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大肚腩的服子都因為汗水而了一大片,加上摔倒過一次，造型十分狼狽。

沈云棠這麼一下子，全場都看了過來,然后靜了。

窸窸窣窣的議論聲逐漸響了起來,帶著嫌棄和不敢置信。

“我的天,真的有這麼沒素質的人啊？”

“剛剛是看到個被拉去登記的,不會就是他隨地吐痰吧？給孩子來看家長會還這麼給孩子丟臉，他孩子會不會恨死他了……”

“他就是剛剛故意撞人的那個極品吧？”

大肚腩還想在全校面前找回面子,這下子什麼面子都全沒了，估計整個高三結束，還有人會記住運會上有人隨地吐痰還尿子。

裁判的老師傻眼片刻，才趕過去一手關了廣播，流汗道：“這位家長這位家長,這可不興用啊。”

沈云棠沒理他，微笑道：“還要面子嗎？”

大肚腩氣得發抖,差點就要暴走了，他剛罵了一句“我他媽才沒尿子”，他兒子李明智就跑過來捂住了他的。

“爸，你怎麼這麼不消停啊？”李明智都絕了,“你知不知道所有同學都在看著我？你讓我以后怎麼做人啊！”

他爸更怒了,“老子為了你跑這麼半天，你上來就怪我？”

李明智道：“拿不了就不拿嘛，又沒有獎金又沒有加分,去浪費時間干什麼？”

他爸氣得膛一起一伏,抬手就要揍他。別人他不敢揍怕進局子,但自家的人他就沒什麼不敢揍了,哪怕是他再疼的兒子也一樣！

大肚腩剛舉起拳頭,剛剛被他推下去的老婆這才忍著痛艱難地爬了起來，看見他要揍兒子，立馬連滾帶爬地跑了過去攔住他。

“別鬧了！你還嫌不夠丟人嗎？”

推了老公一把，把兒子摟在懷里，“還想起打兒子來了，你是不是瘋了？”

看他們一家訌起來了，沈云棠這才停頓了一下，搖了搖頭。

難得見到一家子都不用做下一步，自己就能打起來的極品。

揚聲道：“你們先別急著打啊，等會兒月考績發布了再打。”

裁判：“……”姑求求您了別煽風點火了啊！

霍聿言這才緩過來了，他松開膝蓋站直了，渾還冒著熱氣，剛想再把扣子解開一顆，手一到領，突然頓了頓。

然后他又扣上了。

他單手扣著扣子，大步往沈云棠走過去，還在路上就聽見李明智說：

“姐姐，你也不要再挑起我爸的火了，我和霍溪淮以后還是同學，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你們鬧大了對我對他的關系都不好。”

沈云棠頓了頓，訝異了一下，“難道你和他關系好過嗎？”

看見李明智臉上故作的表猛然尷尬住，沈云棠微笑著道：“他可是抄你卷子作弊進競賽的仇人啊。”

“……”李明智停了停，咬著牙，話里充滿了挽尊，“這件事都過去了，雖然這次競賽很重要，但我也不會再追究他了，都是同學，就讓這件事過去吧。”

“我讓你過去了嗎？”沈云棠眼也不眨地打斷了他，“我還沒追究呢，誰準你過去的？來，跟姐姐慢慢說。”

彎著腰，道，“拿到考場監控了嗎？看見霍溪淮是怎麼一道題一道題把你做對的恰好都抄走的了嗎？”

笑意越來越涼，“看清楚他是怎麼把你做錯的題都一個個改對了嗎？嗯？”

李明智十幾歲的年紀，哪里經歷過這麼直白的嘲諷和問，差點被咄咄人的態度給嚇到了，張口想說話，又訥訥說不出來。

他以為自己就算心智的，認為霍溪淮抄他的卷子之后也沒有跟同學聲張，而是只有意無意地對他表現出疏離和排。

這個年紀的同學對人際關系最為敏，跟他關系好的人自然也會漸漸遠離霍溪淮。他是初中就扎在海中的，朋友自然比這個班的多得多了。只要他想，孤立他是再簡單不過的事。

到時候，同學們再私下打聽他為什麼不喜歡霍溪淮，他再有意無意地出覺得他抄自己的卷子進了競賽，這種事都是跟誰親近就信誰，那霍溪淮最終也逃不過為同學們背后看不起的人的結局。

