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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哄》 第89章 番外

07年, 高考結束,桑延迎來了人生最漫長的一個暑假。從北榆回來之后,有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沒再聽誰提起過溫以凡這個人。

他考了個好績, 拿到了國排名靠前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父母高興驕傲, 親戚時不時拉他出來夸贊, 周圍的所有一切都淹沒在喜悅之中。

離了學習重的苦海, 桑延的時間變得寬裕,生活也富而充實。

桑延沒跟任何人提及與溫以凡那段,本以為能看到曙,卻無疾而終的關系。他照常跟朋友出去打球玩游戲,照常在父母的教訓下不耐煩地照顧妹妹, 照常熬夜睡到日上三竿。

照常過著自己的生活。

這事兒似乎格外簡單。

離開了那座城市, 只要他不再主去打探, 就等同于切斷了兩人間的集。不需要刻意為之,他就能徹底地從的世界離出來。

不費吹灰之力。

桑延從沒刻意去回想過溫以凡這麼個人。

他覺得這只是一件運氣好,又不太好的事

運氣好, 遇見了喜歡的人。

運氣不好,不喜歡我。

極為平常。

平常到, 讓他覺得多說一句, 多難過一秒,多想起一次。

都顯得矯至極。

……

再次想起溫以凡, 是在到南蕪大學報道那天。

桑延認識了同宿舍的段嘉許, 并得知他不是南蕪本地人,是從宜荷考來的。聽到這話的同時, 他近乎口而出:“宜荷怎麼樣?”

好的,有空可以去玩玩。”段嘉許笑, “就是氣候跟這邊差多,所以我過來南蕪還有點兒不適應。”

那會兒,宿舍其余兩人一個在跟家里打電話,另一個在洗澡。

兩人大男孩靠在臺的欄桿上,吹著夏日晚間的風。聽到這話,桑延低眼從口袋里出煙盒,往里咬了煙,不發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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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朝段嘉許遞了煙盒。

段嘉許接過,卻只放在手里把玩著,沒多余的靜。

桑延掏出打火機,看著火舌過煙頭,發出猩紅的。他吐著煙圈,模樣有些失神,莫名想起了溫以凡好像是不太喜歡煙的人的。

每回在街上到有人煙,都會拽著他的手臂,快步地經過。

桑延也記不太起來,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煙的。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甘愿變了,不喜歡的那一類人。

“怎麼了?”見他遲遲不說話,段嘉許隨口問,“你有朋友考到那邊去了?”

“不是,”桑延側頭,神閑散,“是我本來想報。”

“那怎麼沒報?”

安靜的夜晚,風卷過桂花的香氣,帶來撲面的燥熱。

桑延穿著黑的T恤,眸似點漆,手肘搭在欄桿上,聽著外頭不知從何傳來的笑鬧聲。他沉默著,沒有回答,將手上的煙完。

不知過了多久。

在段嘉許都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

桑延忽然淡笑了聲,平靜地說:“來不及改志愿。”

日子按部就班地過著。

桑延結束了軍訓,被曬黑了一圈,開始了大學三點一線的生活。在這期間,他到不生的追求和告白,卻對這方面沒有任何的心思。

只覺得麻煩又累,到最后連拒絕都懶得,毫不給人靠近的機會。

過得極其清心寡

桑延并沒有覺得自己刻意地在等誰。

他只是不愿意將就和妥協。

他絕不會做出,覺得年紀到了,亦或者是覺得遇到了一個合適的時候,就草率地決定隨意找個人談個的行為。

他從不覺得,人的一生,是必須有另一半的。

運氣好能遇到,那當然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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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遇不到。

這一生就這麼過了,也沒什麼大不了。

霜降那天的凌晨,桑延莫名夢到了高一開學沒多久的時候,夢到了當時在班里人緣并不算好的溫以凡。那個被人在背后議論,起外號仍舊好脾氣的“溫花瓶”。

醒來時,他皺著眼看了眼時間。

凌晨兩點剛過十分。

已經到24號了。

桑延坐在床上醒了會兒神。也許是夜晚緒的發酵,在那一瞬間,他徹底沒法控制住自己的緒和沖。他拿上手機,從床上下來,走到臺。

稔地在撥號鍵上敲下了溫以凡的號碼。

在撥打出去的前一秒,桑延的腦子里還閃過無數的想法。

聽到自己的聲音會是什麼反應。

這個點肯定睡了,被吵醒了會不會生氣。

會不會看到是他直接不接。

他說了那樣的話,再打這個電話是不是不太妥當。

可他想知道,到了個新的環境,能不能適應。

會不會被人欺負。

可這些念頭,都中止于,電話那頭傳來的機械般的聲。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那是頭一回,桑延清晰地覺到。

