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春與慶云均不見蹤影，此時只阿元仰躺在季蕭腳邊的席子上，圓鼓鼓的肚皮卷著一張小薄被。他的眼睛眨眨的看著梁柱，既不睡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見季蕭起，便跟著一咕嚕翻趴著，上半像一只小似的仰著，抬高了聲調糯糯的爹。

季蕭端著燭臺回來，見他這小狗的模樣，笑了，“做什麼，才吃完飯，難不又了？”

阿元不答，只嘻嘻的笑看著他，開的布料出兩只白胖白胖的屁蛋，一雙水杏圓眼漂亮的，瞧著就讓人心頭寬敞。

季蕭放下燭臺，垂首了阿元的腦袋，“爹爹抱著你睡覺？”

阿元要的就是這個，此時連忙住季蕭的手臂說好。自個兒又屁顛屁顛的從地上爬起來，利索的鉆進季蕭的懷里。歪著腦袋在季蕭的臂彎里沒一會兒便張著小打起了呼嚕。

季蕭因阿元的而心中漸寬，手下飛針走線，將那服制完整。

另一邊房里，今春垂首站在沈淮面前，事無巨細的將早上的所見所聞一字不落的復述了一遍。

沈淮原本一邊看著公文一邊漫不經心的聽著黃瓜青菜多錢一斤，可待聽到陳江川拉著季蕭的手說了那樣一番話，他就坐不住了。

“拉了阿蕭的手？”沈淮冷著臉問。

今春認真的點了點頭，“手腕上一寸左右，拉了約十三息的景。”

沈淮頭皮一陣發炸，差點兒將扶手碎了，才將將忍住此時將陳江川揪過來千刀萬剮的沖。

“一個平日里無能力護住阿蕭的人，此時倒像是為他作好心一般。”沈淮原因陳江川對季蕭有幾分照顧而心帶念，此時卻是全只剩下厭惡。

上午的事也將沈淮弄得有些心緒不寧，他拂袖起，著窗外綿綿雨，越發煩悶起來。

照著他原本的脾，哪里會將陳江川放在眼里，別的不說，他了季蕭的那只手不了要剁泥。可此時顧忌著季蕭，沈淮又先不得不收了那份心思，強自按捺下來。

正煩悶，門外有腳步聲由遠及近，雖然輕緩，卻也一聲不落的落進沈淮耳朵里。

是季蕭。

果然，沒兩息的功夫，外頭的腳步一頓，隨即傳來季蕭的問詢聲，“晉和，你在嗎？”

沈淮從里頭應了聲，今春上前兩步將門打開，恭恭敬敬的將季蕭迎了進來，“爺。”

季蕭被這樣稱呼多還是有些不自在，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好在今春說完便退了出去，又抬手將門合上，把里外的空間隔絕開來，他這才舒了一口氣。

沈淮面一時還未回轉過來，季蕭一看心中有些惴惴，莫不是晉和因著上午的事回過味來生氣了？那事說到底也有自己的一份不經心在里頭呢。

季蕭心虛起來，說話便不是很利索，他抬起手中的布料，“這，這是我給你做的服，晉和一直以來十分照顧我，我沒有其他能給的，這樣的服外頭不好買，你，你不要嫌棄。”

沈淮是瞧見季蕭這些天都在做服，卻不知是做給自己的。他寵若驚的站起來，猛一下暫將陳江川給扔到了腦后。

“阿蕭竟還會自己做裳？”沈淮快步走到季蕭面前，見他低著頭似乎是不好意思，連忙將服接過，“不嫌棄，我怎麼會嫌棄阿蕭的手藝呢？”

就算季蕭此時遞過來的是一塊破布，他也要想辦法漂漂亮亮的披在上啊。

“恩……從前不太會，可阿元長大了，許多地方都要用上的，我便自己學了，”季蕭說到這里頭低的更，晉和不會因此瞧不上自己吧？不人將此視作人的活，男人是不能的。

只季蕭并不這樣覺得，因此想到這里，趕在沈淮說話前，他又磕磕的補充了一句，“這事并不簡單的，許多嫂子大娘的手藝都是十好幾年呢，食住行，排在最前頭……”

他稀里糊涂的說了幾句，也不知怎麼的越說自己也越糊涂起來，末了只能停住，心中不太安穩的等著沈淮說話。

沈淮哪里會瞧不上季蕭的手里，他將手上的袍抖落開來，往自己上一套，也不顧外袍的阻擋，笑道，“合極了，阿蕭這樣的手藝實在是我的福氣了。”

季蕭見他竟沒有不喜，便跟著雀躍起來。他抬起頭仔細的瞧了那服在沈淮上的模樣，又忍不住手為他整了整形。服是完全妥帖的，這布料綿，穿在沈淮上想來也不會不舒服，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氣，一雙目笑了彎彎的月牙，“還好還好，本想著若有什麼不合適的地方，我是要拿回去改一改的，好在我估計的還算準。”

“估計？”沈淮服的作一頓，他轉頭盯著季蕭，目在季蕭上上下下帶了些考量笑問道，“阿蕭未曾用尺，如何估計的，我道平日里總覺著有人盯著我瞧，原來是阿蕭你。”

他這句話是奔著玩笑去的，卻不想季蕭的臉面猛地漲紅，像是被人說中了心思一般。

“我，我也不是故意的，”他很不好意思，卻又不太想讓沈淮誤會了自己，紅著臉十分認真的對沈淮道，“我就是這些天估你形的時候多瞧了你一會兒，其他時候我不太盯著你看的。”

