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落在桌案一角點上燈，從袖袋中將那三隻小瓷瓶和黃紙全都取了出來，擺放在前。

黃紙數量不多，也就幾十張，本就是用來寫符的符紙，大小裁剪得當，只是紙質有些糙，上去有些糲磨手的質。

接著，沈落又查看了一下那三隻瓷瓶，眉頭就是一蹙。

裝有雄的小瓶裡，已經凝結塊，倒都倒不出來了，而黑狗雖然還沒有徹底凝結，不過也已經變得頗爲粘稠了。

“不，這要是不馬上用的話，只怕明天就都廢了。”沈落皺眉道。

說罷，他拉開桌案下的屜，從中取出一支毫小錐和一隻白玉硯臺。

毫小錐是狼毫所制，白玉硯臺爲整塊漢白玉所挖，都不算什麼太珍貴的東西，全都是他上山時，隨所帶之。

他先將黑狗倒硯臺中，空氣中隨即瀰漫開來一淡淡的腥味。

沈落抓起小錐筆管，在黑狗裡攪和了片刻，筆尖上立即飽水，染了暗紅。

他將一張黃符紙捻過來鋪在前，提起筆，卻突然停了下來。

“還是再看看。”沈落自顧自嘟囔了一句。

說罷，他便將《張天師降妖紀事》和《法符籙真鑑》兩本殘破古書又翻了出來，打開後放在一旁。

《法符籙真鑑》前面一些總綱的容裡有記述：“符者，合也，信也。以我之神合彼之神，以我之氣合彼之氣，神無形，而形於符。”

這說的，便是符籙之所以有神鬼不測之能的緣由，是以人之氣神通天地之氣神，從而將無形的神力，附著於有形的符紙上。

故而畫符之時，非但需要凝神靜心，排除雜念，還必須筆走龍蛇一氣呵，方能使那一口氣綿延不斷，從而達到神合的境界。

所謂知易行難，沈落對於這些書上符籙之道的真假本就是將信將疑，讓他全心投其中，摒除一切雜念，實在有些強人所難。

他此刻提著筆，心裡的念頭就還是紛繁雜。

其實對於畫符一事，他手倒不生，過往也用白紙練過不知多次了，只是正兒八經的在這黃紙上畫符，倒還是頭一遭。

“符者，契合，唯致誠相能用之……”

沈落深吸了一口氣，從椅子上站起，扎開馬步，一邊誦著書上的文字，一邊在黃紙上書寫起來。

“敕令”二字開頭，符文如流水一般在紙張上起來，一張書有“百邪避退”的護符很快就書寫完，這是他認爲書中相對最簡單的一種符。

沈落看著上面跡未乾的字跡，對比了一下《張天師降妖紀事》上附著的符籙圖畫，眉頭不微微蹙了起來。

明明兩者頗爲相似，可他一眼看去，就覺得不太對。

“筆法運轉倒是跟著書上的樣子改了，只是怎麼我寫的這個……看著好像斷了口氣，沒有人家那種渾然天的覺。”沈落瞇著眼，喃喃道。

看了片刻之後，他忽然想到會不會是自己寫符的時候，中間停頓了幾下，沒有做到書上說的一以貫之。

想到了這一點，他忙憋著一口氣，再次迫不及待的寫了起來。

結果，這一次由於憋氣難，注意力反而更加不集中，寫出來的符，反倒還不如第一張。

沈落沒有氣餒，略一歇息，調勻了呼吸後，再次揮筆畫符，一張接著一張寫了起來。

在他看來，這畫符一事也逃不出個能生巧吧，他之前也曾經白紙上練習過其他那些不知真假的符籙千百遍了，現在應該只是稍稍差點兒。

一個多時辰後。

沈落面看起來有些憔悴，但眼神中卻閃著一興的芒。

他一手拿著一張畫好的黃紙符籙，另一手捧著翻開的《張天師降妖紀事》，目不斷在二者之間來回互。

“不錯，不錯，這張總算有點像是那麼回事了。”

雖然看著還是跟書上有區別，但是那種斷了氣的覺明顯沒有了。

有了這一進展，他只覺渾上下又涌起一力氣，此前的疲憊也一掃而空，完全被興所取代。

硯臺裡的黑狗卻已經不多了，沈落取過小瓷瓶，將裡面剩餘的黑狗全倒了出來。

就在他打算提筆繼續的時候，忽然又停了下來。

“也不知道這護符，是不是真的有用？”沈落心中遲疑，暗自思量道。

這護符雖然簡單，和鎮宅符及平安符一樣，都是趨吉避兇的符籙，沒有什麼明顯的攻擊效果，戴在上，放在家裡，即便發揮了作用，也很難發現。

“有了，乾脆試試那個！”

沈落忽然一拍腦門，記起《張天師降妖紀事》裡有一個故事。

講的是張天師遇到一個禍害家宅的耗子，用許多化災鎮宅一類符籙都無法驅趕時，用過一種名爲“小雷符”的攻擊類符籙，將那隻的大耗子，直接給炸了碎。

他立馬將古書翻到了那一頁，果然看到後面附著小雷符的圖畫。

這整本書裡，雖然故事不，不過用到符籙的只有一小半，其中大多都是驅鬼符和鎮宅符一類，能找到的攻擊類符籙，也就只有這一張而已。

“嘿，就這個了……”沈落嘿嘿一笑，仔細觀察了片刻後，再次提筆畫了起來。

與那護符不一樣，這小雷符不以“敕令”二字開端，而是以一個古法書寫的“雷”字作爲開端，書寫並不容易。

沈落先前從來沒練過，一上手就廢了好幾張符紙。

不過心疼歸心疼，他可沒有停下來的打算，直至用掉了十餘張符紙後，才終於畫出一張還算能看過眼的“小雷符”。

“氣完神足是保證不了了，能不能用就得看天意了……”沈落著手中的符籙，心中有些興的自語道。

趁著手上終於有了覺，他又繼續畫了起來，結果畫的十張裡，也就一兩張能看。

很快，硯臺裡的黑狗就又所剩不多了。

沈落想了想，就將裝著硃砂的那隻瓶子拔開，從裡面倒出來些許，順勢攪和了幾下，兩者就很快融合在了一起。

用狗混合硃砂的法子不是沈落異想天開，而是書裡那位張天師用過的手段，否則他也不會這麼糟蹋東西。

符紙所剩不多，再最後又畫兩張小雷符後，便連同黑狗一起消耗完畢，終於彈盡糧絕。

沈落長長噓了一口氣，有些虛的扶著椅子扶手，癱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