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衡此人生就天之驕子，家世顯貴俊出衆，待人寬厚隨和，一副溫和子，不需老爹打罵便自覺自願的熱學習，有寶哥哥的好卻又比寶哥哥多了幾分上進穩重，在壽安堂吃了三頓午飯後，笑語晏晏，談吐清雅，連守寡二十八年的房媽媽都開始表化許多。

大約二十多年前齊國公府鴻運當頭，公爺的二位公子均娶了的紅極一時的顯貴之，長子娶了兵馬大元帥兼國舅爺的長，次子娶了襄侯的獨，使原本位居貴胄公府之末的齊國公一夕紅得發紫，不過這種好運是有代價的，兩位兒媳來頭大架子大脾氣自然也大，把婆婆哄的暈頭轉向，把丈夫都管的滴水不。

大兒媳婦拿出父親鐵腕治軍的本事，把丈夫房裡的鶯鶯燕燕一掃而空，拔花除草，弄的夫妻倆膝下只有一子，而且還是藥罐子，現在雖然孃家勢力大不如前，可齊大老爺也寶刀已老，鬥不出第二個兒子來了。幾年後二兒媳婦進門了，有樣學樣的把齊衡他爹也吃的死，自從生下齊衡後平寧郡主不能再生了，居然也不許齊大人開闢第二戰場，只能守著郡主和一個年長無子的妾室苦哈哈的過日子。

除了一個長年躺在屋裡養病的堂兄，齊衡連一個兄弟姊妹都沒有，平常和表兄弟的還能一起玩玩，可是平寧郡主對於一切可能爲兒媳婦的孩子嚴防死守，所以日常連表姐妹也不怎麼來往；進了盛府讀書之後，在平寧郡主日夜灌輸男大防理念之下，齊衡對兩個如花似玉的墨蘭如蘭堅定的保持距離，只有明蘭郡主倒沒怎麼說道。

所以對於齊衡而言，明蘭是他迄今爲止唯一遇到的小妹妹，而且漂亮乖巧的像只小胖松鼠，齊衡一見就很喜歡，偏小明蘭板著小包子臉老喜歡扮嚴肅，幾頓飯吃下來，齊衡愈加忍不住逗鬧。其實齊衡爲人很是不錯，那日吃了明蘭的魚湯和魚脯，第二天便給明蘭帶了一匣子從自家箱底翻出來的食譜，有煲湯的，藥膳的，麪食的；見明蘭在那裡做針線紅，第三天便帶來了幾本京城時新的花樣子，另滿滿一囊十幾的珠兒線。

明蘭拒絕不了/，而拿人手短之後往往就會變的很殷勤可，給齊衡端凳子添茶水，見他下學便噓寒問暖‘元若哥哥讀書辛苦了元若哥哥趕歇一歇’，小胖松鼠般忙碌的跑前跑後，和齊衡說話也很乖巧詼諧起來。

“六妹妹，你這是恃強凌弱。”齊衡看見明蘭拿水草逗金魚玩兒，故意玩笑道。

明蘭無辜道：“纔不是；和它手前，我不知道它比我弱來著。”

“那你又怎麼不玩兒了？”齊衡見丟掉水草，又問。

明蘭很誠懇道：“我聽元若哥哥的話，不恃強凌弱了。” ——覺得自己真的很狗。

齊衡很開心，又了的腦袋，笑的迴腸氣，秀的眉目舒展，彩耀目，仿若顧愷之的魏晉風雅畫般好，壽安堂的小丫鬟們迷倒一片。

待到第四天，他終於不來吃午飯了，明蘭再次拿出水草，淡定的走向金魚缸邊。

“…姑娘。”小桃從外頭進來，手上捧著了一個緻的草簍子，滿臉糊塗，“齊爺人送來這個給姑娘，說用這草逗魚纔好玩。”

明蘭頓在那裡，十分無力，好吧，也許想太多了……

自從墨蘭住進葳蕤軒之後，王氏一個頭兩個大，縱然姑娘們明面上月曆銀子都是一樣，但私底下王氏自然多給自己兒些，就算都是每季做三新裳，自己的兒當然要多兩件，連老太太也不說什麼王氏自然樂的糊塗，誰知墨蘭看著弱眼睛卻尖，便是如蘭多了一支新釵也要哭上半天，哭的眼睛紅腫神慘然，然後走出走進間讓上上下下都瞧見，王氏直恨的咬牙切齒，恨不得一掌上去。

