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京城.薛府。
“我的玉馬啊……”
“我的珊瑚樹啊……”
“我的珍珠手串啊……”
“嗚嗚……”
一陣婦人尖細凄厲的哭嚎聲刺激得薛明珠腦仁發疼,迷迷糊糊中,薛明珠好像還聽到什麼,“沒人啊……”“抄家如篦頭啊……”“我們老爺憑本事賺的錢,憑什麼說我家老爺貪污”……云云。
抄家?!貪污?!
一陣頭痛裂,難得薛明珠悶哼一聲,整個人都要蜷起來了,腦中突然多出來一段不屬于的記憶。
那是屬于一個六歲小孩的記憶。
在小孩的記憶中,是全家最寵的麼兒,爹疼、娘寵、哥哥。的記憶里,每天都是與自己的丫鬟一起玩耍的畫面……很幸福。直到有一天,家的大門被蠻橫的撞開,一伙兇神惡煞的人抓走了爹爹,明晃晃的刀鋒架在的脖子上……
小孩的記憶到這兒,就沒有了。
也多虧沒有了,否則,薛明珠非得被這一段兒突然出現的記憶疼傻子不可。
耳邊凄厲的哭聲還在繼續……
“明珠……明珠啊……”
“你可不要嚇娘啊……你若再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娘就真的就不活了……”
“嗚嗚……”
滿是土的薛李氏也顧不得心疼那些被抄走了的寶貝了,抱著懷中昏迷的小娃哭得涕淚橫流,沒有半點形象可言,哪里還像一個太太,倒像個鄉村野婦。
薛明珠的頭更疼了。
”別……別哭了……“
聲音弱得如貓在一般。
”明珠……?!明珠,你醒了?!“
薛李氏一抹眼淚,歡喜道。
薛明珠吃力的睜開眼睛,只看見一張頗見白富態的臉,眉梢眼角俱是明。可是,此時,那雙眼卻正含著淚,一臉慈擔心的看著,還一迭聲的著‘明珠……娘的明珠,你可嚇死我了……嗚嗚……’,一邊說還一邊將又往懷里摟了摟。
一口氣沒上來,薛明珠險些被這婦人前的波濤洶涌給憋死。
最恐怖的是,在死命掙扎時,發現的手不是的手,而應該是一個孩子的手。
細膩白,手背上還有著小小的坑。
看起來可極了,可是,薛明珠卻嚇得幾乎要靈魂出竅。
怎麼變了一個小孩子?!
不!
薛明珠一臉驚恐。
斗了二十多年,剛剛喜提四室一廳新居、換了喜歡已久的mini寶馬、銀行存折上的余額也過了七位數,好的人生正在向招手,只待找個帥炸蒼穹的男盆友,這一生就無憾了。
怎麼會酒醉一覺醒來后,一切就都歸零了呢?!
難道新床通古代!?
那再睡一覺,是不是就能穿回去?!
薛明珠木然的轉著自己的眼珠子,看著周圍的環境。
這是一所徽式房四進的房子,估計得有二十間房的樣子。
們現在所在的是正院。
諾大的院子里,一群穿著紫紅軍服的士兵,腰挎著魚鱗彎刀,不時的從各個院子里進進出出,或抱或抬出一些東西,堆放在正院中央。
那些彩繽紛的東西在烈下,照得越發的珠寶氣,熠熠生輝,哪怕只是隨意的堆在院子中央,也遮不住它們的千條瑞氣。
許是因為兒醒了,那白胖的婦人又疼起來自家的財寶來。
”我的蝎素珠啊……“
”我的白玉觀音啊……“
”我的紅寶貓眼啊……“
”嗚嗚……“
那婦人每念叨一句,薛明珠的眼珠子便跟著轉一下。
我去?!
這……這些……都是這個娃娃爹貪的?!!
薛明珠又低頭看看自己,一鵝黃金錯繡縐的錦,腰上系著蜀錦的如意堆繡荷包,記得里面還有幾粒金瓜子,再自己頭上扎著的雙環髻,那里系著一對紅繩小金鈴……對這個娃娃爹的貪污能力又有了一個新的概念。
難道這個娃娃爹是個大不?
可看著也不像啊,哪個大家只住四進的院子?
薛明珠看著那些兇神惡煞的抄家兵手上那明晃晃的刀鋒,脖子上的汗立刻豎了起來,好像這小小的子,還能到刀鋒的冰冷與死氣。
咽了咽口水,薛明珠扯著還在嚎哭的薛李氏,小小聲的道:”娘,我們今晚還能住在這里嗎?“
一句話,換來薛李氏更加大聲的嚎哭聲。
薛明珠頭皮發麻。
完了!
今晚是不能住在這里了,那還怎麼穿回去呢?!不要留在這里啊,這里太恐怖了!
