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知微幾乎是飛奔著趕回劇組,上一層薄汗,顯然來得匆忙。氣吁吁地到了片場后,看見肖蒙蒙在樹下向拼命招手:“微微,在這里!”
“到我們了嗎?”阮知微呼吸不勻。
“還沒有,”肖蒙蒙翻了個白眼:“我服了,剛才一號說狀態不對,想等會再拍,然后制片人說讓我們先來,現在一號又說自己狀態可以了,又到拍了。我們還要繼續等。日戲變夜戲,一了不起,我真的瑞思拜了。”
劇組的一號安悅然,是個黑紅質,經常靠和人傳緋聞上熱搜,是們劇組中咖位最大的演員,安悅然脾氣不好,演技差,在劇組里橫行霸道,肖蒙蒙很討厭。
“噓。”阮知微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劇組里隔墻有耳,肖蒙蒙心直口快,容易被人抓住話柄。
“知道了。”肖蒙蒙撇,等看清阮知微的模樣時,驚訝道:“微微,你干嘛去了,怎麼這麼狼狽?覺匆匆忙忙的,妝都花了。”
“……沒事。”阮知微總不能說實話。
“神神的,”肖蒙蒙皺眉,也沒再追問,帶著去找化妝師:“你補補妝吧,剛好現在化妝師閑著,走。”
“恩。”
不像一號安悅然有專門的房車和生活助理,阮知微和肖蒙蒙都來自于小經紀公司的十八線小演員,平時也都是一個人來劇組演戲,們用的化妝師是劇組通用的。
“夏天會容易妝一點,不過你皮是真的好,底子不錯……”化妝師在燈下給阮知微補妝,一邊補妝一邊笑著道。
阮知微只是笑笑,多有點心不在焉。
心里還在想沈宴,剛剛在酒店問他幾點的飛機,他還沒回答。
或許結束得早,可以去送送他?剛剛離開酒店的時候,他還臭著臉。
就在這時,片場的那邊忽然傳來了聲,引得大家都把目了過去。
原來是一號安悅然,再次被NG了。
拍了一天安悅然的戲還沒過幾條,導演火氣大得很,他抑著脾氣說了安悅然幾句,隨后,直接拿著擴音喊:“都休息!等悅然調整好狀態后再拍。”
服了,又要等。
場務人員們都敢怒不敢言,沉默著,四散休息。
安悅然被罵,不敢和導演對著剛,只能在自己助理上撒氣,把自己的助理過來,指著助理的鼻尖罵:“你,就是你,跪下!聽到了嗎?你給我跪下!這麼熱,怎麼演,要你這個助理有什麼用,你是個廢吧,跪地上,跪啊,我讓你跪下!”
隔著這麼遠,都能聽到安悅然尖利的聲音,肖蒙蒙一臉意料之中:“瞧瞧,我們的一又在耍大牌了。”
安悅然助理是個年輕的孩子,被罵得快哭了,一聲不吭,一臉屈辱,安悅然看著更覺得來氣:“怎麼著,你委屈?花錢雇你不是讓你在這委屈的,給我跪下!”
小助理頓了頓,還是緩慢地、一點點地跪下了,把頭深深埋了下去。
等跪在地上后,安悅然則坐在涼的椅子上,把閑閑地放在助理的背上,安悅然里慨著:“這樣放著,終于舒服不了。”
從阮知微的角度,剛好可以看到那個助理窘迫難堪的表。
的心里像是被了一下,悶悶的不舒服。
安悅然撒完氣以后,終于讓小助理從地上站起來,一會命令小助理給扇扇子,一會兒讓去買東西,片刻也不讓助理閑著。
小助理一個人實在忙不過來,走投無路之下,只好挨個地在片場求人幫忙:“你好,可以幫我去買瓶無糖咖啡嗎,我現在手上有別的任務,走不開,安姐要15分鐘之喝到,點外賣來不及……”
劇組的人雖然同小助理的遭遇,但天這麼熱的,誰都不愿意免費幫別人跑,紛紛拒絕:“抱歉啊,我有點事。”“我沒時間。”
阮知微和肖蒙蒙已經補好了妝,在旁邊的燈下,看劇本、準備臺詞。小助理很快求到了肖蒙蒙這里,肖蒙蒙也搖頭:“不好意思,我不太方便。”
小助理眼里不知不覺染上了淚花,當小助理走到阮知微旁時,幾乎快放棄了,自暴自棄地想,大不了就是再被安悅然辱一頓,帶著哭腔剛說了兩個字:“你好……”
聽到聲音,阮知微抬起頭來,一看這場景,已經猜到發生了什麼,的眸干凈而:“我幫你。”
燈下,阮知微抬眸的瞬間容清麗,瓷玉般的,眼瞳亮如星辰,宛如謫仙降臨。
小助理愣住了,肖蒙蒙也傻了。
說著,阮知微便站起,旗袍開叉雪白,肖蒙蒙拽了下阮知微的手腕:“天這麼熱……”
“沒關系。”
小助理這才反應過來,深深地鞠了個躬,激涕零:“謝謝你,謝謝,我把安姐的要求私發到你手機上……”
“好。”
阮知微效率很高,很快在超市買好了安悅然要的無糖咖啡,往回走的時候還在想,如果讓沈宴知道了,肯定會嘲諷心。
沈宴教的,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是在名利場上踩著別人的尸骨往上爬,是利益互換,是站在最高冷眼旁觀別人的廝殺,從來不是什麼心善和多余的憐憫。
可惜一直學不會。
想到這里,阮知微又記起來了沈宴,想起離開酒店時沈宴冷著的臉,阮知微小小地呼了口氣。
他大爺脾氣犯了,還得哄他。
于是,阮知微拿出手機,給沈宴發消息:[你晚上幾點的飛機?我去送你?]