劉昆家的勸道：“太太不用放在心上，便是去找老爺哭訴又如何？三個姑娘各有靠山，這是老爺也知道的，咱麼姑娘有太太，四姑娘有林姨娘，六姑娘有老太太，各念各的經罷了；有本事，就把林姨娘的產業收回來，把六姑娘從壽安堂遷到葳蕤軒來，讓太太真統教養這些姑娘，那時倘若太太有個厚薄的老爺方好說。”

王氏懊惱道：“這底下話我如何不知，老爺那裡我也是不怕說的，可那死丫頭整日一副哭喪臉進出，外頭不知把我傳怎樣呢。”

劉昆家的笑道：“小孩子沒什麼心機，以爲這樣便可以轄制太太了；太太不妨先去找老爺，說太太一沒打二沒罵好吃好喝供著可四姑娘還是整日的哭，太太怕照拂不好，索還是讓四姑娘回去吧；太太一指頭都沒過四姑娘，看能說出什麼來？要是真敢說太太厚此薄彼，太太便也有了說頭。”

王氏遲疑道：“…若是什麼都不說只在那兒哭呢？”

劉昆家的搖頭道：“太太自可說，您盡心照料沒落個好不說，整日哭哭啼啼半死不活的，弄的活似欺負兒的後媽一般，這惡名您可擔不起，問老爺怎麼辦？”

王氏覺得雖生了些，確是於禮數無礙，便照了劉昆家的做了，盛紘聽了，果然心下不悅，便去找了墨蘭說話，進門就墨蘭跪下訓話，外頭的丫鬟只聽見墨蘭不住的哭，還有盛紘怒罵 ‘…學一哭二鬧三上吊的下作把戲’‘…好好學學大家閨秀的做派’‘…收回…產業’什麼的云云，然後拂袖而去。

墨蘭長這麼大第一次被父親罵，足足哭了一夜，第二天便老老實實去給王氏請安，端茶送水做足了兒模樣，王氏說什麼便聽什麼，哪怕是訓斥也乖乖低頭聽了，見這副委屈的樣兒王氏也不好拿架子拿過了，便也做戲般的當起了嫡母。

古代是個男權社會，男分工明確，男人工作賺錢人管家理事，生下了孩子大家一人管一半，盛紘管兒子讀書做掙米，王氏負責管教兒品行分發月銀打理家務還有規制下人，還得給兒們定期做裳首飾，如和登州宦家的眷來往，便把三個蘭領出來見客，不過盛老太太很奇怪，三次裡頭倒有兩次不讓明蘭去。

幾天嫡母當下來，王氏忽恍然大悟，長嘆一聲：“老爺果然好算計，真真一片慈父之心！”

劉昆家的正坐在炕幾上跟王氏對賬，聽了忙問爲何，王氏苦笑道：“老爺一直存著心思想把那兩個丫頭記到我名下，明蘭倒也罷了，老太太把攬了過去，將來大了要說人家估計也不用我怎麼心，端看這回齊家公子來的形，便知這丫頭還是個老實的，沒學那不要臉的上趕著結，知道自己的份，不會與嫡姐爭。把記到我名下也無妨，大不了回頭我也給添些嫁妝便是，可是四丫頭……哼！老爺知道我與林姨娘的嫌隙有年頭了，兒各不相干，也不好著我接納四丫頭，便想出了這個生米煮飯的主意，先把人弄過來，讓我教著養著領著見客，回頭等墨蘭大了說親事時，那時要我記在名下，我也不好推了。”

劉昆家的聽了，心裡暗道太太長進了，笑著說：“太太說的有理，我想也是這麼個理；可是太太不必憂心，這庶記嫡母名下是一般大戶人家都有的，這種事兒記在族譜裡，不過是前頭騙騙祖宗後頭騙騙後人，當世的誰不知道誰的底細呀！難不外頭來說親的真會以爲墨蘭是太太生的不，也就是看著面些能攀個好親罷了，不過縱使再面還能面過太太的正經閨不？！”