薛明珠心直直下墜,抿著,在薛李氏的懷里,大顆大顆的眼淚一對兒一顆兒的往下掉,落在襟上摔八瓣,皺著小包子臉,無聲的哭得傷心。
薛李氏還在的抱著薛明珠,一邊抱,一邊嚎。
”我的大東珠啊……“
“嚶嚶……”
我的四室一廳啊……
”我的蜀錦啊……“
“嚶嚶……”
我的mini寶馬啊……
”我的赤金八寶項圈啊……“
“嚶嚶……”
我的七位數啊……
”沒了……都沒了……“
“嚶嚶……”
沒了……都沒了……
”嗚嗚……“
”嚶嚶……“
薛明珠終于哭出了聲,母兩個抱頭痛哭,哭出個二重唱,雖哭得各不相同,可是婦孺弱小,周圍蹲著一圈瑟瑟發抖,滿面驚惶之的下人們,真是好不可憐。
不過,過往的兵們可沒有人往這兒看上一眼,他們抄家抄多了,早已經冷了心腸。
往年抄家抓人,當場撞墻自盡的都有。
不過就是嚇暈了一個小娃罷了,別說這個小娃已經醒了。要他們說若是這娃娃若真是嚇死了,倒也是有運道的。好過要去冷地獄般的大理寺牢房走一遭,等待那不知是生是死的判決。
要怪也只能怪爹貪誰的銀錢不好,為一個小小的宗人府理事,連瑞王世子娶側夫人的錢也敢往兜里揣。
現在,天子震怒,責令大理寺嚴察,抄家抓人。
這一家子能不能保住命可還兩說呢……
若是薛明珠能聽到這些抄家兵的心聲,怕是雙眼一翻,還得厥過去。所幸,現在還不知道。哭了一會兒,將心中的憋屈哭出去一些,腦子倒是有些清明了。
”娘,那我們會被抓到哪兒去?“,薛明珠帶著鼻音小小聲的問。
薛李氏看著自己從小千萬寵的兒,一想到兒還要與一道兒被下大獄,真是疼得心都要碎了,紅著眼睛,努力出一個笑容,”明珠,別怕……無論去哪兒……娘都會保護你的……“
薛明珠一聽,眼淚又掉了下來。
聽出來了,怕是要下大獄了。
做為貪的家眷,們應該是要在大獄里等待父兄的審判結果,才能等來們的審判結果。
一瞬間,薛明珠腦子里閃過許多古代犯眷的下場。
流放!充作伎!為奴為婢!
臉都白了。
冰涼的小手再度上了腰間系的荷包上,抖著手從荷包里小心的摳出一粒小小的金瓜子,的攥在手中。
知道進了大獄,上的東西都會被獄卒們搜刮個干凈,無論藏在哪里都會被搜出來。所以,也不多拿,多拿了也藏不住。
就這一顆,還未必能藏得住呢。
只希這子還小,那些獄卒們能懶得理會,讓能把這粒金瓜子帶進去。
薛明珠藏好了金瓜子,子總算不那麼涼了,手心里熱乎乎的金瓜子,帶給了一些些溫暖……轉轉眼珠子,看到了這子的丫鬟秋兒正在那兒的抹眼淚。
秋兒是薛李氏給這子買來照顧的丫鬟。
即是丫鬟也是玩伴。
今年才十四歲。
薛明珠看著秋兒,心里暗暗羨慕。
就算是要穿越,穿誰不好?!偏偏要穿個小姐,若是,也穿個丫鬟,現在也就不用這麼擔心怕了。
大學時學的是歷史,雖然學得不怎麼好,可是,也知道在史書上,犯的家眷罰最重,而像這些下人們反倒沒有那麼重。
大部份會轉賣給其它員。
以前做什麼,以后還做什麼。
倒是沒有太大的區別。
薛明珠就盼著們家可千萬別判流放或是充作伎,最好,是像秋兒這樣賣與其它員家為奴為婢。
雖說,為奴為婢也很慘了,但是,與前兩者相比,可是好太多了。
想了想,薛明珠又摳出一粒金瓜子,帶著鼻音,悄悄的塞到秋兒的手上,”拿著,到時候求伢子給你賣個好人家……“
秋兒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家小姐的意思。
自小被賣來賣去的慣了,自是知道如何討好伢婆子才能賣個好主家。
秋兒沒錢,靠一張甜,討好了伢婆子才被賣進了薛府。
小小姐對極好。
才過上幾天好日子,就又攤上這事兒了,不知下一家會被賣到哪里,心中正為自己悲慘彷徨的未來而哭泣,卻沒想到都被嚇暈了的小小姐,醒來后,自己都怕得直哭,還流著淚給塞金瓜子。
那可是金瓜子啊……
這輩子都沒見過的金瓜子,小小姐就這麼給了。
有了它,肯定能被賣到個好人家。
”謝謝小姐!謝謝小姐!“
秋兒嚎啕大哭。
可惜,已經不能與自家小小姐再多說一句話了,因為,兵已經抄完家產,要捉拿夫人和小小姐下獄了……
”小小姐,秋兒一定會去看你的!“
秋兒在后面長跪不起。
薛李氏抱著薛明珠,后跟著一眾薛府的小妾們,被抄家兵們拿著刀往外趕著,跌跌撞撞,哭聲震天……
”捉拿薛府眷前往大理寺!”
冰冷無之聲響徹薛府上空。
薛明珠沒出息的眼淚花花,宛如真的六歲稚子一般,的摟住了薛李氏的脖子。
娘啊……
好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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