他原來,是真的,徹底被溫以凡拋棄了。

像是堆積起來的緒在頃刻間發,桑延狼狽地低下頭,結上下著。他把手機從耳邊放下,重新撥打了一遍,聽著那頭一遍又一遍地說著同樣的話。

直到自掛斷,他又繼續重復。

執拗般地,無數遍重復。

靜到聽不見任何的夜,年靠站在欄桿旁,持續做著相同而無意義的事。直到手機沒電關機,他才緩慢放下手機,獨自在臺呆了很久。

看到天漸漸亮起來了,他才回到宿舍

桑延好像總有說不出去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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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去北榆見的那一次。

他想了很久,練習了很多次的話,也沒來得及跟說。

而這次。

這句生日快樂,好像也一樣。

大概會為。

這輩子都再不能說給聽的話。

大一的那個寒假,桑延被蘇浩安拉著去跟高中同學吃了頓飯。也是那次,時隔半年他第一次從鐘思喬口中聽到了溫以凡的消息。

當時桑延覺得包廂太悶,出到走廊煙。

沒多久,鐘思喬也出來接電話。因為線昏沉,并沒有注意到另一側的桑延:“你寒假真不回來啊?我還想著你來南蕪或者我去北榆找你玩幾天。”

聽到這話,桑延的作頓了下。

鐘思喬:“為什麼不回來呀?談了嗎?”

桑延看了過去。

“不是怎麼不回來?你一個人在那邊多慘啊……”鐘思喬說,“行吧,那你自己在那邊注意點。對了,你之前跟我說的那個網游我下載好了,今晚回去玩。我忘了你說是哪個區了,2區嗎?”

“那我沒記錯。不過你怎麼會開始玩游戲,我還驚訝的。”鐘思喬說,“你的游戲名啥,我跟你起個姐妹名!”

“溫和的開水?”鐘思喬笑了半天,“你這啥名?好,那我起個兇猛的冰水。”

……

再后來,桑延從蘇浩安的口中得知鐘思喬玩的那個網游的名字。在除夕前的某個晚上,他在床上躺著,突然起開了電腦。

盯著屏幕半晌,他打開網頁,下載了那個網游。

桑延下意識地想注冊個男號,在想到溫以凡的時候,他遲疑了下,鼠標一,改注冊號。他盯著屏幕,在輸游戲ID的界面上停了幾秒。

而后,他緩慢地敲打了兩個字。

――敗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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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認輸了。

本就放不下。

桑延玩了幾天的時間,直至升到跟溫以凡差不多等級時,他才在添加好友的窗口里,輸了“溫和的開水”五個字。

這網游可以隨機添加好友,其中一個等級任務就是添加50名好友。

沒多久,溫以凡那邊就按了同意。

通過游戲定位,桑延找到了的位置。他控制著游戲里的人,走到的旁邊。看著獨自一人在那打著怪,他也做著相同的舉

過了好一陣,桑延停下作,開始敲字。

[敗降]:組個隊?

與此同時,溫以凡控制的人作也停下。沒多久,的腦頂跳出了個小氣泡。

[溫和的開水]:好。

那一瞬間,桑延徹底認了命,時隔半年的覺得輕松至極。他扯了下,想起了兩人最后一次見面時,自己說的那一話。

――“我不會再纏著你。”

是承諾般的話。

猶如從前他對說的那句“我會一直陪著你”。

他既然這麼承諾了,就得做到。

但他做不到。

就只能,換個份,重新回到邊。

溫以凡上線的頻率不算多,最頻繁的是在大一下的那個學期。兩人在這段時間里,漸漸稔了起來,偶爾也會說幾句三次元里的事

他知道在學校里最常去的地方是圖書館。

知道在校外的茶店做兼職。

知道一直沒有男朋友。

……

桑延謹慎而不唐突地,用這種方式打探著的生活。

之后,也許是因為現實的事忙碌。

溫以凡登錄游戲的次數慢慢變。這個周期逐漸拉長,從幾天到一周,再到幾周幾個月。但這四年里,一直沒徹底斷過這個游戲。

兩人聊得全是些瑣事。

[溫和的開水]:你這個名字還不吉利的。

[溫和的開水]:失敗和投降?

