，但我聞得到。”

頓了下，又笑了。

“你知不知道，你的胡子真的扎的我有點疼的。”

但是那時候開不了口，說不了話，只好由他去了。

說到這，略微坐直了些，將茶幾上的那幅畫往他那邊推了推。

“還有這幅畫，其實早就畫好了，本來沒打算給你看的，但是現在——沒關系了。”

陸淮與把那個紙團重新放回了糖罐，而后拆開了那幅畫。

看到那幅畫的第一眼，他就明白了為什麼說之前不打算給他看。

因為這是一幅偏奈風格的象畫，更因為……這上面是他。

不，準確的說，上面有他。

只是一個坐在窗邊的模糊影，約可見廓，但微微側著臉，不見容。

外面下著雨，天暗沉，但是夜空上又掛著一顆星。

他前的桌上放著的不是咖啡，而是一杯混合濃郁的果，杯腳還洇了一圈暗的水痕。

墻上掛著一個鏡子，鏡子里倒映出一個倒著走的時鐘。

他的西裝口袋里好像被裝滿了，半顆糖果了出來。

……

他看著那幅畫，看了很久。

好像所有的畫面都錯模糊，所有的聲音盡數湮滅。

只剩下那一片太過刺目的明燦的，幾乎令他眼底酸疼。

他薄微，聲音微啞：

“所以，我你這件事，你早就知道。”

早到他們相遇之前，早到那場夢起。

“陸淮與，你不是我那場夢的結尾。”

他聽到的聲音，那麼輕，又那麼重，一字字，清晰砸落他心上。

“你是那場夢的全部。”

好像有什麼在膛之上，令他難以呼吸。

他終于抬眸看去。

時間似乎過去了很久，窗外的天邊暈染開大片的暖橙，和他的記憶最深重疊。

是這樣的傍晚，他掙不開，跌落山崖。

也是這樣的傍晚，他生死徘徊，在心上烙下一個人的影子。

而現在，又是這樣的傍晚，在這里。

“如果我真的活過那一生。”

輕聲開口，眼底細碎的搖搖晃晃，終于落下。

“陸淮與。”

“這是我你的第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