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緩緩駛宋國邊境。
四平八穩的速度剛好能讓人欣賞沿途的風,十年明,足以讓曾經悉的一草一木都變得陌生。
馬車,一只乎乎的小手在了窗柩上,烏黑的大眼睛好奇地往外張——
“娘親,這就是我們的家嗎?”
“對,這是宋國,我們的家。”夏倚照手將小團子抱了下來,讓他坐在自己上,點了點他的鼻尖,“先前如何跟你說的?到了宋國,你該我什麼?”
“母后。”
“我們要見的人是誰?”
“是父皇。”
男孩乖巧地回答,在面前正襟危坐起來,一板一眼地回答。
不過九歲的孩子,臉上的嬰兒還未曾退去,就已經擺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樣,聽話懂事,恤大人。
夏倚照面欣,在他的臉上親了親,“真乖。”
抱著小團子,看著窗外不斷往后退的景,心中已經泛起一張和欣喜。
十年,終于又回到了自己的家。
曾是大宋的將軍,而后嫁給宋寒時為大宋的皇后,本應當與他共同守衛國土,大婚后不久卻是去蕭國作了人質。
一去就是十年。
馬車滾滾,很快便到了城門樓下,遠遠瞧見氣勢恢宏的城墻,巍峨聳立,連一片,旗子獵獵飄揚,發出錚錚響音,連風都是激昂揚的。
這道城墻之后,便是真正的故土了。
馬車緩緩駛近,已至城門口。
十年前從這里離開時,夏倚照不曾想過,再回來后已經是十年后,不想,若是當時知道會分別這麼久,當時宋寒時還會愿意放走嗎?
大概是不會的。
想到他,夏倚照角掛著淺淺的笑,心中猝不及防了一片。
他那般子,看著沉穩端方,其實最是執著恣意,從小便是金樽玉貴的太子殿下,直至登基前都是萬人敬仰,容貌、才、地位樣樣都不缺,稱帝后更是天子之姿,萬民臣服。
可他始終將看得最重。
當時他們才新婚燕爾,正是濃,宋寒時一向淡泊涼,許是從小眾星拱月天如此,任何人事在他心中都是流水奔逝,留不下太深的痕跡,只除去天潢貴胄的出、以及夏倚照,是他人生中的特例。
他的出與命運無選擇,唯有夏倚照是他能夠選擇的堅定。
是他的眼中寶、掌上,他自然無論如何都不舍得也不愿意放走。
當時宋國四面敵,正是需要外援的時候,夏倚照如何不清楚自己需要作出的犧牲?只是宋寒時寧愿以百座城池相抵,也不愿此磨難。
最后是自行請命,著宋寒時點了頭,他們才與蕭國達協議,最后渡過難關。
而夏倚照也去了蕭國為質,一去就是十年。
如今終于回來,他們的十年,也有了結果。
夏倚照著車窗外越發悉的景象,表也越發和,心中自發生出許多溫與繾綣。
還記得臨行前那年輕的帝王即便百般忍耐,最后也還是抱住了,伏在肩頭啞聲道:“朕不當這個皇帝,你別走。”
若不是他的皇后,便不需要犧牲至此。
他不舍得苦。
即便宋國當時四面敵,仍為巍然大國,哪怕他就這麼卸下擔子,也有的是人愿意填補這個皇位,只是——
“只是皇上若真的為了臣妾卸下重擔,那便是棄天下蒼生于不顧,棄宋國百姓于不顧,皇上明明知曉當朝不會有人比您更適合坐這個位置,也不會有人比您更有這個能力。”
而為大宋的皇后,才更需要在此時此刻站出來,因為只有能給蕭國想要的。
于是夏倚照只是輕輕拍了拍他寬闊的背,說出他們兩個都心知肚明的道理,“此去蕭國,不知何年再見,皇上定要勤政勉勵,護這一方水土,安大宋之百姓。”
男人抬起眼眸,純黑的墨眸中竟是染上猩紅,糙的指腹挲著脆弱的眼瞼,“無論何時,朕邊的位置都給你留著。”
“也只給你留著。”
是他三六聘、明正娶的太子妃,本是英姿颯爽戰功赫赫的將軍,為他下鎧甲、披上紅裝,亦是他涼薄帝王業中唯一的暖。
他心之所。
宋寒時承諾給的,于,唯一人;于忠義,唯一人。
莫說十年,生生世世如此。
夏倚照是信了的。
“娘……母后!”懷中的團子忽而躁起來,從懷中探出茸茸的腦袋,重新攀上了窗柩,看著城墻上烈烈風,激起來,“這便是宋國嗎?這是我們的家!”
“是的。”夏倚照淡淡笑著,眉梢間也難掩喜,“我們到家了。”
方才的思緒被打斷,回憶戛然而止,面前的便是企盼了十年的故土。
城門早已大開,遠遠便能見到士兵們著盔甲立在兩側,隊伍排了長龍,駿馬嘶鳴,一張張都是陌生的面孔,卻倍親切。
夏倚照抱著懷中小人兒下了馬車,便已有一列隊伍迎了上來,立在兩側。
方才在城墻的是皇家衛軍,而此時迎上來的,卻是夏倚照早年間率領的夏家軍。
登時紅了眼眶,懷中的團子便蹬著兩條小短落了地——
“宋回!”