[溫和的開水]:不對,你這個是讀xiang還是jiang?

[敗降]:jiang。

[溫和的開水]:那你打錯了?不應該是將嗎?

[敗降]:將被注冊了。

[溫和的開水]:我最近學業太忙了,可能不太會玩了。

[敗降]:嗯。

[溫和的開水]:覺咱倆一直一塊組隊,雖然不知道你有沒有等,但我還是怕你有時候會等我。所以還是跟你說一聲。

[敗降]:有在等。

[敗降]:但我準備實習了,登錄也很

[敗降]:有空再聯系。

兩人唯一的流方式也就此減

桑延照常每隔一段時間會去宜荷一趟,偶爾幾次沒上面,但多數時候都能看到的近況。看到又瘦了些,了個新的朋友,頭發剪短了,似乎開朗了些。

再之后,微信這個通訊件上線。

某個晚上,桑延看到“新的朋友”那一欄里,多了個紅點。他點開一看,看到對方的名字只有一個“溫”,而微信號是wenyifan1024。

――通過手機通訊錄添加。

桑延盯著看了幾秒,點了通過。

那頭沒主跟他說任何話。

似乎添加他這個事,只是失誤之下的一個舉

又過了一段時間。

桑延看到發了第一條朋友圈。圖片是一張辦公桌上放了一大摞報紙,配上的文案是:【看了一周的報紙,明天再沒事干我就開始背了。】

鐘思喬在底下嘲笑:【哈哈哈哈哈哈找到實習不錯了!】

順著圖上的字跡,桑延認出那是宜荷日報。

再次去宜荷,路過一家報亭時,桑延的腳步稍頓,走了過去。他從錢夾里掏出幾張一百,遞給報亭的阿姨,輕聲說:“阿姨,每天的宜荷日報,您能給我留一份嗎?”

“啊?留一份?”

“嗯,我三個月來拿一次。”

……

溫以凡畢業典禮的那天,桑延進了禮堂,坐在后排看著上臺領了畢業證。他看著畢業典禮結束后,被朋友拉著出去拍照。

在他眼里,站在人群之中,永遠是最顯眼的那一個。

永遠是能讓他第一眼看到的那個存在。

某一刻,桑延從口袋里拿出手機。他盯著遠的溫以凡,陷人海之中,像是被一道屏障與他隔絕開來。

那麼多次。

沒有一次發現他的存在。

從始至終。

似乎從來都看不見他。

桑延著正式的白襯衫西裝,盡管他并不適應這樣的穿著。他舉起手機,時隔四年,當著的面,喊出了的名字:“溫以凡。”

順著聲音,溫以凡茫然地看了過來。

那是桑延第一次,沒戴口罩和帽子出現在的眼前。

他矛盾至極。

發現自己,卻又不想被發現。

在溫以凡的視線徹底投到他臉上的那一瞬。

桑延還是轉了頭,往另一個方向走。他低頭看著手機屏幕上的溫以凡,臉上還帶著淺顯的笑意,似乎還沉陷在畢業的快樂之中。

理應如此。

這是讓開心的日子。

不適合見到,不該見到的人。

他彎了下,一步一步地遠離了那片熱鬧。

猶如以往的任何一次。

他獨自一人前來,又獨自一人離開。

像是來來回回地重復著,一段孤獨而又沒有盡頭的旅程。

畢業后,桑延跟幾個朋友合資開了個酒吧。他留在了大四實習的公司,工作上的事忙,去宜荷的次數也隨之減

通過溫以凡的朋友圈,桑延知道換了新工作,去了宜荷廣電的新聞欄目組。

其余的,他一概不知。

有空時,桑延會登錄一下那個網游。

時隔好幾年,這個網游已經漸漸衰敗,玩家的數量大不如前,好友列表里全是一片灰。順著地圖走過去,只能偶爾見到幾個刷等級的工作室。

13年夏天的某個晚上。

桑延在睡前習慣地登上游戲,這次卻意外地看到了已經一年多沒登錄過的溫以凡。他看了好幾秒才確定自己沒認錯,直接飛到那邊去。

[敗降]:被盜號了?