他知道霍溪淮自卑，敏，向。這樣的人往往想要融集，那他讓他融不了集就好了。

讓他真心去往的每個朋友，都不知道有沒有在背后嘲諷過他作弊，李明智覺得這才是對他最好的懲罰。

可他實在沒想到的是，這個年紀的同學對值的追捧程度。

長得好看又向，天生就是容易被人憐的質。

他本也沒策反幾個同學，反倒是有幾個朋友還嘻嘻哈哈問他為什麼不喜歡霍溪淮？霍溪淮不是脾氣好的，問他題就給講，做掃除值日也認認真真，從不讓別人給他收拾爛攤子，也沒有制造任何麻煩，還總是收拾得干干凈凈的，好像比其他人都多一份沉靜和耐心，還有堅韌到難以想象的自律。

甚至有其他年級的孩子悄悄來班門口看他，他也只是低下頭做作業，在被同學調侃時有些惱地抿抿角。

李明智才意識到，霍溪淮比他歡迎多了。

這份意識讓他的憤怒無知無覺發酵。

于是，他在某一天告訴了他沖又暴躁的親爹。

他知道，他爸一定會去鬧的。

到時候就不關他的事了，他也是被一個沒腦子的家長帶累的害者。

但李明智更沒想到的是，霍溪淮的家長來了，并且他們如此的與眾不同。

他們倆一個比一個氣，可以不顧家長們之間的臉面直接開口嘲諷，可以說上就上為他參加比賽，還會將作弊這件事質問到底，本都不去懷疑一下霍溪淮有沒有可能是真的錯了，而是一致對外。

他們雖然不是一家三口，可比李明智的家庭更像家庭。

李明智心中的妒意又開始滋生了起來。

還沒等他發酵完，霍聿言就走了過來打斷了他蓄能：“所以你有監控嗎在這造謠？”

不等他反應完，霍聿言就自言自語道：“為什麼這麼多蠢東西都喜歡造謠……”

“因為他們沒本事憑自己拿到想要的東西，只好做夢騙自己擁有了。”沈云棠冷笑了一聲，難得接了他一句話。

霍聿言奇了一下：“沈小姐今天好有哲理。”

他立馬就被沈云棠拐了一肘子。

霍聿言咬牙改口：“您每天都很有哲理。”

李明智一家三口：“……”他媽的我們還在呢。

說話間，班級群響了起來，林老師在群里發表格文件，文件名赫然寫著月考績表。

霍聿言看了眼，愣了下，抬起頭。

他對李明智一家道：“你們要的結果來了，看看吧。”

李明智這才趕爬起來去看他爸媽的手機。

文件夾緩沖，打開，是麻麻的名字。

他爸比他還焦急，飛快地往下翻。等翻到他的名字后松了口氣：“兒子，你84，我大概看了一眼其他人都很低，你應該是最高分了。”

“霍溪淮呢？”他口而出。

他爸正要說我怎麼知道，霍聿言就開口了：“唉，不好意思啊，100。”

他嘆著氣搖了搖頭，“霍溪淮又把你的正確答案都抄走了，只把錯的幾個留給你，作為家長我真是不好意思，沒教過他禮讓。”

李明智愣了愣，如遭重擊，臉驟然慘白了起來。

霍溪淮多？

100？？

怎麼可能啊！月考那都是近競賽的難度！

想到競賽，他的表頓時僵了起來。

……怎麼可能呢。

霍溪淮怎麼可能真的有競賽的水平呢？

他難道真的是自己考的？

李明智如同天旋地轉。霍溪淮圍競賽之后，他堅信不疑霍溪淮肯定看了自己的卷子，因此既憤怒又有些自傲。連進競賽的人都是抄他的，那他自己豈不是更牛？

李明智相信自己肯定是有進競賽的水平，只是被霍溪淮竊取了而已。

可是月考績告訴他——你在做夢。

真的就是人家自己考的，跟他的能力沒有毫關系。

甚至要是霍溪淮抄了他的，才本進不去競賽。

而他就像個小丑一樣，自以為是地炫耀了這麼久，不知道在真正懂行的老師眼里他是個什麼形象。

李明智一想到以后老師上課時看他的目，就覺得渾發臊，甚至開始發抖，恨不得找個地鉆進去。

他爸也傻眼了，失聲道：“兒子這怎麼回事啊？他怎麼考得比你高呢？你不是說他本沒學過只是抄你的嗎？”