夏倚照怕他跑,便厲聲喊他的名字,小小的人兒便立刻靜止不,乖乖立在側,任牽起自己的手,“母后別擔心,兒臣記得您說的話。”
夏倚照攥著他的小手,“記得便好。”
小宋回不再說話,看著四周跪倒一片的人,眨眨眼睛,仰頭便看見城門樓上,最高,一個形高大氣勢巍然的男子立著,著黃袍,周圍的氣場似乎都冷沉一些,氣派又威嚴。
他定定看著那個男人,只覺得心中陡然升起懼意與敬意,“那就是父皇嗎?”
他話音落下,卻未曾聽見耳旁人的回答,城墻之上的天子似乎本瞧不見他,只看著他旁的母親。
而他旁的母親,也定定地回看著那人。
視線相對,便再也移不開。
小宋回只能往夏倚照邊了,覺得自己未免多余,同時也有些敬怕這個自己不曾見過面的生父,大宋的皇帝。
而夏倚照遙遙著那日思夜想的人,眼中淌淚,眼睫抖,卻未曾讓淚水滴落。
要墜不墜,最是惹人。
宋寒時居高臨下,獨而立,就這麼著,眸深沉,仿佛一片沉靜,只有他自己知道袖中的手背已經浮上條條猙獰青筋,指節用力到泛白,渾繃著,極力抑制著想要飛奔而下的念頭。
他勾起角,眼中終于泛起只屬于的溫與寵溺,“等到你了,阿照。”
夏倚照的那滴淚也終于落了下來,“我回來了。”
皇后歸國,舉國歡騰。
即便早就在書信中叮囑過不必鋪張,宋寒時還是極盡窮奢來迎歸來,他要在城門為設禮洗塵,親自給戴上只屬于的冠。
以及向天下昭告他們的孩子,宋國唯一的小太子——宋回。
小宋回是到蕭國的第一年懷上的,甫一落地便有了孕,因為有這個孩子在,在蕭國的日子便好了那麼一些,至不是孤苦無依。
宋寒時本該在宮門外迎接,卻是君心似焚,只想快些見面,便徑直來了城門。
夏倚照牽著小宋回,逆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奔向牽掛了十年的人。
周圍是喧囂的慶賀聲、鳴樂聲、鑼鼓聲,卻只看得到盡頭打馬而來的雋逸男子——
大宋皇帝、小宋回的父親、的丈夫。
“恭迎皇后娘娘!”
耳旁是帶著喜悅的祝詞,夏倚照一顆心便已經到了嗓子眼,洶涌的想念與苦盡甘來的委屈裹挾著,只想快些到他面前。
滿心滿眼已經被那個男人占滿,卻在此刻聽到耳旁傳來一陣尖銳的喊——
“哪里來的蠢貨!怎如此笨手笨腳?竟打翻了皇后娘娘的冠!”
夏倚照頓住了腳步,臉上的欣喜收斂了一些,往出事的方向看過去,便看到原本捧著冠立在一的禮部已經人仰馬翻,雕工致的承盤被打翻在地,紅的綢子掩蓋住冠的華,落地惹塵埃,一眾人徑直跪了下來。
而其中一個形小的小太監立在這群人中,低著腦袋瑟瑟發抖,只看形便清秀瘦弱,出來的雪白,連耳垂都小巧可憐。
一看便是罪魁禍首。
突如其來的變故打了一切,夏倚照剛要走過去,宋寒時已然走到了前,沉沉喚,“阿照。”
悉的低沉嗓音牽回的思緒,夏倚照一回眸,便看到魂牽夢縈的人已在眼前,“皇上……”
喃喃出聲,眼眶又是紅了一圈,還未來得及反應就已經被扯懷中,腰際箍上一力道,隨即便是鋪天蓋地他的氣息。
他抱得很,也很重,恨不得將碎了化在懷中。
夏倚照也回抱著他,淚水無聲落,并未將方才那個手腳的小太監放在心上。
而用力擁著的宋寒時,下顎抵著的脖頸,深深汲取著的氣息,稍微安下那濃重的思念后,方才睜開眼睛,便和那個小太監對上了視線——
宋寒時的眼神陡然冷沉下來,帶著讓人膽寒的煞氣。
小太監有些無措地立在原地,聽著周圍全是嚴厲的苛責與怒斥,又看著面前男人毫不憐惜的神,委屈得紅了眼眶。
愣愣地看著自己傾心的男子與他心上人相擁,心中如同刀絞,鮮淋漓,“臣妾不是故意的……”
而夏倚照似乎也聽見后那一句微弱的“臣妾”,蹙眉推開面前的男人,回眸一看,便看到方才那小太監抬起了臉——
出一張生生的小臉,如同出水芙蓉一般,分明是個水靈的小姑娘,哪里是個小太監!
夏倚照還未從愕然中回過神來,便又看到隊伍中一個老太監撥開人群跌跌撞撞走來。
認出那是宋寒時邊跟了許多年的慶忠公公,看著他慌忙地跪在那小太監打扮的子面前,聲音抖道:“貴妃娘娘!您怎地跑這來了,可讓奴才好找啊!若是磕著著,奴才怎地向皇上代!”
夏倚照以為自己聽錯了,回過頭來看著面前臉已經鐵青的男人,“……貴、妃?”
周圍的一切雜音都消失不見,下意識后退一步,宋寒時卻越發掐了的腰,將往自己懷里按,視線過看到那梨花帶雨的“小太監”時染上一層薄怒,怒火卻是對著慶忠公公的,“給朕帶著人滾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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