[溫和的開水]:……你還在玩?

[溫和的開水]:我清電腦件,突然發現這游戲我還沒卸載,就上來看一下。

[敗降]:嗯。

[敗降]:你過得怎麼樣?

安靜好片刻。

[溫和的開水]:不太好。

[溫和的開水]:生活哪有開心的,但也只能這麼過了。

桑延一愣。

那是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表出生活的負能量。

又瞎扯了幾句。

[溫和的開水]:我還有事,先下了。

之后,溫以凡下了線。

桑延盯著屏幕,良久后,訂了隔天中午飛宜荷的機票。

到宜荷已經是晚上了。

桑延坐上出租車,到宜荷廣電的門口。還沒下車,他就見到溫以凡從里頭走出來。背著個包,慢吞吞地往前走著,神有些空。

他下了車,沉默地跟在后。

溫以凡徑直往前走著,穿過一條街道,轉彎。路過一家蛋糕店時,在門外停了三秒,盯著玻璃窗里的草莓蛋糕。

像是覺得價格太貴,很快就收回視線,繼續往前。

溫以凡在街道邊的長椅坐下,失神地盯著地板。

沒有哭,沒有玩手機,也沒有打電話。

沒有做任何事

也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

桑延站在轉角,盯著看了很久。他的眼睫稍,轉頭進了那家蛋糕店,把那個草莓蛋糕買下。他付了款,卻沒結果店員手中打包好的蛋糕盒。

他指了指外頭,提了個要求:“您能幫我把這個蛋糕給那個坐在長椅上的人嗎?”

店員:“啊?”

“就說這是你們店里的新品。”桑延想了個蹩腳的理由,“讓發朋友圈宣傳一下,就可以免費送一份。”

……

回南蕪后的三個月,桑延每天都能想起獨自坐在長椅那沉默無言的溫以凡。某個瞬間,他終于想清楚,起打開電腦開始寫辭呈。

如果過得不好。

他好像也沒什麼要繼續糾結的了。

桑延想起了,在游戲上,他還未來得及發送出去的那句話。

――你要不要換個地方發展?

可他發送功后,已經下了線。

從那之后,也再沒登陸過。

依然沒有收到的話。

但這好像也是一件很容易解決的事

如果你不來。

那麼,我就去見你。

正式離職的那天晚上,桑延被蘇浩安去“加班”喝酒。一進門,他就立刻看到坐在其中一張散臺上的溫以凡。

穿著淺白如紙,卻紅,笑著跟對面的鐘思喬聊天。

一如從前的每個瞬間。

那一刻,桑延有一瞬間的恍惚。

像是進了幻境之中。

桑延沒像以往一樣直接上二樓,而是走到吧臺的位置,跟何明博說起了話。何明博有些納悶,問道:“哥,你咋不上去?”

他心不在焉地應著:“啊,等會兒。”

何明博:“那我給你調杯酒?”

“不用。”

兩人隨意扯了幾句。

在這個時候,溫以凡那頭發出了巨大的靜聲。他順勢去,看到余卓手上的酒打翻,全數淋到了上,白著臉道歉。

明顯被酒凍到,立刻站了起來。

簡單涉完,溫以凡似是打算去個洗手間。抬起眼,跟他的目撞上。似乎是沒認出來,也似乎是早就察覺到他的存在,的眼神很平靜。很快就挪開了視線。

隔壁的何明博說著話:“誒,這看著還好說話,我讓余卓理吧――”

桑延站直起來,看著溫以凡的背影,打斷了他的話。

“我去吧。”

果然。

他還是難以忍,這種被隔絕在世界之外的覺。

他想見,那麼,他就應該去見

既然再沒法上任何人。

那就窮極這一生。

那個,死磕一輩子,都還是想擁有的人。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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