等了一會兒,他依舊沒回復。
又是這樣。
沈宴對要求很高,他給發消息,必須很快回,不然大爺會不樂意;而總是很難等到他的消息,他一句忘了回就可以敷衍。
雙標這個詞,大概就是形容沈宴的吧,他還不是仗著喜歡他。
阮知微把咖啡遞給小助理后,又和肖蒙蒙一起等了會,便到了自己的戲份。
小公司也沒有太好的資源,阮知微演的三不需要演技,只要就夠了,一次過。
演完之后,阮知微一邊收拾東西,一邊悄悄地給沈宴打了個電話,他電話正忙,沒打通。
“怎麼了?”肖蒙蒙也收工了,等著阮知微一起走,看阮知微一直打電話,只覺得阮知微今天奇奇怪怪的。
“沒事。”
“大家等一下!!現在還沒走的演員,收工后一起吃頓飯,有人請客!”突然,導演拿著擴音在全片場喊了一句,他的聲音立刻在片場傳開。
沒走的演員聽見了,頓時喜笑開:“真的假的?晚走還能遇到這樣的好事?”
肖蒙蒙也不由眼睛發亮:“我配嗎?我這樣的糊比也可以去蹭飯嗎?不是只有有名有姓的演員才可以一起去吃飯嗎?”
阮知微多有點詫異,導演平日里不太大方,肖蒙蒙還吐槽過,群演的盒飯都是各劇組里最低的配置。
“微微,你去嗎?”
“我……”
阮知微剛想拒絕,肖蒙蒙似是想起了什麼,興道:“我知道了!應該是那個什麼,沈宴請客吧,你看他下午就來了那麼一會兒,估計想晚上和導演聚聚,順便請了我們,不愧是有錢人,請客都這麼大手筆,雖然現在還在片場的演員也不多,那也不算啊,對,我還沒聽到你的回答,你去嗎?”
話到邊又咽了下去,阮知微安靜了會,開口:“去。”
因為有人請客,今天收工得比較早,導演帶著一些演員們去了訂好的飯店,阮知微靜默地跟在一眾演員后面,最前面的一號安悅然紅艷艷,笑得魅。
安悅然算是比較嫵的類型,在娛樂圈中這種人不算,安悅然在同類星中值不出眾,所以肖蒙蒙經常諷刺:“長得也不好看,得意什麼啊。”
但安悅然很有手段,演一部劇傳一個緋聞,和合作過的男演員沒一個能幸免,男明星的們都很厭惡,說是綠茶婊,安悅然只要上熱搜評論都是罵的。
黑紅也是紅,有討論度總比沒有姓名強,即使再不招待見,在《烽火》劇組里都是當之無愧的一號。
一進包廂的門,阮知微便看到了坐在里面的沈宴,他穿著黑襯衫,最上面兩顆扣子沒系,松松垮垮地出微凸的頸骨,氣質張揚不羈,看見他們來了,沈宴站起,揚了揚角:“來了。”
話是對著導演說的。
他的目沒落到最后面的阮知微半分。
導演笑開:“久等了久等了,自從上次在宣的飯局聚過一次,有段日子沒見了,難為你還來這看我……”
“說什麼呢,你可是大才子,我不來看你,看誰?”沈宴勾勾角。
“哈哈哈哈過獎了……”
阮知微一直在后面看沈宴,沈宴上有種玩世不恭的覺,卻又莫名得吸引人。
而且沈宴商很高,他人脈廣,涉及各個圈子,覺每個行業的名人個個都是他的朋友。
“你就是沈家二爺吧,久仰久仰,能見到你,我今天真是走了大運。”安悅然在旁邊等了半天,終于見針地和沈宴搭上了話。
沈宴目落到安悅然上時,彎,輕笑了聲。
看沈宴這個反應,安悅然更是高興,眼如,愈發主地往沈宴那邊。
阮知微在此刻移開目,沒再看他們。
“我去,安悅然又來了……服了,男人是不是就吃那套啊,怎麼就喜歡這種婊氣沖天的人。”肖蒙蒙看著安悅然就來氣,和阮知微抱怨著。
阮知微默然不語,和肖蒙蒙兩人在圓桌邊緣找位置。
眾人紛紛落座,圓桌里面坐著沈宴,左右分別是導演和安悅然,而在圓桌外面,則坐著阮知微、肖蒙蒙他們這些不流的演員,阮知微旁邊還空了個位置,是給劇組的男一留的,男一號臨時有點事,不確定能不能來。
