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姒乍一聽, 覺得這話有哪里不對——似乎往歪了理解也可以, 非要解釋是對上一句的接茬也可以。
大小姐對誰從來都是隨心所, 更沒彎彎繞的習慣, 干脆放下勺子, 手肘支起看他, “梁現,有句話我想問你很久了。”
“嗯, 你問。”他向后靠,隨手搭在桌沿,漫不經意地朝看。
“剛知道我們要結婚的時候, 你是什麼覺?”明姒記得清楚,那是柏林的某個春日,漫長寒冬過后, 長街兩旁櫻花盛開, 燦爛非常。
與之形鮮明對比的, 是接到岑心雁電話之后那快氣炸了的心。
梁現將手收回來,略微調整了下坐姿。
倒是沒有想到會問這個。
跟明家聯姻的事, 他其實知道的要稍微比明姒早一些。
第一反應是可笑至極,他的婚姻還沒有到梁家來做主, 于是干脆地回絕。卻沒料到后來, 梁治宏親自到國外找到他。
“即使你不在乎梁家的家產,”梁治宏停頓, 將一疊資料放在桌面, 慢慢推給他, “總該替你一起長大的朋友考慮。”
他面篤定,語氣中似乎有十的把握,梁現約生出些許不祥的預。
資料看似厚,其實只屬于兩個男人,分別來自申城鄭家,南城趙家。
之所以三言兩語寫不完,要這麼厚厚一疊裝訂冊,是因為這二位其中一位史富,近兩年來,是有名有姓的往對象就有十多個,還剛從戒/毒/所放出來。
另一位倒是沒這麼離譜,哈佛畢業,年紀輕輕就接手家族企業,能力非凡,手腕強,稱一句青年才俊并不為過。
只是這些年來,取向一直為外界所討論,連往過哪幾任男朋友都傳得有鼻子有眼。
這兩位,因其家大勢大,都在明家的婿候選人之列。
梁現的臉冷下來。
梁治宏看在眼里,慢慢地笑了,“明正淵是明姒的什麼人,我想你應該清楚。”
梁現當然清楚。
商業聯姻本就是利益的結合,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親生父母都未必能全面考察聯姻對象的人品,何況明正淵只不過是明姒的繼父。
而除去“繼父”這層份,他首先是個商人。
……
“這個問題很難嗎?”明姒并不知道自己險險逃過了一劫,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梁現,說話。”
梁現這才發現自己出神,看了一眼,低笑,“大概是有緣?”
明姒瞥他,不滿道,“這是什麼答案?”
“不是你也會有別人,我對另一半沒有要求,”梁現坐直了,和一樣以手支頭,散漫道,“不如找個一點的。”
這想法,倒是跟剛才的念頭不謀而合。
只是這樣隨隨便便的語氣,明姒聽著又不高興了。
什麼“對另一半沒有要求”,好像是因為沒要求才勉強答應聯姻的。而且聽起來,在梁現眼里唯一的優勢好像就只有……“一點”?
其他諸如長得漂亮材超好有才華……居然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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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泰把椅從后備箱里搬出來,在空中掄過一個小半圓放在地上,看著一字一頓,“明小姐,這是您的椅。”
椅落地時掀起一小陣風,明姒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
不得不說,有這樣一個保鏢,堪稱震懾威脅、殺人放火之利。
在這樣的黑夜里,總覺下一秒,他就會掏出一副墨鏡戴上,冷著臉說出臺詞——“爺有令,如果不收就砍斷你的手腳”。
“你放這吧,”明姒輕咳一聲,拿出手機打電話,“我讓人來拿。”
這就是絕對不坐的意思了,石泰朝旁邊的梁現看了一眼,見他沒有什麼反應,于是點點頭,“好的。”
張姨很快匆匆趕到院門口,早就知道明姒的腳扭傷,一上來就趕扶住了,而后向梁現問好,“梁先生。”
梁現輕點了下頭,對明姒道,“那我走了。”
“拜拜。”明姒回得十分干脆,語氣里充斥著刻意的輕快。
梁現笑了下,忽然靠近。
夜朦朧,天幕中綴著稀疏的幾顆星子,風吹來時,捎帶來他上清淡干凈的木質香。
說來奇怪,他這樣散漫不羈的氣質,用了冷酷而稍顯距離的木系男香,竟也不顯得突兀,相反,還多了種風流又的味道。
這個作和距離,跟夢中的意外重合。
明姒抿了下,警惕地看著他,“你干嘛?”
“好歹也和解了,”梁現微微彎下腰,湊近說,“來,笑一下。”
他這低沉的聲線,又意外的與夢中一模一樣。
明姒像是掩蓋心虛般,往后跳了一步,聲調都揚高了,“莫名其妙,我干嘛要對你笑!”
梁現一點兒也不介意,兀自笑著走遠,還朝揮了下手。
他發現,提出和解的是他,但自己卻好像越來越喜歡招惹了。
黑的賓利在眼前亮起尾燈,漸漸遠去,明姒收回目,落到眼前的椅上。
這輛椅是梁現送給的所謂“和解禮”,黑的皮質墊,扶手旁有一排電按鈕,一按就能自前行后退拐彎,據說還可以靈活避開路障,十分智能。
“小姐,”張姨一只手搭上椅,“您要坐嗎?”