第29章 嘿，一家

“我又不會因為這個怪你，”沈淮將上的服下來，隨意搭在臂彎中，他將自己的手掌攤平在季蕭面前，道，“給我看看你的手。”

季蕭有些不明所以，猶豫著將手給了過去，“做，做什麼呀？”

他的手有什麼好看的。

沈淮握住他的指尖，手溫，十指纖細。他耐住心中的悸，仔細的盯著季蕭的指尖寸寸瞧過去，果不其然在上面發現了幾個泛紅的小針孔。

他的眉頭隨即跟著皺了起來。

季蕭發現沈淮看得是這個，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了，“這個是難免的，”他慢吞吞的解釋起來，“我的針用的還不夠好，難免是要扎到一兩下的，就算是那些練了十幾二十年工的嫂子們也時不時要給針扎一下的，并不稀奇。”

沈淮輕輕地了他的指尖，雖見季蕭神無異，心里卻還是不爽利，前頭因著季蕭給自己做服的興一下了三分，“疼不疼？一會兒我讓今春給你找點藥涂上。”

“不用的，”季蕭臉發紅，其實是有點疼的，可他不想讓沈淮覺得自己是個連被一針扎幾下都要喊疼的人，當下便一本正經的保證道，“真的不疼，每回做裳都不了要扎幾次，早已經習慣的。”

沈淮不以為然，他用略微糙的指腹了季蕭的指尖，又吹了一口氣，至此怕季蕭覺得不對這才慢慢的松了手。

“我一會兒讓今春去拿藥，以后日日抹一些，知道了嗎？”

沈淮這就松了手，季蕭心中覺得有些可惜，可他臉上不好顯，只低了頭掩飾了面，“知道了。”

窗外撲撲楞楞的飛來一只鳥，有些笨拙的在窗戶上裝了幾下，引起了室人的注意。

沈淮走到窗邊，抬手才將窗戶打開一條，那只笨鳥就著急忙慌的了進來，咕咕著停在了沈淮的肩上。

來的是一只信鴿，腳上捆著一團紙。

季蕭見狀，知道沈淮是有公事，于是不等他說話就自己主開口道，“晉和，阿元還一個人睡在屋里，我回去看看他，這，這服，你若是有不合的地方，盡管和我說便是了，改起來就是幾針的事。”

沈淮心道，我哪兒還會讓你再手做這些？只是面上他還是笑著將事應下來，又道，“一會兒我讓今春過去。”

季蕭點頭，隨后轉推門出去了。

回到自個兒屋里，阿元睡得正。他仰躺在床上，兩只手拳頭放在腦袋兩邊，無意識的抿著。

季蕭輕手輕腳的躺到阿元邊，目瞧著帳子頂發呆。他想起方才在沈淮那邊屋里兩人的對話，以及沈淮的親昵促狹，回想間心口還忍不住撲通撲通的跳。

剛發了一會兒呆，今春來敲門了。

“爺，您在里頭嗎？”

季蕭起給阿元蓋了蓋被子，輕聲的應了快步走去開門，門一開，帶進來一夾雜著雨的寒氣。

秋天果然是來了。

今春的手上拿著一只小托盤，里頭放著一紅一白兩只致的瓷瓶，穩穩當當的立著。

今春看了一眼帳中睡著的阿元，邁步時腳步幾不耳。

“這藥膏活化瘀治療創傷是很好的，”今春拉著季蕭在桌邊坐下，打開白的那一瓶道，“若是有什麼磕著著的，用一點兒小半天就能見著效用，”

的藥膏被今春抹在季蕭的指尖，沒兩下清清涼涼的化開在皮上。

季蕭雖心里倍甜，卻不由得還是覺得沈淮實在有些小題大做，同時又有些心疼，“這藥看著就是好藥，用在這麼一點兒小傷上頭實在是浪費的，針線活，都是難免的。”

今春抿笑了，“針線活的確是難免的，奴婢從小練習針線活的時候，兩只手都給扎的不能看了。”

見今春贊同，季蕭松了一口氣，眉目之間也揚起笑意，“就是這樣……”

他正要往下說，卻見今春搖了搖頭，的相貌不很出眾，雙目卻極其有神。今春一邊收起那只白瓷瓶一邊又打開了另一只紅的瓷瓶，將紅瓷瓶里質地濃稠的倒在自己手心一些，隨后不輕不重的將之在季蕭的一雙手上，道，“爺，我的手無論給扎什麼樣，那都是應該的，因為我是奴婢，往后這些活，是不該你做的。”

季蕭怔住，他覺得是今春有了什麼誤會，比如將自己當做了與沈淮同一位階的人。他連忙開口解釋，“不是這樣的，這有什麼該不該呢，自己想要辦的事，自己就該付出力氣……”

今春卻無奈笑著搖了搖頭，收起托盤站直了腰，“爺，白的是療傷的，紅的是潤的，您平時用的時候別搞混了，奴婢先告退了。”

今春實在是客氣有禮以至于十分疏離，季蕭無從下手，便也只能頓住后面的說辭。

阿元睡到下午雨勢漸漸停歇下去才醒過來，他閉著眼睛不很快活的翻了個，沒想到這一翻沒有翻到的被面上，卻是翻到了一雙大手之上。大手順勢撈住了他的肚皮，將他整個托了起來。

阿元瞬間騰空，嚇得四肢竄，哇的一聲了出來。

他一睜眼，正對上沈淮的雙目，測測的看著自己。阿元覺得不妙，一邊蹬一邊撅著屁扭頭要喊爹。

沈淮在他嘟嘟的屁上拍了拍，雙手撐著他的咯吱窩將阿元抱起來又按在了自己懷里，“什麼爹，我也是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