“……別問了！”他突然提高了音量吼道，“你一天管那麼多！問問問，不是你多管閑事去招惹人家家長至于這樣嗎？”

大肚腩一下子懵了，他張了張口，還沒從兒子竟然這麼怪自己的震驚中回過神來，群里就再次響了起來。

林老師：關于某位同學的懷疑，我早就知道了，只是因為績沒有公布不好直說。霍溪淮同學就是在競賽過線的人里也是超高分，不用說抄別人什麼的，就整個年級來說，他不管抄誰的都考不到這麼高。

林老師：希家長們給孩子做好心理輔導，同學們以后有疑直接告訴我，老師可以去查監控對步驟，但請不要私下搞小作，影響同學關系，這話不針對任何同學，只是一個警示，都高三了，把心思放在學習上吧。

群里的家長靜了會兒，才一個接一個地聊起來，夸了夸霍溪淮同學真優秀要讓我家孩子學習學習。

出于年人之間的默契，他們都沒有在群里問林老師說的是誰——但轉頭就抓著自家孩子打聽誰搞的這出？

同學們也有點心照不宣的意思，嘀咕了一下最近李明智對霍溪淮的態度，終于發現他原來是這種心狹隘、喜歡腦補、見不得別人好又盲目自信的人。

萬一以后別人考得比他好，他豈不是還要嚷嚷別人抄他的？

太可怕了這種人。

李明智在班上的人緣算是徹底完蛋了。他想施以霍溪淮的一切，終于回旋鏢到了他上。

他已經夠絕了，覺得自己十七歲的人生滿是灰暗，不如退學算了，可沒料到，霍溪淮的家長還沒結束。

沈云棠不耐煩地打斷他：“哭什麼哭，給霍溪淮道歉了嗎？”

李明智泣一停。

他淚眼模糊抖抖地看著沈云棠，從未如此清晰地覺得漂亮的人像惡魔。

霍溪淮從人群里過來時，看見的就是沈小姐著李明智給他道歉。

他怔了怔。

霍溪淮被折磨了兩輩子，從沒有人向他道過歉。

這是他第一次。

第一次到，原來被欺負了之后，是可以得到道歉的。

他會向他認錯。

會哭著請求他不要追究他的錯誤，他在班上已經快呆不下去了。

傷害他的人得到了懲罰，霍溪淮竟然覺得這種覺很新鮮。

他頓了良久，平靜地點了點頭：“我不會追究你。”

李明智剛要出喜，就聽霍溪淮說：“但別人怎麼想你已經是既定結果，你自己承吧。”

看著李明智臉越來越難看，沈云棠心里才出了一口惡氣。

裁判小心地提醒道：“這位家長，要頒獎了，你們家派個人去領獎吧。”

沈云棠眼也不眨地抬抬下：“霍溪淮，去。”

霍溪淮頓了頓，輕輕點點頭，轉小跑上臺去領獎。

站在臺上時，他看著下方，沈小姐好像又發脾氣了，哥哥給打著傘舉著小風扇追著走。

《優秀家庭》。

他竟然有點失笑，隨后安安靜靜地，有些虔誠地想。

——如果沈小姐永遠都是第二人格，就好了。

霍聿言看著李管家手中的那面錦旗發愣。

半晌，他撐住了頭。

“為什麼獎狀會是一面錦旗？？！”

管家看了眼手中大紅的絨布，喜氣洋洋道：“這不好嗎？先生，往墻上一掛，以后每個來霍宅的人都知道咱們是優秀家庭！”

霍聿言已經不想說話了，他用力了頭，抓起外套就往外走，只留下一道崩潰的余音：“你還不如給我發個妙手回春良心企業家，走了。”

李管家又看了看手里巨大的一面錦旗，錯愕道：“哎，哎，先生別走啊，我還沒告訴你今天霍太太要來啊！先生？”

他趕追出去，霍聿言已經跑沒影了。

李管家這才嘆了口氣，隨手找了個地方把錦旗掛起來，想給他發個消息。但正狂奔在高架上的霍先生估計現在無暇閱讀。

他想了想，趕先告訴了沈云棠。

“沈小姐，剛剛霍太太說想來見您，咱們要不要準備點什麼？”

“霍太太？”沈云棠正在隨手挑選新公司的名字，聞言抬了抬眼，“沒聽過。”

“……就是霍先生的母親。”李管家抹了抹汗。

沈云棠頓了頓。

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居然還有個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