王氏嘆氣道：“你的話我何嘗不知道，只是心裡不痛快罷了。”想起林姨娘往日得寵時的樣子，王氏一陣一陣的氣堵的慌，總思忖著想個什麼法兒讓那賤人的兒嫁的悽慘無比才好，可是又不能來，一個不小心連累了自己兒可得不償失了。

劉昆家的看王氏臉，知道又鑽牛角尖了，便勸道：“太太且把心放開些，將來姑娘出嫁了也指著孃家面，將來只要柏哥兒大出息了，還不得看太太的臉；照我說呀，太太莫和丫頭姨娘置氣了，盯了柏哥兒讀書纔是要，瞧著秋闈就要開了，只盼著咱們大爺能一舉中的纔是好呢，太太下半輩子的面就都有了！”

王氏想起長子，頓時神大振，拍著繡墩道：“沒錯，那賤人整日誇楓哥兒好學問，考了兩回才過了府試，老爺就寵的跟個什麼似的，可笑今次院試落了榜，看往後還說！你提醒的好，幸虧母親把你送了來！”

這樣讀了一年書，漸漸臨近鄉試，莊先生鑼鼓的講經說文，索把還在背《論語》的長棟放了半日課，只留三個大男孩集深造，長楓雖還不是生員，但也算半個考生，被一起拉拔進了考前補習班，王氏每日裡魚湯湯豬腦湯的進補，盛紘心裡抓撓似的想去問兩句，卻故作淡定的拿了本《道德經》裝樣。

明蘭是個很沒政治覺悟的小書記員，跟祖母兩個窩在臨窗的炕牀上吃剛蒸出籠的紅豆山藥稻米耙耙，這是明蘭新想出來的南方小吃，祖孫倆吃的齒頰留香，明蘭含糊的說：“…唔，真好吃…還有一籠給祖母晚上當宵夜，吃了暖胃。”

盛老太太拿溼布巾子手，道：“送一些給柏哥兒吃罷，怪不容易的，這也是在給盛家耀門楣，回頭你們也能得益。”想了想又說：“你也上回給棟哥兒做的那個書包袋子我覺得很好，這回你哥哥去趕考，你先把別的活計放一放，也給他做些好用的罷，你哥哥也會念你的。”

明蘭點頭，當初見小長棟邊的小廝不得力，上學去許多東西還得自己拿，索給他做了個三層袋的雙肩書包，錦繡紋路的肩帶，白雲藍天綠草的花樣，用盛老太太不用的散線檀香佛珠在袋口出繫著鬆帶，既輕便又好看，小長棟喜歡的什麼似的。

自己手藝到肯定後，明蘭十分鼓舞，便在上回長柏送來一對金魚之後，做了個石青松竹梅的扇套送過去，長柏一高興又回送了桐城特產的編花竹簍筆筒過來。

明蘭覺得自己當初決定學習方向的無比英明；孩子的學習方向還可以選擇，男孩子的努力目標只有一個——科舉。

考科舉的好多多，考的好可以當，考的一般可以當吏，考的不好的也可以在村子當個私塾先生，重要的是一旦有了功名就可以免稅了，即便是個秀才見了縣太爺也不用下跪；科舉不僅對平民男子有改變命運的重大意義，對於像盛長柏這樣的宦子弟也很重要。古代的職不是世襲的，盛老爹是，但他的兒子們卻也得靠自己本事考科舉才能獲得職，否則盛家的興旺便只這一二代了。

這些都是盛老太太說的，說的時候口氣中自然出一鄭重之意，明蘭悄悄瞄幾眼，從很久之前明蘭就發覺自己這位祖母很奇特，雖然出侯府權貴，但卻對那類靠萌襲的公孫公子很是不屑，反對那些靠自己本事考科舉的學子卻有一種莫名的好，估計當年就是這麼看上詩文倜儻的探花郎盛紘他爹的了。

明蘭一邊推理前，一邊不自覺的手想再去拿一個粑粑，卻了一個空，發現盛老太太已經房媽媽把點心收進暖盒裡送走了，盛老太太回頭瞧見明蘭在半空中的白胖小手，眉頭一皺，苦口婆心的勸道：“小明丫，聽祖母的話，你可一天天大了，不好像小時候那麼吃法了，回頭胖過了頭，穿裳都不好看了。”

明蘭訕訕的把小胖爪子收回來，這不是掩飾貌僞裝低調呢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