隔著圓桌,阮知微和沈宴的距離很遠,明明剛剛他們還在床上耳鬢廝磨,擁有男之間最親的姿勢,現下卻是兩個毫無關聯的陌生人,隔著房間里最遠的距離。
沒抬頭看沈宴,都是聽肖蒙蒙在耳邊說的:“安悅然的手都要搭在沈宴肩膀上了,離他那麼近,是生怕沈宴不懂的意思嗎,真是不錯過每一個找金主的機會……”
但是沈宴也沒拒絕,阮知微在心里想。
沈宴的花邊新聞很多,阮知微經常能看到某某明星疑似有新歡的照片,照片里的男人都是他,不是他送人回家,就是兩個人在街上逛街被拍到。
阮知微問過沈宴,沈宴都說是逢場作戲,就像演戲一樣,沒有其他關系。
阮知微不太懂他的事業和圈子,后來沒有再問過,是相信他的,畢竟和沈宴地位和份都差得太懸殊,和他在一起,怎麼想都是高攀了,沈宴沒必要騙。
只是眼下,看到沈宴和安悅然那麼親,阮知微還是會覺得刺眼。
飯店服務員站在一旁點菜,點完一之后,服務員笑著推薦道:“我們店的主打特是鮮蝦云吞面,蝦而不膩,云吞皮薄餡厚,口一絕,嘗過的人都念念不忘,要嘗一下麼?”
“點。”沈宴的食指慢悠悠地敲著桌子,開口。
“那一人一碗?各位有什麼忌口的嗎?”
“沒有。”
“我也沒有。”……
沈宴頓了下,緩緩開口:“一碗不要蔥花,其余正常。”
聽到這句時,阮知微抬眸,飛快地看了他一眼,沈宴依舊沒看,但阮知微的心瞬間沒剛才那麼糟糕了。
不吃蔥花,沈宴居然記得。
阮知微只覺得心里涌上了一點甜,將剛剛的酸都通通掩蓋。
“我看北城小吃的公眾號今天推的牛蛙火鍋很味的樣子,回北城之后我們可以嘗一嘗……”肖蒙蒙還在和阮知微閑聊,說到一半,看到阮知微的模樣時,忍不住問:“咦,微微,你心怎麼突然這麼好?”
“有嗎?”
“有,你看你的角都翹起來了。”
阮知微拿起手機屏幕照了下自己,屏幕上的角真的是上揚的,眼角眉梢都亮起來了,只是因為沈宴的一句“一碗不要蔥花”。
的緒似乎都被沈宴左右,半點由不得。
飯局上,氣氛愈發熱烈起來。
離沈宴近的那些人都在努力找機會和沈宴搭話,不管是誰主攀談,沈宴都邊噙笑地聽著,有沒有聽進去就不知道了。
坐在圓桌邊緣的,有的人在豎起耳朵聽那邊說話,也有聽不清,干脆自己聊自己的,肖蒙蒙和阮知微就是如此,肖蒙蒙話向來多,阮知微則一直充當傾聽者的角。
偶爾,阮知微的目掠過沈宴時,眉眼都溫許多。
菜陸陸續續上齊了,鮮蝦云吞面是最后上來的,服務員一一將云吞面擺到圓盤上:“請問這碗沒放蔥花的是哪位的?”
阮知微眼睛晶亮,等待著沈宴開口。
沈宴確實開口了,他指了指他邊的安悅然,慢條斯理道——
“是這位的。”
那個瞬間,阮知微的耳邊像是響起了筆劃過黑板的聲音,刺啦一聲,刺耳尖銳,震得大腦嗡嗡作響,心臟充,神思模糊不清。
眼睜睜地看著服務員笑著路過,將那碗沒放蔥花的面擺到了安悅然的面前。
看著其他人一片熱鬧,大家笑鬧著起哄:“嘖——”
“沈爺好啊。”
導演也笑著調侃:“你還是這麼會。”
那些起哄聲一點點鉆進阮知微的耳,對面的安悅然滿臉抑制不住的得意,安悅然強行下喜悅:“謝謝沈,剛剛我隨口一說,沒想到你還記住了。”
……
——阮知微眼里期待的亮,徹底熄滅了。
墜黑暗里。
其他人鮮活而快樂,只有阮知微一個人,神是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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