明姒不知在跟誰較勁,聲音很堅定,“不,你扶我跳回去。”
結果沒跳幾步就停了下來,的腳其實早就站酸了,這會兒覺又麻又痛,幾乎快要發抖。
張姨連忙將椅推到后,這一回,明姒倒是沒怎麼抗拒地就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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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姒這次腳傷得很重,醫生囑咐盡量減用力,足足好幾天,都待在家里沒有出門,行走基本靠椅。
椅這種東西,乍一聽難以接,其實用上了會發現,還方便的。
尤其是別墅里裝了上下三層的置電梯,坐椅可以輕松穿行,暢通無阻。不過小半天,明姒就完全適應了這種“殘疾生活”。
當然了,梁現發消息過來問椅好不好用的時候,還是擺出十分不屑的姿態,輕飄飄地回了他四個字,「我才不用」
有時候,明姒覺得他們和解之后,關系跟之前也并沒有太大的不同,依舊是要吵要鬧。
但是有時候,又會約覺得有哪里不一樣。
比如,回完這條消息,角是翹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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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姒在家養傷的幾天,幾乎每天都有人來探。
明正淵跟岑心雁非常方作派地來了一趟,沒說幾句話,主題就拐到了搬家的問題上。明姒不想在這個話題上扯皮,便隨口應付了兩句。
接著是幾位平日里走得稍近的小姐妹,不知們是從哪里得到的消息,某天打包了一家五星級餐廳的下午茶過來,跟說笑解悶;再然后,就是林奚珈還有昱這幫人了。
“喻川有個實驗走不開,我現哥本來是要來的,但是公司臨時有事出差,”昱他們來的時候,下午茶桌上甜品剩了大半,他拿了一個馬卡龍塞進里,立即皺眉,“早上五點鐘就飛國外了——太甜了吧這也,放了多糖啊。”
“誰讓你一口吃完了?”明姒真是服了,而且他居然可以直接用沒洗過的手抓東西吃。
“別理他,這人就這樣,穿龍袍也不像太/子。”柯禮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環顧了下四周,“你這小花園好看啊,我新別墅也要弄個,設計師是誰?”
“你去去去,先讓我說正事,等會兒再說這些沒用的。”昱把他開,“哎明姒,你覺不覺得現哥最近行蹤有點詭異?”
原來他認為的“正事兒”是這個,明姒問,“怎麼了?”
昱上說著馬卡龍太甜,實際上又拿了一個,“好幾次我們一起玩他都沒參加,想去他家打游戲他也不在,見面的時候,還經常是剛下飛機的樣子。”
明姒:“……”
一點都沒有發現。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昱對梁現行蹤的掌握,遠遠比這個名義上的妻子詳細得多。
不過,電火石間,倒是想起另一件事。
那天在梁現家的書房,進門時,他在看的那份文件,似乎并不是中文寫的。
京弘的商業版圖雖然遍布全球,在海外也有諸多規模不小的分公司,但這是國總部,有用英文的必要嗎?
還有后來,他好像說,在國外有商業競爭對手……可是仔細想想,梁現被定為京弘繼承人是五月的事,比收到死亡威脅的時間晚多了。
那是誰在和他競爭?
很難得的,明姒頭一次產生……自己其實一點兒也不了解梁現的覺。
轉念想想,又覺得這想法很沒來由。
什麼時候對他有興趣過?
明姒回過神來,靠著椅子,脊背依舊得直直的,回他,“有嗎?可是關我什麼事?”
昱:“……”
他這人特別看重友,是打心眼兒里希明姒跟梁現能好好相。來時的路上,他聽柯禮杰說或許這倆人已經破冰,還高興了好一陣。
現在看來,哼,柯禮杰顯然是個說謊不打草稿的,簡直浪費他。
與此同時,柯禮杰也在心暗槽:原來現哥那天說他們關系變好,只不過是一顆敷敷衍衍的煙/霧/彈。
實際上,小時候看不對眼,長大了還就是順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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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沒來客的日子,明姒便安安靜靜地待在小閣樓工作室,整理自己的設計靈和作品集。
收到大賽主辦方發來的郵件,是靜養的第十天,郵件上寫明,本次設計大賽將在十一月的威尼斯舉行。
水城威尼斯,十一月即將進雨季。
明姒托著腮,很應景的,此時窗外也下著雨。平城盛夏時節的雨一向來勢洶洶,巨大的玻璃窗上雨幕流,遙遠的高樓也變得模糊。
隔著時空,似乎已經到那種腔灌滿水汽的窒悶。
不過,再不喜歡雨,也得去。
就在這時候,閣樓外忽然傳來敲門聲。明姒以為是張媽送甜湯上來,張口道,“進來。”
門鎖被擰開,發出輕輕的咔噠一聲。
明姒正好要到后的小幾上拿鉆石,手在按鈕上一摁,椅就“咻”地一下轉了個圈,又順暢地往前了五六米,恰恰停在小幾前。
輕輕打了個響指,像是對自己縱如此之練的得意。
門口的那人影子斜斜淡淡,似乎了一下。
明姒出去拿鉆石的手一頓。
張媽……貌似不會這麼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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